如何读帖?有人说“看”帖和“读”帖一样,其实不然,一字之差,却相隔万里之遥。看,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读,才是体味其中奥妙。

读帖不能像看小说,不动脑,更不能不动手。动脑,就是要琢磨 “帖” ,也就是专业术语里讲的 “形质”,帖上的字的点画、结构和章法,都是看得到的。对于“字”,看它的提按、顿挫、疾徐、藏露、方圆的用笔技巧。着重体会书家的“笔力”。古人对此又叫“骨力”或 “骨气”。但是,我们在“三余”动手在宣纸上“临”有困难,那就用手指在空中比着画。也有叫“空临”。这样更易于反复体会每个字的用笔。二是看每篇的章法,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的首尾相应,上下承接,左右顾盼,递相映带,参差错落,伸缩抑扬及和谐统一。其次,就是要熟记每一个字的笔法。每周起码要记住一个字。这样时间久了,每个字都达到相当熟悉时,你再临帖或创作时,就会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了。除此之外,就是逐渐领会和掌握碑帖的主人在写帖时的“气”和“神”。这里的“气”也就是专业术语里的“贯气”;一看“形连”,即字与字之间的有形连接;二看“引带”,即上个字的末笔与下个字的首笔锋芒是如何呼应的,也叫“意连”;三看“势连”,即字与字之间的俯仰顾盼,笔断意连是如何衔接的。至于“神”,由于才疏学浅,不敢妄谈。只能说一点点体会,就是书法史上每个书家都有每个书家的各自的特点和风格。康有为讲过一句话“观千帖,方能帖”。我很赞同这个观点。一定要多看。看得多了,你的视野就开阔了。中国有句古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断的相互比较,眼睛就会锐利起来,眼力自然就会增长。读帖从一点一画入手, 仔细研究和琢磨古人用笔、结字、章法及气势、韵味之妙处。通过阅读,眼观神会, 潜移默化, 以加深理解, 锻炼视觉记忆,丰富、积蓄和提高艺术鉴赏能力。有句话叫“帖临一本,书观百家”。读帖不仅限于一两本, 古今许多书法家的实践经验证明, 读帖胜于临帖。学习古人,首先要继承和领略书法大家的各人风格,在这个基础上,再去逐步寻求变化。在领略的基础上去寻变化,时而久之日积月累,你的书技定会有很大提高。

下来就是如何“临帖”了。对照原帖临,万万不可心急。一定要有耐心、慢慢来!坐着和站着写都可以。我的体会是:临小楷,宜坐着;写拳头大的及以上的字,宜站着写。小楷最好也悬肘写。开始不要怕笔画写的不像。

1鸭头丸帖

“临帖”先练的是手力、腕力和臂力。练到手拿起笔写起字来不抖后,再往“像”处去临。就是求“形似”了!每天能坚持1小时左右足矣!关键是能否坚持。临帖一练毅力;二练字;三练心性!开始悬肘把握不好轻重,是在所难免的。只有练一段时间就自然可以了。临帖需用功力,功力需要积练,积练需要臂力,而臂力又来自于实践与理念的积累。在练的过程中要不断琢磨怎样能想办法让笔听你的使唤,这是至关重要的!临帖时关键是掌握好“运腕”。腕力与指力的配合运用极为关键。此力来之于“心”,通过“肩”、“肘”、“腕”、“指”达于笔毫!其次必须要力求忠于原字形,不能随意加减。用心对待每一笔,并尽可能让每一笔的心态保持一致,万不可浮躁,须等心跳慢下来,再息神凝气片刻,方可开始。我在的办法是:坐下来不提笔就写。而是细读将要临的帖半小时左右之后,再濡笔蘸墨临之。临帖之始,当“专一”不移。

临到能掌握好了,“背临”也都能有模有样了,这叫“入贴”。之后再去选临名家;再去“意临”已临之贴,以多家补一家,形成自己的风格,则为“出贴”。临帖之初,就怕 “朝三暮四” !不能见 “好” 就临,三天两头换帖。我在多年前就是如此,结果到头来一无是处,谁的也学不好!临摹法帖,泛览一周必然感觉有“得”有“失”。便握管拟作,技痒不已。然后再阅,会心处则喜不胜收。临帖时,起至宜分明,点画要圆满,笔形要完成,用笔要精到。仔细分析,身体力行,收获则会日积月累。关键是要找到一种 “感觉” !临帖,自己心里无数,则不易把字写好。

根据本人的读帖和临帖实践,有几点体会:

一,临帖绝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想起来临习几个小时,想不起来了几天都不动笔,那是绝对不行的。老话说的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要自己给自己定个时间表。只有坚持不懈,才能有所得有所获。

二,在临帖之前,一定要仔细认真的“读帖”。很多人往往都不习惯读帖。拿来帖就临,根本不去分析和琢磨每个字的笔画和结构。古语道:“意在笔先”。不仅说的是创作,临帖也当如此。你连字的哪一笔是粗是细?哪边大哪边小?它的特征是什么?全然不知,怎么能把这个字临好?

三,在坚持临帖的基础上,切忌“贪多”。建议每日一字,记住记牢!能够达到熟记字形、结构,能背临下来最好!这样,基础就会越来越牢固。一年下来,三百多字哦!三年下来,底子就不是一般的咯!

四,建议找个好的“老师”。老师有二:一是身边的书法老师。可及时指出你的不足和毛病,以免积重难返。二是“帖”和书法理论。现今很多人只注意“帖”,而忽视了“理论”的学习。古代和当今的书论以及书法杂志、报刊和书法网站等一定要多去浏览。从古今的说法和实践中,吸取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更好的指导正确“读帖”和“临帖”。

五,学习书法是要有个过程的,由生到熟,再由熟到生,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磨练的。千万不要“急功近利”,把学习当成步入“书法家” 的阶梯就不好了。如果真修炼到了“书法家”的地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了。现在就给自己先定个框框,把包袱背起了,负担太重!喜欢书法,坚持数年,必有益处。喜不喜欢书法?能否坚持下去?有否学习的时间?具备这三点,就有了扎实的基础。

六,“读帖”和“临帖”是夯实“功力”的过程。而“功力”一靠时间;二靠历练;三靠感悟才能逐步形成。“读帖“和临帖”,一要有心境,二是讲究环境,三是边练边思索,四是要“勤奋”。喜爱加积累,多看、多读、多练笔,则成矣!钻进去的话,就会感到书法世界“博大精深,其乐无穷” !不是有句老话:天道酬勤吗!其实,学书法也就是 “ 玩 ” 啊!且是高品位的“玩”!既高雅,又陶冶情操!何乐而不为?临帖的最高境界是“心手合一 ” 。.达到此目标,不下一番苦功是决然不行的。

2黄庭坚松风阁

古人曾这样说:夫书,先默坐静思,随意所适,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神彩,如对至尊,则无不善矣。入门须正,立志须高,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鹜愈远。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这正是指导我们“读帖”和“临帖”的指导思想。学书法的确是个“苦差事”,青灯黄卷,寂寞孤独!但它能让烦躁的人“心”安静下来,耐下性子来学,就算进了一步。对那些心平气静的人来说,更是一种“心灵的深层次修为” !我们把别人用来“打麻将”和“喝茶” 的时间,多多用来“读帖”和“临帖”,不仅锤炼品性和意志;且能够健身!何乐不为?学习书法,犹如历练人生,随着个人的努力,必然会有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人,这一辈子一定要不停地奋斗才对。一个人一生不能没有追求!生世之时,唯有“快乐”与“健康”和“享受”属于自己。只有奋斗,才会有“快乐”!而学习书法就是一件寻求“快乐”的事情。而“读帖”和“临帖”,不仅是书法创作的基石,也正是我们寻求精神和生理“快乐”的有效途径之一。3

1吴昌硕 篆书石鼓乙鼓文 65.4cm×136.8cm

三 鸿蒙之境味隽永

明清文人印章中,有些印章,初读不觉有味。多读、熟读、反复读之,方觉印章中蕴涵有一种深沉的趣味,值得咀嚼与涵泳,涵泳愈久,便沉浸其中难以抽身而退。程邃、丁敬、吴昌硕等人的篆刻,便属于这种情况。吴昌硕造鸿蒙境界于印面,其境意味隽永,深可涵泳。

2吴昌硕 安吉吴俊章

(一)苍古

明清文人篆刻家普遍追求金石气味。金石气味的产生,“时间老人”功不可没。岁月的磨砺,印章平添了许多剥蚀,乃有一种苍古之美。明清许多印人都追求这种印章剥蚀后的特殊美感。早期印人如文彭,迷恋于苍古,印章完成后,“置之椟中,令童子尽日摇之”。明代印人沈野自述其“刻印章,每得鱼冻石,有筋瑕人所不能刻者,殊以为喜,因用刀随其险易深浅作之,锈涩糜烂,大有古色”。这种“锈涩糜烂”,即金石味。

明末清初的程邃与浙派宗师丁敬的篆刻,金石气味是其主要内涵。他们的印章,一片苍莽,一片古朴。因为有了前辈的探索与经验,吴昌硕使用多种手法,除了各种刀法并用以刻印,还做印,把印章的“苍古”之美推向了极致。

3吴昌硕 御史大夫章(封泥)

吴昌硕的良师益友杨岘题吴昌硕《缶庐印存》诗中说:“乱头粗服且任我,聊胜十指悬巨椎。芜园花繁秋亦暄,雨中老柿风中葵。孰巧孰拙我不问,得钱径醉眠苍苔。”诗句点出了吴昌硕的印章具有一种荒率朴野的味道。吴昌硕借助于各种手法的雕琢与残破处理,残破不仅没有损害其印章的完整,反而常常成为他篆刻的点睛之笔,他印章的味道也因有微妙的残破处理而变得愈加隽永。“乱头粗服”四字,与沈野所云“锈涩糜烂”意思相同,正是吴昌硕印章苍古之味的生动写照。吴昌硕对苍古之气,颇有体会。他曾题《旧拓乙鼓》云:“浑穆苍古之气扑人眉宇。”

