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章法的重要性 

    章法,又称“布局”或分行布白,是指每——个字以及整幅 作品的构成法则,是字与字、行与行、正文与款识、印章之间组织安排的方法,并体现出它们之间相互关系,表现作品的风格、特征、韵律和气势等等。章法是书法创作中的重要一环,体现出书法艺术的构筑之美。一件作品,能夺人眼目的,首先是它的章法。章法好,能一子将欣赏者的心抓住,产生强烈的共鸣。所以弘一法师曾说:“写字最要紧是章法。章法七分,书法三分,合成十分,然后可名学书。”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540张弼《草书元宵七言绝句轴》纸本草书 纵122cm 横30.8cm 南京博物院藏

    二. 章法的构成

    章法是由正文、题款和钤印三部分构成:
    (一)正正文是最主要的。其章法有字字独立而气势相贯者;有字字以笔势相连,牵丝相接者;有字字相属,牵丝、点画难以分辨者;有纵有行,横有列者,如章章,史游《急就章》等;有纵有行、横无列者,如王羲之《十七帖》等;有纵无行,横无列者,如怀素《自叙帖》等。总之,欲如朱和羹在《临池心解》中所说的:“作书贵一气贯注,凡作一字,上下有承接,左右有呼应,打叠成一片,方为尽善尽美,即此推之数字,数行,数十行,总在精神团结不外散。”

    (二)题款

    题款是指正文之外的文字。款也称款识,正文诗词名,正文作者、受书人,书写者的姓名、斋号、籍贯,书写的年月、地点、环境、气候以及随感等等。款长者达数十、上百仅写书写者名字,此又称“穷款”,完全依据纸的留空大小以及作者审视作品的需要而定。款字应比正文的字小,但也不宜大小过于悬殊。款识又有单款、双款之分。双款就是以上列举内容中包括受书人。受书人称上款,其他文字称下款,故名双款。单款指只有下款,无受书人。在任何情况下,题款只是陪衬,对正文而言,它是处于附属地位,其篇幅不能多于正文,其字不能大于正文,在草书作品中尤其如此,以免喧宾夺主。

    (三)钤印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543解缙《草书自书诗》卷 纸本 34.3×472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创作一幅作品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钤印”。印分三种,起首印,压角印和名号、斋号印。起首印多取长方形或椭圆形,形态稍活泼些,内容为作者斋馆名、格言、警句或吉祥祝福之言,压角印与起首印略同,一般盖在右边中间或略高处。名号印、斋号印在下款的最后一个字下。盖两章者多取一章阳文,——章阴文。其距离也应恰当,章与款之间不能太紧或太疏。钤印还应注意以下几点:一,印章在整幅作品中除其表达的意思外,主要是起点缀作用。若印章盖得太多,对作品的画面反有破坏作用,至少给人以凌乱、噪杂之感。至于历代留传下来的名作往往印章很多,这是表明时间久远,经收藏的人极多,凡收藏者视为珍宝,都会盖上几枚印章,这样越盖越多,这并非是书写者本人所盖。二,印章的形式、朱文、白文等。若盖两枚以上印章,应该有变化,如名章是正方形的,则起首章,压角章就不宜用正方形的。但若是连着盖一枚名章、一枚斋馆章,则其大小不能悬殊,以免产生不稳定感。三、印章的大小要与正文字的大小相适应,不能正文的字较小而用上十分醒目的大印章,这就会不协调,不和谐,印章冲突了正文。当然,正文的字