4吴昌硕 冷红词客

与其他一些篆刻家相比,吴昌硕的印章有一种鲜明的“历史感”。它老、旧、不新,但这只是外相,其新不在外表,其新在印章生命力历久而弥新。在斑驳迷离、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中,生命力依然鲜活而苍劲,无一点腐朽或萎靡,是烂而不烂,朽而不朽。袁三俊《篆刻十三略》论“苍”有道:“苍兼古秀而言,譬如百尺乔松,必古茂青葱,郁然秀拔。断非荒榛断梗,满目苍凉之谓。故篆刻不拘粗细模糊、隐见剥蚀,俱尚古秀,不可作荒凉秽态。”吴昌硕的篆刻,正是如此。如其“安吉吴俊章”“伯廉”二印,借助于了无痕迹的斑驳处理,整个印章浑然一体。印文与边框,刀法与笔法,都已经褪去,它首先呈现给你的是莽莽苍苍、迷离斑驳之苍古。虽然剥蚀,但是绝不荒凉,一笔一刀俱有劲挺秀润之气。

5石鼓文 (第一鼓部分) 明拓本

故宫博物院藏

(二)深邃

印面的空间,不仅是一个向上下、左右平面方向延展的空间,也是一个具有由内向外或从外向内,具有凹凸纵深感的空间。一般的印章,在空间感上,平面方向延伸之感要强于凹凸纵深之感。吴昌硕的印章与一般印章不同的是,在凹凸纵深感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因此,其印具有一种“庭院深深”的深邃之美。

吴昌硕的篆刻,由于大量使用残破,这让他的印章变清晰为隐约,文字变得似与不似之间,有“幻”之意味。鸿蒙之境,具有“缥缈恍惚”之特点。“缥缈恍惚”即是一种“幻”感。“幻”,很受吴昌硕之偏爱。他题《蒿盦冯先生索画梅》有道:“封泥残缺螺扁幻,不似之似聊象形。”题《葡萄》有道:“草书之幻。吴昌硕刻印喜好临仿封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封泥所具有的若有若无、似是非是的幻感。幻感是其印章的主要美感之一。我们看吴昌硕的印章,如“缶”“魁父”“冷红词客”,文字的意义与形体似乎被分解,剥蚀与残损将整个印面营造成一个难以识辨的空间

6石鼓文 (第一鼓部分) 明拓本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论印云:“汉印之最精者,神味隽永,浑穆之趣,有不可思议者。非工力深邃,未易模拟也。”吴昌硕印章,追寻的就是不可思议的深味。它打破了我们惯常读印的思维:欲把印章文字一一辨读。其印面具有飘忽不定的幻感,文字被淡化,气味变得深厚、不可捉摸,所以让读者在进入其印境后常常产生这样一种心理:层层进入,却永远不见其源,探不得其源,却又总想探明其源。正是览之无尽,杳渺无穷!古人论音乐云:“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遗音矣。”“馀音绕梁,三月不绝。”读吴昌硕的印章,咀嚼不尽,馀意深远。

7吴昌硕 缶

(三)虚廓

纵观文人篆刻史,印人中几乎没有像吴昌硕的印章这样,如此厚重,如此雄壮。尤其是其粗朱文印一路,更是比其他篆刻家的笔画粗壮得多。粗朱文难刻,因为它容易陷于板滞与肥浊。因此,前人屡屡强调朱文须细。不过,吴昌硕却能化险为夷,变不利为有利,将厚重雄壮与空廓虚灵巧,这艺术的两极(极实与极虚)完满的结合一体,形成前无古人的艺术特色。吴昌硕对印章的虚与实问题有其独到认识。

8吴昌硕 平平凡凡

他有印“聋缶”,款云:“刀拙而锋锐,貌古而神虚,学封泥者宜守此二语。”“一月安东令·染于苍”(两面印)边款云:“汉印浑古中得疏宕之意者。两印边款意在强调印章虚实相生。刻印者易“实”不易“虚”,唯印章得“虚”,“实”方不至于板滞壅塞。神虚,既是印章的神采纵逸,亦是刻印者与观者之精神跃然。唐代诗人周朴曾有一诗,吴昌硕颇为欣赏此诗,以之刻印“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一方“湖州安吉县”。这一方面是由于安吉县是吴昌硕的家乡,不过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诗句本身之妙。妙在何处?吴昌硕在“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的边款中道:“唐周朴题安吉董岭水诗起句。下接「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十字。此等笔力,所谓著墨在无字处。每用此印,辙陟遐想。”

9吴昌硕 破荷

艺术的魅力在于实,在于有,在于可读、可观、可触处,但是高妙之艺术还有更高更深之意味,这便是令人有遐想、有回味,即所谓的无字处,即虚处。

吴昌硕的篆刻,正是凭于“虚”,筑于“实”,化实而虚,成其造鸿蒙之境。吴昌硕的朋友郑郑文焯在吴昌硕篆刻作品“尗问所藏石文”旁注“超以象外”,此即谓吴昌硕印章境生象外,虚廓杳渺。虚相对于实而言,廓相对于狭而言。虚廓,是一片恍惚无际的大境界。吴昌硕印章之能见虚廓,一方面是其篆书具有气壮山河之势,另一方面则是其印面经过多种手法处理后,浑然“虚”成一片。

吴昌硕的篆书,气满、气厚、气大,我们看“则敬长寿”一印,气满印面,直有喷薄到印外之感。气足,则印章能流动,有冲破印面,向印章之外拓展之势。再看“人书俱老”一印,朱文线条粗重,力大气沉,吴昌硕将印面残损,与印章汇成一体,印文线条施以残破,于是此印便见三面凌空,只是在下部边栏轻微作支撑。“质”“公”印章,也是突破印面,有无限延伸的空廓感。从吴昌硕的印章,诚见“至实至虚”之理。

笔墨狭义解释为笔法、墨法,两者同时言说,但笔体墨用,笔为实,墨为华,实为质干,华为形藻,笔法决定墨法。黄宾虹先生总结的“五笔七墨”,其中“五笔”指“平、留、圆、重、变”,讲的是用笔的法度和笔墨品格。“七墨”分法不一,为“焦、浓、淡、积、破、泼、宿”或“浓、淡、干、湿、破、泼、渍”等,其中“焦”、“淡”、“干”、“湿”、“宿”都是指墨色形态,“积”、“破”、“泼”、“渍”是運墨方法,也就是将静态的墨色形态以笔法表达出来。運墨重在“運”字,要把墨色从静态外形提升到“墨分五色”、墨气淋漓这样具有审美品格的笔墨气韵上来。

1坐看苍苔色 34cm.59cm 2014 方勇

《林泉高致》中谈到墨色的各种形态,如:淡墨、浓墨、焦墨、宿墨、退墨、厨中埃墨,青黛杂墨水。又有各种用法,如:斡淡、皴擦、渲、刷、捽、擢、点、画。这些用法就是用笔的动作、方法,同时运用虚实、繁简、轻重、起讫、转折、徐疾、提按、断连、撞让等不同节奏,形成丰富的笔法。

2青城山溪 70cm,34cm 2014 方勇

墨是外形,笔是内核,当下容易将作品分为用笔和用墨的两种类型。勾勒明晰,以长笔结体为主的画如弘仁、潘天寿等称为用笔的画;墨色氤氲不见笔踪以块墨结体的画如米氏云山和龚贤山水,被称为用墨的画。这一分法大多依眼睛所见到的视觉外形作为区别的主要方式,容易混淆笔墨实质。因为任何画面都是以点画块的墨色(或青绿色)为外观形态,笔法隐于墨色之后。

3华岳之路摩青天 45cm.32cm 2014 方勇

笔法决定墨法,墨色效果成败依靠用笔呈现,墨法不能独立但当决定性作用。墨色无论浓淡,只能呈现固定形态。具体运用在画面须通过用笔实现。单一墨色可干可湿,可焦可润,笔的提按,转折,疏密,撞让等无限变化使墨色虽仅一个色阶可传达无限面貌和情趣。多重墨色相叠分积墨和破墨,积墨是墨干后重重叠加,破墨是墨湿时相加。其实质都是笔触的碰撞、交错相融。无论墨色干湿、浓淡,没有用笔的节奏控制,多遍相加则易成“墨猪”,混浊不清。有笔法的墨色相加有整散、大小、宽窄、轻重、徐疾等节奏分别,或以点、画形积于块状形上,或以长笔画错位相加,或疏点上更聚密点,或以块状笔触融合点画散笔,或以飞白笔触融于浑沦形中。龚柴丈所谓:笔法古,墨气厚;笔法健,墨气活。“笔精墨妙”最是考验作者笔法的能力,造型技术的高下和对笔墨境界感受的深浅。因此笼统的谈笔墨不如强化笔法重要性和决定性作用。4

研究中国古代书法中的“笔法”现象,不但要有看中国流传有绪的法帖碑版书迹;还要借助于上古中古时期中外书法交流事实的便利,从域外流传的书迹中去分析判断中国上古中古时代书法的“本相”,在目前人人引为正宗,但又很难解释清楚的所谓“二王笔法”或“魏晋笔法”的研究方面,由于宋元以后将近千年的代代嬗递与不断被解释、再解释,我们已经很难分析清楚什么是古典书法之“本相”,什么却是经由后人解释成立的“后人的‘本相’”;遂至一个对二王笔法技巧的定位定性与解读,历代以来言人人殊。有米芾式的解读,有赵孟钍降慕舛粒卸洳降慕舛粒灿型躅焓降慕舛粒薪岳瓷蛞降慕舛痢Mü袄纪ぢ郾纭倍鱿值墓羰降慕舛粒苍诘笔狈缧刑煜隆5科浔纠矗王时,或更准确地说是王羲之时代的“魏晋笔法”或还有“晋帖笔法”,究竟是何等样式,恐怕仍然是今人难于简单加以确定的。世人把其中的原因,主要归于王羲之没有可靠的真迹留传于后世,所留下的都是唐摹本或临本,因此不足为凭。这当然是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但即便是依靠摹本临本,是否就一定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可按?在“师心自用”的唐人摹本与“亦步亦趋”的唐人摹本中,是否可以分辨出些许唐前用笔方法的消息来源来呢?

关涉王羲之的唐摹本,除《万岁通天帖》所收的《姨母帖》《初月贴》,至今传世的唐摹本所涉及到的名帖,主要有《寒切帖》《远宦帖》《奉桔帖》《妹至帖》《行穰帖》《游目帖》《快雪时晴帖》《旃罽帖》等。本次从日本借展的《丧乱帖》(日本宫内厅藏)《孔侍中帖》(前田育德会藏),应该是这批摹帖中的两种。此外,《得示帖》《二谢帖》《频有哀祸帖》应该也是其中非常主要的组成部分①。

唐人双勾廓填的水平极高②,又是出于唐太宗这位书法皇帝的嗜好,精益求精,不肯苟且,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如冯承素、赵模等名手的水平仍有高下之分,又勾摹时有掺以己意与忠实于原作之分,在这批双勾廓填的摹本中,仍然能够分出一些与大致的差别类型。比如,我们可以将《远宦帖》《平安帖》《奉桔帖》《妹至帖》《游目帖》《旃罽帖》《快雪时晴帖》等作为一类,是非常符合后世对“晋帖”笔法解读的角度与方式的类型。又把《丧乱帖》《孔侍中帖》《初月帖》《二谢帖》《得示帖》《频有哀祸帖》《行穰帖》等作为一类,是不太符合后世对“晋帖”笔法印象的类型。两种不同的类型也许不存在水平优劣的问题,但却会反映出初唐摹搨手们对“晋法”的理解能力的差异:一部分摹搨手们抛弃自己的主观解读方式,尽量在“无我”境界中忠实于原迹线条(用笔)的形态传递;而另一部分摹搨手们在摹搨过程中融入了自己(时代)的审美趣味,或是由于自控能力不够而无法压抑自己的个性,从而在摹搨过程中显示出作为初唐时人难以避免的口味与线条理解。如果把前者归结为工匠摹搨亦步亦趋而抛弃个性的“忠实派”,那么后者则是裹挟着个性理解的艺术家式的“发挥派”。从个人能力上看,显然是“发挥派”为高;但从准确传达“晋法”原意(它是摹搨而不是临习的目的所在)的立场上说,却又是“忠实派”为胜。孰是孰非有时真的难以遽断。

要想了解“晋帖”“晋人笔法”的真谛,当然应更多地关注“忠实派”那些不无工匠技能式的摹搨效果——因为正是在这种亦步亦趋中,传递出更多的“晋”时书迹的信息而不是混杂着初唐人口味的“晋法”。这样,我们就找到了第一个立足点:以唐摹本王羲之书迹为切入口与依凭的、以上追魏晋笔法特别是“晋帖”风姿为鹄的的思考过程与实际检验过程。唐摹本是一个笼统的对象,在其中有“发挥派”与“忠实派”之分,我们能引以为据的,应该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以此为标准,则早已流失海外的法帖中,现存日本的《丧乱帖》(日本宫内厅藏)《孔侍中帖》(日本前田育德会藏)《二谢帖》《得示帖》(日本皇室藏)以及《行穰帖》(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等,皆应作为“忠实派”摹搨的代表而受到我们广泛的关注。当然与此同时,现存中国大陆的《姨母帖》(辽宁省博物馆藏)《初月帖》(辽宁省博物馆藏)也应归为此类。伸延一下的说明是:传为王羲之的冯承素摹《兰亭序》,则明显不属此类;而反过来,现存上海博物馆的王献之《鸭头丸帖》、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王珣《伯远帖》,虽然是王羲之后代所书,但却同样反映出典型的“晋帖”风范,可与诸家摹本中“忠实派”晋帖相并肩。

把今存王羲之唐摹本作“忠实派”与“发挥派”的区分,其依据是什么?

相对于临写的勾摹,在字形间架上的差异应该是不大的——临写是面对面。所视所察,要通过眼力的捕捉、手的表现各道关口,才能传递到临本上,因此临本的字形间架之于原作有差别有差别,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是一种模仿过程中十分正常的现象,但硬黄响搨双勾廓填的摹本不同:勾摹是将摹纸(绢)覆盖于原迹之上的复印拷贝过程中,几乎可以做到丝毫不走样,是最具有“忠实”效果的。字形间架尚如此,大到章法布局,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差错。唯一能出现差异的,应该线条、“用笔”、笔法。在勾摹的过程中,唯有对线条的粗细枯湿疾迟轻重,由于是再一次还原,无论是当时的动作还是笔墨质量,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忠实再现。原迹为疾而勾摹为徐,原迹为枯而勾摹为润,原迹为折而勾摹成转,原迹为锐而勾摹为钝……这些都是极有可能的。粗劣者自不必言,即便是一流高手,也只能把其间的差距尽量缩小但不可能保证百分之百没有。而更牵涉到具体的线条外形与质量,更可能因为时代所压、理解角度不同等种种原因,而呈现出明显的差别来。而这,正成为我们对各种唐摹本作“忠实派”“发挥派”分类的一个最主要的抓手。1

“晋帖”与魏晋笔法的基本形状,本来应该是怎样的?结合今陆机《平复帖》、王献之《鸭头丸帖》、王珣《伯远帖》诸名迹,以及作为参照的新出土的魏晋西域楼兰残纸书迹,其线条特征应是以“扭转”“裹绞”和“提按”“顿挫”位置不固定为特征——在楷书成熟以前,在点画撇捺还没有形成固定的“起”“收”回锋、藏锋动作之前,晋人作书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与法度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魏晋笔法”本来即是靠不住的提法:因为魏晋时人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法”,更没有后来被理解得越来越僵滞的“成法”,在当时,是怎么写得好看、方便,即怎么写。我们今天沿用它,只是为了约定俗成的叙述而已。

这样,即可以用一种“反证法”来廓清“晋帖”的基本特征来。当我们无法从正面叙述说明什么是晋人的线条特质时,一个最简单的反证是:只要离唐楷的固定法则越远,则越接近晋法。唐宋以后的书法技巧,在间架上线条上(用笔上)几乎无人能逃得出唐代楷法在技巧动作上的全面笼罩,那么只要能远离这种“后世笼罩”的,应该即是“晋帖”的本相。《平复帖》《鸭头丸帖》《伯远帖》应该都是这样的典范;而《兰亭序》则是接受这种笼罩的典范。

回到唐摹本的主题上来:《初月帖》《二谢帖》《得示帖》《频有哀祸帖》《丧乱帖》《孔侍中帖》等,即是与唐代楷法的动作特征格格不入的。但《快雪时晴帖》《远宦帖》等的用笔动作则明显能看得出有唐法习惯的笼罩。其主要特征,是每个笔划,头尾必有固定位置的顿挫动作,而中段大抵平铺直推。

沈尹默先生为研究二王的专家,但他在对二王解读时,曾经提出过一个技法要领:是要“万毫齐力”,要笔毫“平铺纸上”③。而在对这批唐摹本的线条进行细致分析之后,鄙意以为所谓的“晋帖”“二王之法”的要领,恰恰不是“万毫齐力”而只是笔柱笔尖部份着力,而笔毫也绝不可以“平铺”,相反应该在“衅扭”“裹束”“绞转”的运动过程不断变换方向与调节进退,正是因为这样的特定技巧,故尔“晋帖”中的许多典范之作,其线形都是不固定的——不但头尾顿挫不固定,且运行的速度节奏也决不固定。《鸭头丸帖》中有许多偏侧的束腰型线条,《伯远帖》中有许多香蕉型线条,《平复帖》中有许多刮笔和擦笔,都是依赖于“衅扭”“裹束”“绞转”的方法,而肯定不是“平铺纸上”“万毫齐力”的唐以后方法。

现藏日本的《丧乱帖》《孔侍中帖》《频有哀祸帖》等,更是在许多局部细节上显露出极强的“晋帖”特征来。《丧乱帖》的“肝”字“当”字的写法,《孔侍中帖》中的“不能”“泛申”“忘心”各字的写法,《频有哀祸帖》中的“摧切”“增感”各字的写法,皆是以“衅扭”“裹束”“绞转”之法为之而并无“平铺”之意,按现在我们的书写经验来推断之,这些线条无论是形状还是质量,有时是不无古怪,违反常规的。

之所以会有“违反常规”的判断,我以为应该与“晋帖”的书写环境有很大关系。从晋人书写的外部环境而论:诚如本师沙孟海先生所论的那样:魏晋时人的生活起居,首先是低案席地而坐而不是宋以后的高案高椅,眼、手的位置远远高于案、纸的位置。其次是执笔方法,是斜执笔单钩,而不是今天我们已经习惯了的竖执笔五指环执法④。记得以前沈尹默先生提倡的“指实掌虚”、特别是“腕平掌竖”之法,我以为亦非是魏晋时人的本相。再次应该还有工具的问题。当时的笔毫是硬毫,如鼠鬚、如兔毫、狸毫、鹿毫,但肯定不是柔软丰厚的羊毫,且笔甚尖小,又是写在皮纸或是茧纸上,当然也就不存在“平铺纸上”的可能性。总之,今天人看来不无古怪,违反常规,其实是因为书写的外部生活环境与工具都已不同之故;若了解了这些变故,其实是并不古怪、也不反常规的。

唐以后的楷书意识的崛起与占据主导地位,又加以高案高座、五指执笔之法盛行,还有各色纸墨的变化,或许还有字幅越写越大,种种缘由,导致了唐楷以降的点画动作位置固定,以及平推平拖方法的盛行;或还有如前所述的“万毫齐力”“平铺纸上”“腕平掌竖”等一系列新的技法要领的产生。这些要领再配上的端正的正书结构间架,形成了针对“晋帖”的“反道而动”的“唐后新法”的基本内容。而我们在这样的氛围浸淫了一千多年,再回过头来看作为“晋帖古法”的“魏晋笔法”,看唐摹本中那些真正具有“晋法”的线条内容,反而徒生怪异之感。而所取的应对态度,要么是曲解它,以今天的经验去套它;要么是拒绝它,视它为怪异而无视其存在(但其实它才是真正的传统);其实也不光是今天,在唐代,以唐摹本为代表的当时人理解视角,不也已经有了正解和曲解即“忠实派”与“发挥派”两种价值取向了吗?

我们所看到的魏晋法帖(或直接指称为晋帖)如果不算近百年来出土的如晋简、晋人经卷之类的民间书法系统的内容,那么它应当是指以下几种大致的类型:

第一种类型: 1、刻帖中的晋帖——以《淳化阁帖》为首的,包含了后世许多刻帖中所收录的晋帖。《淳化阁帖》中专门为王羲之列专卷三卷,后世刻帖也无不将王羲之作为书圣,这些都足以表明:刻帖拓本中的“晋帖”部份内容,应该是我们重点研究的一个对象。2、摹本中的晋帖——主要是指以唐太宗都武则天的《万岁通天帖》之类为基础的摹本(临本)系列。其中当然包括《兰亭序》摹本如冯承素摹本、褚遂良摹本、虞世南摹本等等。但凡双勾廓填硬黄响搨者皆属此类。它,更是我们重点研究的主要对象内容。3、作为原物的晋帖——包括如陆机《平复帖》、西域出土的如《李柏尺牍文书》系列,以及今藏上海博物馆王献之《鸭头丸帖》等,这部分内容数量极少,但可依凭度却极高,自然是魏晋笔法的主要依照基准。

以这三种类型来追溯“晋帖”“魏晋笔法”的本相,自有各自的优势当然也会带来各自的问题。比如,以《淳化阁帖》为代表直到清代《三希堂法帖》乃至许多明清私家刻帖,虽然广收二王法书遗迹,甚至有许多二王遗墨真迹已不传,唯赖这些刻帖才偶存面目之大略,若论功劳着实不小,但若以传二王之真谛而言,刻帖的“刻”:沿着线条两端关注外形(而必然忽视中间的质感与肌理感);与“拓”:同样是以线条两端为主而不考虑虚空的笔画线条中间的内容,使得它更易于表达平推平拖、“平铺纸上”“万毫齐力”的简单视觉效果,但无法表达纵深感、立体感、厚度、速度等一系列更细腻的效果——而后者,恰恰是“晋帖古法”“魏晋笔法”所代表、所创造的“衅扭”“裹束”“绞转”的真正效果。无论是“衅扭”“裹束”还是“绞转”,有一个共同前提,即是不平面化而又立体感与纵深感;而刻帖与拓本,正是走向平面化得无奈的技术选择(在没有图像印刷技术的前提下),因此,无论《淳化阁帖》中第六到八卷收王羲之书法数十件,还是九、十卷收王献之书法,其实都只是徒存形貌而已,并无真正有价值的线条(笔法)展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刻帖中所体现出来的以平面化为特征的拓片线条,本来是与“晋帖”“魏晋笔法”中强调纵深、立体效果的质感背道而驰的。《淳化阁帖》是如此;后来的《潭帖》《绛帖》《大观帖》《汝帖》《鼎帖》《淳熙秘阁续帖》《宝晋斋法帖》以及专摹王羲之书的《澄清堂帖》,及宋元明清各家法帖中的摹二王书,大抵都是如此背道而驰;只是在字形间架上能稍存其真的⑤。

或许更可以说:不管摹刻是否精良,只要刻帖拓本这个技术过程不变,则永远也不可能在虚空的墨拓线条外形中找到真正的“衅扭”“裹束”“绞转”的晋法真谛。这也可以说是“物质”决定“精神”。宋太宗刻《淳化阁帖》、清高宗刻《三希堂法帖》。虽然相差前后千年,但其所得所获与所失,则同一也。

第二种类型则是硬黄响搨双勾廓填的摹本。以唐摹本为最可靠的依凭,是因为唐太宗内府聚集了第一流的摹搨高手,而他又以九五之尊号令全国捐出了数以千计的王羲之墨迹,在摹搨资源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再者他又是一个一流的书法行家高手,眼光极其精确。此外在摹搨过程中的环境保障与物质保障,也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在唐初之前,没有这方面的史实记载,以唐摹本为标准,首先是基于这些足够充分的理由。

如前所述:唐摹本中有不同的“忠实派”“发挥派”两种类型。本来,双勾廓填,也是着眼于线条的两根边线而忽视中间(大抵在中间只是填墨而已),但问题是,第一与刻拓相比,双勾所规定的线条轮廓要精细得多,这为“晋帖”的“衅扭”“裹束”“绞转”的技巧质量表现留下了比“刻”“拓”充分得多的施展空间。第二是在“廓填”之时,无法做到所有的线条部位墨色一致均匀而“平面化”,相反,略轻略重、略浓略淡、略涩略润,是填墨过程中无法避免的,而这反而使摹本的墨线具有意外的层次感与节奏感。当然,限于线条外形的界限,平推平拖的“平行边界”式线条,即使在填墨时再有变化,也还让人感觉不到“晋帖古法”的意韵;但如果在外形上也注意种种“香蕉型”“束腰型”的线条轮廓,又能同时在“填墨”过程中注意浓淡轻重涩润,则仍然能较充分地反映出“晋帖”在线条上的不无奇怪的魅力——是一种与上古中古时期遥相呼应的、较为遥远的魅力。概言之,在一个唐摹本“硬黄响搨”“双勾填墨”的填墨过程中,“发挥派”是因为自己的当下即时的口味才离“晋帖”渐行渐远;如果是“忠实派”的亦步亦趋刻意模仿,摹搨的技术手段,是可以在相当程度上保证“晋帖”的原有线条魅力的。它的具体含义,即是在平推平拖之外的“衅扭”“裹束”“绞转”之法。

正是基于这一理由,我们才对现存日本的唐摹本《丧乱帖》《孔侍中帖》《二谢帖》以及《初月帖》(辽宁省博物馆藏)、《行穰帖》(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如此重视,因为正是这批“忠实派”唐摹本,为后世留下了最真实的“晋帖古法”“魏晋笔法”的线条形态,并使后人的按图索骥,有了一个相对可靠的物质依凭。

第三个大类,则是作为原迹的晋帖原作。这部分遗存的数量极少,屈指数来,也就是西晋陆机《平复帖》、东晋王献之《鸭头丸帖》、王珣《伯远帖》几种。六朝时代王氏后裔如王慈《卿柏酒帖》、王志《喉痛帖》等,当然也足以参照,但这几种也都是唐摹本,是硬黄响搨,故又比陆机、王献之、王珣的原作等而下之矣。

但就是这几种寥寥的“晋帖”。却反映出了真实可信的“魏晋笔法”的本相来。首先,是用笔皆多用笔尖刮擦,基本上少用“笔肚”,更不用“笔根”。此外,在线条运行时皆取“衅扭”“裹束”“绞转”之法,而决无“万毫齐力”“平铺纸上”的现象。如前所述,这应该与单勾执笔、低案低座有关,也与笔毛的硬而瘦有关;它与后来的高案高座而用软羊毫,显然不是出于同一种思考方式与行为方式,当然更不宜简单比附与套用。再者,在这几种名帖中,线条外形呈“腰鼓型”“香蕉型”或非常规形状的情况甚多,表现在“晋帖古法”中,许多线条用笔是丰富多变,而不仅仅是限于几种固定不变的成法的。这与宋元苏轼、赵孟钜越档钠酵破酵现蛔⑹孜捕俅斓募记啥鳎遣豢赏斩铩R嗉词撬担看唐楷盛行以后书法用笔线条,是注重头尾顿挫回锋,但在行笔是则大抵是平推平拖顺畅带过;而唐楷以前的“晋帖”,其线条特质却是不限于头尾而是随机进行顿挫而较少用“推”“拖”平行之法;更进而论之,也不仅仅是在线条头尾或中段随机进行顿挫提按、也有不断变更行进方向与笔毫状态的“衅扭”“裹束”“绞转”等诸多技巧。在《平复帖》中,还因为线条短促而不甚明显;在《鸭头丸帖》与《伯远帖》中,却是淋漓酣畅地凸现出来,从而使我们原本出于推想的“晋帖古法”“魏晋笔法”,有了一个最形象的注脚、一个最直接、最清晰可按的例证。

尽管《鸭头丸帖》《伯远帖》只是两个孤证,似乎还缺少更充足的证明材料,但我们认为:将它们与唐摹本中的“忠实派”即《二谢》《得示》《初月帖》《孔侍中》《频有哀祸》《行穰帖》诸帖相印证,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寻找到了“晋帖”的经典线条样式,即好比是找到了一把钥匙。用它来检验后世对二王的继承与理解,孰优孰劣,孰深孰浅,大抵是可以一目了然的了——是平推平拖只重头尾顿挫?还是注重“衅扭”“裹束”“绞转”之古法?将是我们判断后世学王或孜孜追求“晋人笔法”而成功与否的一个试金石。

如果说在王羲之、王献之以下的王慈、王荟、王志的传世墨迹也都是唐摹本,因此不足为凭的话;那么王氏后裔中,唯隋僧智永的《真草千字文》,应该是接受检验的第一代书法史迹。

智永真草千字文中的“真书”部分,明显已有注重头尾顿挫而中段平推平拖的接近唐楷的特色。即使是草书部份,也大抵少却很多“衅扭”“裹束”“绞转”痕迹。与此同时的隋人《出师颂》,大约因为是章草古体,却还有一些“衅扭”之类的技术意识。初唐欧阳询的楷书四平八稳,但看他的《卜商帖》《梦奠帖》,时人以为多见方笔而指他是取法北碑;但我却以为这些方笔转笔,大抵应该是来自于“晋帖”的“衅扭”“裹束”“绞转”之法,只不过用的较舒展较扎实而已。而同时的虞世南、褚遂良,却是一脸的新派风格,指为唐代书法的奠基者可;指为“晋帖古法”的守护者则不可。尽管他们常常被指为二王传人也罢。最有意思的是,应该是冯承素摹《兰亭序》,那简直是完全用新派来诠释旧法。历来对《兰亭序》聚讼纷纷,恐怕正是由于它一付唐人模样,而实在缺少“晋帖”的古意盎然之故。

有唐一代,新派人物辈出,但追索旧法古法者也并非绝无。传张旭《古诗四帖》的草书中,有许多“衅扭”“裹束”“绞转”之法,故尔也会有鉴定家认为它是六朝人所书。与后来的怀素《自叙帖》的草书线条相比,《古诗四帖》应该是归于“晋帖古法”一类;而一代宗师颜真卿,有最称典型的“颜楷”碑版,表明他是盛唐气象(当然也是唐人新法)的标志性人物;但同时,他的《祭侄稿》《争座位稿》,用笔“衅扭”“裹束”“绞转”随处可见,似乎又是“晋帖古法”的代表。尤其值得重视的是:由于书迹的“晋帖古法”表现力太强,作为墨迹的《祭侄稿》之有“衅扭”诸法,本来是题中应有之义;但作为刻帖墨拓的《争座位稿》,它本来是最易被平面化的——有如我们在讨论《淳化阁帖》时曾提到的刻帖与墨拓的必然导致线条线质平推平拖的情形一样;但奇怪的是:在《争座位帖》中,从墨拓中空的线条外形中,我们仍然看到相当程度的古法:“衅扭”“裹束”“绞转”之法。它大约可以证明两种可能性:第一,是颜真卿这个作者对“晋帖古法”有深刻的认识与一流的把握,故意强化之。第二,是刻帖墨拓者于此也心领神会,故刻意保留这一“古法”的任何蛛丝马迹,使它在众多刻帖墨拓的平面化氛围中鹤立鸡群。

宋代书法自欧阳修、蔡襄以下,大抵是以唐人新法为基本出发点——尽管欧阳修有《谱图序》这样出色的手迹,但看他的经典书风如《集古录目序》,即可了解他的技法意识的着力点。苏轼、黄庭坚一路的书法用笔线条,是把唐人的注重头尾顿挫而中端力求平推平拖的做法推向一个极致,“直过”的线条触目皆是,自然是与“晋帖古法”相去益远。虽然不能妄言高下优劣,但苏、黄用笔是“晋帖古法”的异类,却是有目共睹、毋庸置疑的。

北宋末米芾与薛绍彭是并列“米薛”。但米芾用笔中,却有相当的“晋帖古法”的痕迹:我们在看米老作书,尽管他自称“刷字”,其实他的线条“扭”的痕迹,比任何人都明显;不但线条“扭”,字形间架也“扭”。薛绍彭号称是得晋唐正脉,但除了字形结构有古人之风范,从用笔线条这一特定角度看,却是并无多少“衅扭”“裹束”“绞转”意识的。但米芾却不同,无论大字小字,也无论是工稳如《蜀素帖》《苕溪诗》,放纵如《虹县诗》,其“衅扭”之意无处不在。在他同时代,可以比肩的,是蔡京蔡卞兄弟。特别是蔡卞,是能略约得其三昧的。此外,为更说明问题,我们无妨以北宋作为一个范例分析的对象。北宋书法约可依上述理念分为四类:一类是完全不管“晋帖古法”的,平拖平过,如王安石司马光之类,当然既是志不在书法,不必苛求;另一类是有书法家的专业风范,但用笔则反“晋帖古法”而行之,是宋代人自己夸张的新法——线条直过,较少提按的弹性,平拖平过也是其基本特征。苏轼、黄庭坚(行楷)即是。第三类是不逞才使气,谨遵唐法,注重线条头尾但忽视中端,,而字形间架有书卷气,这类是以欧阳修、蔡襄、薛绍彭为楷范。第四类是既非自行其是,也不重宋人新法,也不重唐人旧法⑥,而是希冀追“晋帖古法”者,以米芾为代表。在米芾之前,不算唐颜真卿,或许只有一个杨凝式的《神仙起居法》《卢鸿草堂志跋》是可以承前启后的。

赵孟畋蝗衔巧铣卸王的中兴人物,但我以为这是皮相之见。作为文人书法的重振者,他当之无愧。但若要说到上承王右军,则遍观他的书迹,几乎毫无“衅扭”“裹束”“绞转”之类的“晋帖古法”的意识,更毋论是灵活运用这些古法了。赵氏而下的鲜于枢、康里诸公,大抵是并未意识到这里面还有一个特殊的古法意蕴在。终元明两代,除了徐渭这样的“另类”之外,基本上并无在“晋帖古法”上有主动意识,而多是从外在形貌上或文化氛围上下功夫。这当然也很可理解,随着宋元以降高案高座,又开始多用羊毫笔,更以五指执笔法与“腕平掌竖”成为新的技法戒条之后,宋元书法家以下,也越来越缺乏反省、追溯、重现“晋帖古法”的外部条件。能达到唐人的高度,已是凤毛麟角了。故尔凡宋元以降特别是赵孟钜院螅咛醯钠酵破酵希⒅赝肺财鹗级俅煲殉刹欢戒律,人人奉为度世金针了。不但如此,我们还误以为这正是“晋帖古法”,是魏晋笔法或二王笔法的正宗秘籍。

清代崇尚北碑的包世臣,并非只是一味地排斥帖学。《艺舟双楫》中许多谈帖的议论,也颇有见地,而他的《删定吴郡书谱序》之类的著述,表明他的视野也同样落实到帖学正脉。而正是这位包世臣,在写行草书中,特别夸张了“衅扭”“裹束”“绞转”的各类“古法”动作。当然由于时代所压,包氏虽然已有睿眼发现了“晋帖古法”,特别是从唐摹大王诸帖与《鸭头丸帖》《伯远帖》中透出的种种笔法信息,但他也许并非是一个成功的实践者。今传世间有不少包世臣的对联大字,瞻头顾尾,在“衅扭”“裹束”“绞转”的动作上是刻意为之,但却在把握“度”方面十分过火,遂致本来是追溯古法的尝试,蜕变成为一种在用笔动作上矫揉造作、忸怩作态的“世俗相”。这当然是与晋人的高古格调相去甚远.

由用笔线条的平推平拖与“衅扭”“裹束”“绞转”的差别,再到“晋帖古法”与唐宋以降新法的差别,大致可以梳理出“魏晋笔法”的本相与其发展脉络,并据此来确定一个重要的“晋帖古法”的技术指标了。字形间架之有否古法,当然是另一个同样值得探讨的问题;但以笔法论:则线条效果之“衅扭”“裹束”“绞转”所包含着的用笔动作,却应该是一个失传已久但却又是关键的所在。过去我们看《鸭头丸》《伯远》《平复》诸帖时,肯定在感觉上是有触动的,就像在看宋代米芾的线条,与清代包世臣、吴让之的行草书而惊异于他们何以如此怪诞而不讨人喜欢一样,但却很少有可能去挖掘其间真正的含义。而这次日本藏的《丧乱帖》《孔侍中帖》的在上海博物馆亮相,却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反思、追溯、探寻的好机会。因为这次唐摹本的“忠实派”,相对完整地保存了“晋帖古法”的大致面貌,当然又由于冠名王羲之,笔《鸭头丸》《伯远》诸帖以后又更有说服力,令后人的权威膜拜的心理归依感更强,于是,才引出我们如此广泛的思考。

60年代《兰亭论辩》时,郭沫若是兰亭怀疑否定派;高二适、沈尹默则是坚守肯定派。两方面争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但在作为自己的出发点的“晋人风格”与“二王笔法”究竟是何一样式方面,却都忽略了线条、用笔这一根本。郭沫若是极雄辩的,思维也极清晰,但他以《王兴之墓志》等石刻作为旁系证据,武断地认定二王时期的书风应该是如南朝墓志石刻类型,虽然在否定唐摹《兰亭序》的缺乏古韵、太“现代”(太唐代)方面不无裨益;但指南朝墓志为依据这一做法本身,却显然是难以服众,因此也是广为后世诟病的⑦。而其实,误以为晋人作书都是古拙,都如墓志或“爨宝子”之类,实在是以偏概全,忘记了古拙不一定要在字形间架上显现,更应在线条用笔的质量上体现。而且大王之所以成为万代宗师,靠的铁定不是“古拙”而应该是“新样”⑧。无非这个“新样”不是冯本《兰亭序》的太过新鲜的“唐”式新样,而应该是以《平复》《鸭头丸》《伯远》诸帖和日本藏唐摹《初月》《得示》《丧乱》《孔侍中》《频有哀祸》诸帖为代表的“晋”式新样。它是以结构上的不四面停匀,特别是线条用笔上的不平推平拖,而是“衅扭”“裹束”“绞转”齐头并举的丰富技巧为标准的。就这一点而言:郭沫若对“晋帖古法”的认识,恐怕还处在一个相对局部而偏窄、又缺乏深度的层次上。

沈尹默是二王的坚定拥护者,他有《二王书法管窥》,系统地论述他对大王的理解,具有一种专家的风范。但从他对《兰亭序》的辩护词上看,或从他认定的二王笔法(晋帖古法)却反复强调“万毫齐力”“平铺纸上”“腕平掌竖”之类的技法要领来看,他所获的内容,是唐以后新样乃至明清的方法,而不是我们愿意认定的“晋帖古法”的本来内容。或许更可以推断:正是他缺乏疑古精神,把被唐太宗塑造起来的“伪晋帖”《兰亭序》当作真正的晋帖来解读,遂造成一错再错,信誓旦旦的关于大王笔法的解说,成了一个空穴来风的误植与曲饰。而所谓的“腕平掌竖”“平铺纸上”的口诀,也就成了一个贴上沈氏标签的伪“晋帖古法”的说词。沈氏学褚遂良,学大王,但其技巧动作意识,还是常规的注重线条起止头尾顿挫、而中段则平推平拖的方法。如上所述,这样的方法是唐楷以后的“新样”而不是“晋帖古法”,更是在赵孟钪蟊唤馐偷美檬於止惴航邮艿摹笆狈ā薄5比唬蛞诮榉ㄊ飞瞎δ笱桑鼋稣庖晃蠖烈膊蛔阋匝诟撬撵陟诠饣裕遥斐烧庋囊蕴瓶卵粗么敖欧ā钡模膊皇鞘甲髻刚摺T缢恼悦项,再早的欧、虞、褚,已经在陷入同样的困惑之中——或更准确地说:是他们自认为是得其真诠而并未有困惑、但却造成了我们今天正确理解“晋帖古法”的巨大困惑。即此而论,自然不能只归咎于沈尹默一人;但明确地点出他的“平铺纸上”“腕平掌竖”之法,是唐后新法不是晋帖古法,却是一个对历史存在的“是”与“不是”的事实判断。你可以说它优劣、高下各有价值,但“是”或“不是”,却是不能回避的。

由是,批评沈尹默的误解晋法,正如批评郭沫若的同样误解晋法一样,并不是我们要轻薄地妄议古人,而是以事实为准绳,以不懈地探索未知世界(即使是已经被湮灭的历史世界)作为学术研究的信仰所苦苦探寻出来的结论。这一结论是否一定能成立?一定能取代赵孟钍健⒐羰交蛏蛞降慕舛粒肯衷谝膊荒艽虬薄5毡舅氐氖鹈笸醯奶颇”尽兜檬尽贰冻踉隆贰犊资讨小贰渡ヂ摇贰镀涤邪Щ觥分钐约肮诘牧赡博物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所藏的唐摹本,当然还有上海博物馆的王献之《鸭头丸》、故宫博物院藏的陆机《平复帖》、王珣《伯远帖》等,也是一个不容质疑的历史事实的存在。其中所透露出来的、与现今理解不大相同的《晋帖古法》内涵,当然也不能被无谓地忽视掉。由是,在日本所藏的这批硬黄响搨本法帖远涉重洋到中国来展览,其实倒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反思”的契机,并使我们能得以重新审视、挖掘在《鸭头丸帖》《伯远帖》《平复帖》等古代法帖中所包含的、却又没有被发现的历史内涵,并进而作出这样一种相对新颖的再体认与再梳理;甚至还能在“平推平拖”与“衅扭”“裹束”“绞转”的异同之间,在“晋帖古法”与“唐宋新法”的区别之间,再去审度六十年代“兰亭论辩”中势不两立的郭沫若与沈尹默(高二适)之间的同样出于误解的、激烈争辩背后的同类出发点,并产生如此覆盖面的、丰富多样又有一定深度的研究,岂非可谓是得于意外?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切历史也都是被历来无数次认真地进行穷尽解读后的结果。从初唐对“晋帖古法”的楷书式解读,到欧、苏式的文人士大夫式的解读;再到元赵孟钪敝两裉旃簟⑸蛞降慕舛粒皇且桓銮逦乃枷肼雎纭U钦庑┙舛粒钩闪耸榉ㄊ飞下漫几千年的伸延形态。那么,我们今天拈出的以“衅扭”“裹束”“绞转”为“晋帖古法”的新解读,其实也是这贯穿几千年历史在现时的“一环”。并且,这“一环”也从颜真卿、杨凝式、米芾(成功的实践者)到包世臣、吴让之(可能不太成功的实践者)的代代承继的历史形态。以此作为诸多历史解说中的聊被一格之说,不亦可乎?

【注】

①传世唐摹本的分布,主要在大陆、台湾与日本、美国。其主要的法帖所在,统计如下:

日本藏

《丧乱帖》(宫内厅)

《孔侍中帖》(前田育德会)

美国藏

《行穰帖》(普林斯顿大学)

英国藏

《瞻近、龙保帖》(伦敦大英图书馆)

法国藏

《旃罽帖》(巴黎国立图书馆)

中国大陆藏

《姨母帖》(辽宁省博物馆)

《初月帖》(辽宁省博物馆)

《寒切帖》(天津市艺术博物馆)

中国台湾藏

《远宦帖》(台湾故宫博物院)

《奉桔帖》三帖(台北故宫博物院)

《快雪时晴帖》(台北故宫博物院)

个人藏(具体情况不明)

《妹至帖》

《游目帖》

②传世王羲之尺牍书札的唐摹本,主要集中在唐太宗与高宗、武后朝。唐太宗酷嗜书法,最喜王羲之,曾在贞观内府聚集了一批硬黄摹搨高手,如冯承素、赵模、诸葛贞、汤普彻、韩道政等,摹搨名帖甚多。神龙本《兰亭序》,即是内廷冯承素摹本。武则天朝则有《万岁通天帖》从帖可以为证。共收《姨母》《初月》等十种唐摹本。末有“万岁通天二年四月三日王方庆进”,是因为武氏征集王羲之墨迹,王方庆将家藏祖上二十八人书迹进呈,武则天命工双勾廓填而成。

③沈尹默先生的“万毫齐力”、笔毫“平铺纸上”以及“腕平掌竖”的执笔法,可参见他的几篇主要的书学论文,如《二王书法管窥》《执笔五字法》《历代名家学书经验谈辑要释义》《六十年来学书过程简述》。详见《沈尹默论书从稿》,马国权编。三联书店,岭南美术出版社1981年第一版。

④沙孟海先生关于古代书法执笔法书写方面的考证,详见《书法史上的若干问题》《古代书法执笔法初探》等论文。详见《沙孟海论书文集》。上海书画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第518、614页。

⑤关于刻帖墨拓本与墨迹之间在线条上的差异,其实早已有专家们注意到了。最有对比效果的是日本二玄社出版的《王羲之尺牍集》(上)(下)的编排,见《中国法书选》第12、12卷。在其中,收入王羲之《姨母帖》唐摹本,即配以《真赏斋帖》的《姨母帖》刻本墨拓。收入《丧乱帖》唐摹本,即配以《邻苏园帖》中的《丧乱帖》同名刻本墨拓。象这样的以唐摹本与刻帖墨拓对比的做法,约有十余例。从中可以明显地看出,摹本中本来已不充分的、被填墨消弱了的墨色层次及立体感与速度感,在刻本墨拓中几乎荡然无存,仅剩外形了。该套字帖见1990年日本二玄社第一版,目下国内专业书店书店并不难觅到。

⑥在此之前呈唐人新法,而论宋时又提到唐人旧法,并非是自相矛盾。相对于“晋帖古法”而言,唐法当然是新,但遇到比唐人更决绝的“平推平拖”如苏、黄诸公,则又构成宋代新法,而转视唐人的注重头尾顿挫而平推中截为“旧法”了。其间的关系,是一种互为对照的关系。

⑦关于郭沫若论“魏晋笔法”或王羲之笔法是依据南朝《王兴之墓志》等的论述,其最著者为《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详见《兰亭序论辩》中所收论文,文物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

⑧此处所论的与古拙相对的王羲之书风应该是一种“新样”,与我们探索王羲之用笔是“晋帖古法”,也并不自相矛盾。与墓志所承传的汉隶与三国隶楷方式相对,王羲之的用笔是一种“新样”。但在我们后人看来,与唐人相比,他却是“古法”。

注:感谢陈先生的研究与解读,学书几年来,近期也注意到“直过”的弊端,有理论上的指导,定会尝试接触“衅扭”“裹束”“绞转”的各类“古法”!

恽寿平是明末清初著名的书画家,他开创了没骨花卉画的独特画风,是常州画派的开山祖师。

“没骨”写生花卉画法,作为中国花鸟传统画法之一,湮没了几百年,恽寿平大胆进行挖掘,“斟酌古今,以北宋徐崇嗣为宗,一洗时习,独开生面”,创造性地恢复和发扬了“没骨”写生花卉的传统,给花鸟画坛注入了新的生机,使得“勾花点叶”派末流为之一扫,赢得了众多的追随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无论是书法教材还是一些书法老师,在刚开始教学生写毛笔字的时候,都会提到一个概念,叫做“永字八法”,这个永字八法究竟是哪八法?为什么初学书法要先练永字八法?真的是练好了永字八法就足够了么?今天整理的这篇文章主要讲的就是永字八法以及启功先生和田蕴章先生关于永字八法的一些看法。

全文如下:

先来看看启功先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于郭沫若发起的《兰亭论辩》中的关于永字八法的一些看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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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字八法是古人以永字为例,概括地阐述楷书八种基本点画用笔要点的方法。关于它的来像,历来说法不一,大约是在楷书盛行的隋唐之际,书家为指导初学者习书,便取被誉为“天下法书第一”的王羲之《兰亭序》的第一个字“永”为例,总结出一套欲以简驭繁、“以开字中眼目”的教学方法。在永字八法中,点叫作侧、横叫作勒、竖叫作弩、竖勾叫作趣、挑叫作策、竖撇叫作掠、横撇叫作啄、捺叫作碟(见图21)。点画的命名虽然很奇特,但寻其字义,皆暗含比喻,说明该点画应如何写才能得其骨力、神韵。下面我们顺次试作简要的说明。

1永字八法

①侧(点):侧是倾斜不正的意思。点应取倾斜之势,如巨石侧立,险劲而雄踞。如点成平卧或正立,则呆痴失势。至于此永字之点以露锋作收,是为了与下面横画的起笔相照应而气韵一贯。

②勒(横):横取上斜之势,如骑手紧勒马组,力量内向直贯于弩(竖)。如卧笔横拖或下斜则疲沓无力。

③弩(竖):弩是有力的意思(亦作努)。竖画取内直外曲之势,如弓每直立,虽形曲而质含无穷劲力。所以竖画不宜过直,过直则如枯木立地,虽挺直而无气力。

④趯(勾):趯与跃同,谓作勾之时,先礴锋蓄势,再快速提笔,顺势出锋。如人要跳跃,需先下蹲蓄力,然后猛然一跃而起。锋不平出,为的是与策(挑)画起笔相呼应。

⑤策(挑):策的本义是马鞭,这里是用其引伸义策应的意思。挑画多用在字的左边,其势向右上斜出,与右边的有关点画相策应,形成向背拱揖的情趣。永字中的策画略微平出,主要是与右边的啄(横撇)相策应。两个笔道虽错落不相对称,其心气却相通相应。

⑥掠(长撇):掠是拂掠的意思。谓写掠画应如以手拂物之表,虽然行笔渐渐加速,出锋轻捷(与捺相对而言),取其潇洒利落之姿,但是力量却要送到末端,否则飘乎不稳。

⑦啄(横撇):啄同I>谓写横撇应如鸟以噪啄食,行笔快速,笔锋峻利,.与一长撇有所不同。

⑧磔(捺):这个命名最不好理解,我们认为它包含两层意思。第一,是就磔画在字体结构中的作用而言的。磔的本义是指肢解祭祀用的牺牲,含有解体、张裂的意思。楷书中的捺画是承隶书的波磔来的,而隶书的波磔正是为了解散小篆屈曲裹束的形式(隶书斜出的波磔在小篆中皆弯曲下行),使字的体势向外开张,所以隶书又叫分书。楷书的捺也是起这个作用。楷书中的撇捺,力虽内聚,形却外张,使字的体势舒展、活泼。如果把楷书“永”字的这一长捺改作一短侧点,力量依然内聚,却立即失去飞扬的气势。正因如此,捺画总要写得开张舒展方显精神。第二,是说这一笔要写得刚劲、.利刹、有气势。碟之本义既为肢解牺牲,而肢解牺性必以刀劈,故碟(捺)画即取刀劈之势。南方俗称捺画为“刀撇”,大概即源于此。

前人对永字八法的解释很多,然而,或失之过简而意思隐晦,或失之玄虚而昧于实践,并且每有抵牾之处。可取之说也有,但往往支离破碎,不得系统。我们这里用循名而贵实的办法,探寻作者的创意,同时借鉴前人的心得,结合自己的体会,力求把它阐述得圆通而切实,以便古为今用。

永字八法用一个字概括楷书八种基本点画的基本写法(与前文我们所说的八种基本点画不尽相同,八法没有折画),所以历来的人们都认为永字八法是专讲点画用笔的,“永字八法,乃点画尔”。(卢肇语)其实并不尽然。八法中的点画并不是孤立的,它讲的是一个字中的八个具体的点画。我们在探求其每个点画何以要这般安置、如此写法的时候,实际上已涉及到字的结体法则。因此,八法作者的意图,是想通过一个字的剖析来说明基本点画的写法及其组合(即零件的制作与安装,零件作成什么样子必须服从安装的需要),使初学者能举一反三,掌握楷书(其实也包括行书)基本点画的用笔和间架结构的一般要求。

正因如此,永字八法行世之后,受到历代不少书家的推崇,有的甚至推崇得过了头。比如说王羲之“攻书多载,十五年偏攻永字,以其备八法之势,能通一切字也”。(《翰林禁经》引李阳冰语)我们今天对永字八法及前人对它的评价都应有所分析,不可迷信盲从。倘若真以为永字八法“能通一切字”,也用十五年的时间去“偏攻永字”,别的字都不写,那结果恐怕是非但当不成“书圣”,连“书奴”也是作不成的。总之,永字八法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楷书的点画用笔与间架结构存在着辩证关系的道理,对练习用笔和结字有一定的启发作用,但它绝没有包括书法的全部内容和技巧。我们既不可否定它,也不必把它当作学书的“法宝”。

1233关于永字八法,田蕴章老师在《田蕴章每日一题每日一字》节目的第一集中就有提到,这里将田蕴章老师对永字八法的说法以及对启功先生提到的永字八法的来历的不同意见陈列如下。

首先我们来看看田蕴章老师在开篇提出了永字八法来历的两种说法:

一个说法就是,在中国历史上,被认为书法最高水平的代表人物是王羲之——就是东晋时期的王羲之——的代表作:号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兰亭序》的第一个字,那就是“永”字——“永和九年,岁在癸丑”的这个“永”字。

所以有一种说法就是,因为大家都要学习东晋(书法),东晋时期应该首先以王羲之为代表,而王羲之的字以《兰亭序》为第一代表作。那么《兰亭序》的第一个字是“永”字,所以大家要先学“永”字。——这是一种说法。

第二种说法,认为“永”字笔画不多,笔法却非常的多,由此,学习“永”字,可以被一反三,有这个功效。因此有人提出来,先学这个“永”字。

对于永字八法的真实起源以及永字八法的讨论,田蕴章老师的看法如下:

其实,“永字八法”的确立,并不是完全对王羲之的这个确立。王羲之的《兰亭序》的第一个字是“永”字,和“永字八法”纯属是一种巧合。它不是这种关系,我们拿出证据来向大家介绍。

我们为什么说,“永字八法”并不是以王羲之的《兰亭序》为最起点?这里我们看一看,唐朝有一位书法理论家,叫张怀瓘,他写的一本书叫《玉堂禁经》,其中有一段论述叫“用笔法”。它上面就把这个“永字八法”的最早来源给说清楚了。

为了让大家看得清楚,我用笔现在把这段抄录下来,大家看看:

八法起于隶字之始,后汉崔子玉历钟王以下传授……所用八体,该于万字……

大家看一看,这段话就是张怀瓘在《玉堂禁经》里面讲的一段话。他说“八法起于隶字之始”——大家注意,这个“隶”字,不是指的隶书,而是指的楷书而言。因为在唐代的时候,对楷书称为隶书;在东晋时期,王羲之他们也是这样称的。那时候对隶书,我们现在称的隶书,那时候称为“八分”。——所以一直到唐代,楷书还称为“隶字”。

他说“八法起于隶字之始”,也就是起于“隶书”之始,那么这个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是从后汉崔子玉开始的。“后汉崔子玉”就是东汉末年的崔子玉。“历钟王”的“钟王”是谁?是钟繇和王羲之。那么在王羲之之前,还有崔子玉、钟繇在先。

那么在“钟王以下”——注意这个“以”字,原文上写的就是“已经”的“已”,在古文当中,这个“以”字和“已”字通用。我们现在不用“以”字,用这个“已”字。

那么就是当年崔子玉在汉代的时候,就有“永字八法”了,而“下传”呢,一直把这“八体”传到王羲之这里来了。所以,“永字八法”并不是从王羲之开始的。

这里所说的“所用八体”,就指的是“八法”,“该于万字”,他说把“永”字写好了,对一万个字都有好处。是这么一个意思。

因此大家就知道,启功先生所说的,“永字八法”来源于王羲之的“永和九年”的那个“永”字,这个观点是不准的。这是一个问题。

再有一点,就是说“永字八法”的这个“永”字,笔画并不多,大家看一看,实际上只有点、横、竖、钩、挑、长撇、短撇、捺。我们按现在的点画来说,它总共是五画,而五画当中包涵了八个法则。

因此,“永”字没有重复的地方,统共就这么几个过程(笔画),就有这么几个法则,象这样的字例并不那么多见。虽然它没有概括所有的笔法——但是我们可以说任何一个字都不可能概括所有的笔法,不可能——象“永”字这么简单几个的点画,就能包括这么多的法则在里面,已经是很难找到再能和它类比的字了。

所以说,学习“永字八法”,第一不像启功先生说的那样,是从王羲之的《兰亭序》开始的,不是。是在后汉就早已有之的了。崔子玉,一直到“钟王”,钟、王也是在后汉年间,(钟繇是)三国曹操手下的一位尉官。因此,到了王羲之这里,已是一百多年的事情了。因为王羲之写这个《兰亭序》是在公元353年,这中间隔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所以说,启功先生的这个说法是不准的。

综上,大家应该能够明白为什么永字八法这个概念如此风行,当然也明白了仅仅是练好永字八法是绝对不够的,在作者看来,永字八法给我们最大的启发在于,在学习书法时,尽可能地找一些有典型笔画的典型范字练习,这样可能会在较短时间内掌握一个笔画的书写技巧,从而达到快速提升的目的。

第三十讲:细、之、则、摄、于、毫、厘1 2

细:“细”字属于“左重右轻”的字,注意左侧连续转折的用笔(如图所示),在书写右侧时,需注意笔顺,以及用笔的轻松度。

3 4之:这个“之”字,是一个“点”+“2”,下方的转折,我们把它看成“2”的写法,上横短,下横长,注意两个转折的角度。

5 6则:则字,这个字的两部分,都属于细长型,并且有整体向右的趋势。注意图中“刂”旁“丶划”的书写,非常的靠上。

7 8摄:这个字的难点,在于笔顺的把握,右侧3个“耳朵”,3个耳的笔顺,却又不尽相同。啥是正确的笔顺?怎样写得更顺,那就是正确的笔顺。

9 10于:在之前,我们讲过。左侧的偏旁为“方”字旁。在书写时,需注意左低右高。右侧一系列的转折,多为圆转,书写时,要找到一种委婉、波澜不惊的感觉。

12毫:“毫”与“豪”,古同。在分析这个字时,我们要把握它的整体形态,这是一个长行的字,纵向笔画较长,横向笔画较短。书写时,注意几个转折的变化。另外,我们在学习书法时,需要活学活用。在看到这个字的时候,我们可以挡去上半部分,改为“丶划”,家,就出来了。这也是移花接木。

13 14厘:“厘”字的繁体字,笔画较多。上方的“文”,不要写的太低,给下方的“厘”让一些空间,虽为上下结构的字,在书写时,托住“未”字的,是“厘”的胳膊,而托住“文”的,是“厘”的全身。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周天球字公瑕,号幼海,一作幻海,又号六止居士。明代画家。诸生。江苏太仓人。善画写意兰草,在文徵明门下学习书法,善大小篆、隶、行、楷,文徵明赞其:“他日得吾笔者,周生也。”晚年能自辟蹊径,一时丰碑大碣,无不出其手。

以诗文画名世。兼工花卉,善画兰,取法宋代画兰专家郑思肖标格,笔势一波三折,笔力老辣苍健,清劲飘逸。《明画录》谓:“墨兰自赵松雪(孟頫)后失传,惟天球独得其妙。”

周天球的书法,冯时可《冯元成集》中亦云:“公瑕善大小篆、古隶、行、楷,皆模范文太史,晚能自得蹊径, 一时丰碑大碣,无不出其手。”周氏四体皆擅,对文征明的书风并非全盘继承而无发展。以南博所藏《为园暑真止·五言诗轴》分析,从结构上可看出周氏取法文征明而抒已意,甚至取法了吴门派先期李东阳和师兄的王宠的结字,以章草代今草,删繁就简,使整篇布局沉稳而工丽、高贵而朴实。其在用笔上传承了太师吴宽的用笔浑厚与沈周的骨力生辣,“秃笔取劲,姿尽骨全”。

周天球独取了文征明的书学精义,即结字的坚实与节度感。周天球的结字间架“坚实”,气息高古,讲究古雅气韵与用笔的生辣交融,方、园、涩、润矛盾的交叉而浑融一体,构字稳实、凝重而蕴含静气、雅气、逸气。李应桢曾告诫文征明:博学而成一家。文征明的矜持节度周天球用苍润破法,吴门派传承发展的柔弱在于用笔过于尖峭而乏虚和,而在画学、书学上,周天球力克了此病,这也是周天球的书法独到高明之处。

一、疏、密、大、小字形的布势

1、疏

1笔画少的字必疏,遇到撇捺的字,撇短捺长显示字的舒展。当疏则疏。

“川”、“不”笔画少,应把笔画分布均匀。字形写得饱满、开朗、大方。

2、密

2笔画繁多,结构复杂的字,点画应紧缩些,间距要匀称,更应注意部位之间的联系,要写得不局促又不松散。当密则密。

3、大

3大的字也要在同一方块字内反映出来,它的间距要求适用,笔画注意各部位的位置,方能同字密一样,做到笔画紧缩、又能开阔方才能当大则大。

4、小

4字形小的字,不能强制写小,只须把点画写得丰满些,太肥显得肿,笔画粗只要把字形,写得端正紧密,字就可以当小则小。字小笔画少也讲究字势。

二、长、短、偏、斜字形的布势

1、长

5字形狭长的字,当长则长。汉字宁可长不可扁。更不能强制太长,更不能写得短,新格式观察:“具”、“食”两字都是长形字,“食”字更长。新格式在这方面不必担心,上下接近的边线一目了然。

2、短

6字短的字就是扁,当扁则扁。字宽不能写得过宽。太宽显得过扁过大。新格式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这就是它的又一特点。要写窄它就窄、要宽就宽。要收拢、写开阔不受限制。

3、偏

7字偏求正,完全要依靠格式的对称法解决。这是几千年没有解决的问题。“以”只要学会了部首的对称就不偏了。例:“方”字,的“亠”、掌握点、横的对称,下方起笔撇进中起、横折钩的横进中、钩进中。这些字就不会失去重心。

4、斜

8一个字只有一撇的字斜,同样要注意重心的平稳。笔画的起笔支点以中为注意点。多撇的字更要把注意点放在起笔处。斜进中就是它的支点。这样就能保证它的平衡,这样它就能站得稳。

三、堆、插、重、并字形的布势

1、堆

9三个相同的字组合成字叫堆(叠)。从几何上分歧要稳,上面的字大、下面两字左小右大。这是叠的写法最大特点,它们又相互照应,有大小之分,就有了疏密的变化,更有了三字部位的变化。

2、插

10字中间有长竖或有两竖以上的字叫插。这类字的对称,对字的美起关键的作用。字的疏密、大小、偏倚、长短都应匀称、对称,插才美。

3、重

11上下同形的字叫重。自然字下的字大才站得往稳妥。从笔势上着手变化其形,免得呆板单调。例:“昌”字,的横折,上的横折是一笔写成,下的横折是二笔写成。这就是它们的笔势。“出”从图示中一看就明白。

4、并

12左右同形字叫并。左小右大。右占大存在借让关系。尽可能使笔势上作出就有的变化,才能使部位得以舒展。

四、向、背、孤、单字形的布势

1、向

13两人脸对脸式的势称向。“向对式”见图示:要善于回避,做到障碍不犯碍。

2、背

14同向对相反是背对背为背。就是背对背也要相近,也讲究呼应,不能使之分离。

3、孤

15横竖只有三笔以下的字称孤。它的字如没俯仰的笔势,写得再厚重丰满,就没有书法的法。这类字要注意避免轻、浮、枯、瘦。

4、单

16笔画不多而又没有偏旁的字称单。这类字注重字形写长。例:“王”、“月”两字笔画一样多,一个为小长、一个为大长。字就受看如写得粗重就重浊。

1倪元璐《致台翁手札》行书

此札内容为慰亡,写得沉痛哀婉,但又以通脱之观点为生者解说,言简意深,于平常俗事中见高远之怀。所书结体端正,行笔朴厚而活泼,极为精彩。

2倪元璐《刘钜溟过访行草书札》行草书

释文:江右新解头刘钜溟弟,丁卯所拔,拟元以夫场贴堂,实副榜第 一。今来过访,约午间到小楼,出五簋享之,其意甚欲见台兄。 倘无他事,借光半日,荣甚欢甚,怀惠然许之。弟璐顿首。

3 4倪元璐《行书尺牍》

释文:

昨仲袁兄薄暮过从,语次及贵乡备兵,使者旁求後身甚切。冯留老不敢当之意甚坚而决矣。弟不揣敬举所知,敝乡徐亮生诚人龙,其才品气概敝里无双,当年督学楚中。杨大洪诸老赞之太过,志老既得祸即以终养告归,幸以外吏免缯缴汤火,然淹疏已久,服阕於今。将一年两台交章荐之,不一而足也。以此人当贵乡重地,当无所不办。且其气义如云,尤任足下器。

弟如於□□□抑扬套语,即非人矣。

惟□□□□弟事,夜来熟对,定无寤。此老既□□求归认状,尚肯留弟此中乎?南天两席必有以处我,可不斡旋。年翁以为何如?

弟名草具

【按】此帖所致何人不能确指,惟帖称对方为年翁,当为同科或同窗。又此中所谓杨大洪者,即杨涟,字文孺。万历三十五进上,其余所及之人尚未考知。

5倪元璐《秋窗月堕七言诗句立轴》纸本行楷书 121.9×28cm

释文:秋窗觉後情无限,月堕馆娃宫树西。元璐

史称倪元璐与黄道周、王鐸一同於天啟二年成进士后,三人在翰林院中相约攻书,黄效钟繇,王习大令,倪学鲁公。又《黄漳浦集. 书倪文正公帖后》云: 『尝戏问鸿兄少时作何梦晤,公言,吾十四五时尝梦至一亭子,见和仲举袖云:吾有十数笔作字未了,今举授 君。』和仲為苏軾字。梦见苏軾授笔云云,或许祇是出於戏言,但也反映出倪元璐对苏軾书 法大约是很有兴趣的,更何况元璐的小字楷书的确与苏字有些相似。此幅书体介於楷、行之 间而非标準的楷书,其笔姿的敦厚饱满,尤其是横细竪粗的规律,很容易使人将其与顏真 卿、苏軾的楷书联繫起来。从书法风格来看,此轴当為早年所书,但所鈐『太史氏』白文印 又说明其时作者已成进士并入翰林院,故很有可能就是在翰苑学书时的作品。『秋』『窗』 『树』三字皆作别体,是晚明文人中常见的习惯,在黄道周、王鐸乃至傅山等人的作品中屡 屡可见,似乎是表示学识广博的标誌,说到苏 軾时不用『东坡』『子瞻』这样常见的称呼, 而偏要选择不常用的『和仲』也是出於同样 的习惯。

6倪元璐《行书“已作不栖鸦”五言律诗》纸本行书 130.2×60.4cm

释文:已作不栖鸦,随风转鹿车。纱云抽茧谷,针雨刺纹沙。来去千年鹤,官私两部蛙。看惟城郭是,愁听此嚣哗。元璐。

释文:“已作不栖鸦,随风转鹿车。纱云抽茧衣,针雨刺纹沙。来去千年鹤,官私两部蛙。看惟城郭是,愁听此嚣哗。元璐”。此幅五言律诗记载于《倪文贞公集》,系倪元璐赴山东时,对官宦的无理剥削感到气愤而咏的。

本幅行书用笔锋棱四露中见苍浑,结字跌宕奇逸,章法字距茂密,行距宽疏,注重节奏变化,书法以气骨见长。并时杂有渴笔与浓墨相映成趣,结字奇侧多变,人曾戏称“刺菱翻筋斗”,其棱峭生动之姿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他的书法是极有功力与个性的,并不是仅“以人传”。他曾下过苦功研习颜(真卿)苏(东坡),从经典中得到滋养,又以其不可羁勒的孤昂性格及他的“新理异态”使其出新意。又能将揉、擦、飞白、渴笔等技法引入其中,借以丰富作品内涵。

此幅书作行间宽疏,笔力挺拔,墨色厚重,显出绝妙的润燥对比。其笔线顿挫中益见苍劲含蓄,骨力超迈,如“风”字的撇画、“车”字的中竖、“纹”字的撇捺、“城”字的戈钩、“是”字的捺笔等。这是黄道周、王铎的作品中所不曾有的,显示了倪氏不与人同的高雅风骨。整体章法疏密有致,生动灵变,显得书卷气十足。仿佛长空雁阵,赛道群马,在飞腾奔突之中,韵律井然;在宽广的天地间,留下了稍纵即逝的富有生气的诗的规迹。从结字用笔看,无疑是他的神品。

明末的几大书家也是欲力挽狂澜,摆前人书法之束缚。倪元璐也是锐意开拓,积极进的书家,他的书法“尚新理异态”,似枯藤、似盘石,似老树著花,天意盎然,姿媚横生。不受笔笔中锋这制约,而多以侧锋取势,如钢刀斫木,铿然有力。得行草,他的艺术创造精神,去熔铸古今,成就他“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清劲于婉丽之内,虽外曜锋芒,而筋骨内涵”的崭新书风。他的字,一如其为人,锋崚外露,而劲力蕴藉;结体遒密,而气度宽博。张扬而不矫饰,奇伟而不怪诞。正是这样非凡的气质,他为晚明书坛,注入了一股富有生命力的强劲新风。

7倪元璐《赠乐山五言律诗轴》 绢本草书 165.0×47.3cm

释文:满市花风起,平隄漕水流。不堪春解手,更为晚停舟。上埭天连雁,荒祠水蔽牛。杖藜聊复尔,转盼夕阳游。元璐似乐山辞丈。

此诗不见於《倪文贞公诗集》,从其风格看当為倪元璐自作。又诗中描述者应為南方行 船所见景象,似作於旅行或出游途中。据《年谱》载,倪元璐崇禎九年回乡闲居后,曾製二 舟,小者浅槛疏帘,往来城曲;大者簟庐竹榻,探问湖山,兴至輒邀友朋,纵其所如。细玩此诗情趣韵致,很可能為此一时期所作。

此轴上款所称『乐山辞丈』应為朱之冯。之冯字乐三,号乐山,大兴(今属北京)人。天啟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累迁河东副使。 崇禎十六年正月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今河北宣化),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克宣府时自縊而死。值得一提的是,崇禎十六年六月,倪 元璐主持清兵核餉以杜绝虚冒,宣府餉司率先清汰浮额六十餘万,大概即舆朱之冯的支持响应有关。此轴书法為中期风格,查朱之冯崇禎 中曾两度任官浙江,或即书赠於其时。

8倪元璐《自作有感五言诗轴》绫本行草书 150.5×49.1cm

释文:昔云必復楚,亦曰蘇君時。寧作秦庭泣,無為馬食羈。蒲胥投愤轂,博浪驚喧椎。血滿脈俱豎,不能如戚施。曩作有感之一,似心严辞宗正之。元璐

诗载《倪文贞公诗集》卷上,题作《戊辰春》,原诗共十首,此為其五,集中第六句『惊喧椎』作『喧惊椎』。戊辰為崇禎元年,这 十首诗的内容皆与当时朝中政局有关,為指事直言之作(参见作品考释十三)。此轴署款既称『曩作』则书写时距离崇禎元年应该已有相当长一段间隔。从书法特点看,其用笔、结字都显示出极其的熟练自如,似為崇禎十年前后所作。上款所称『心严辞宗』未详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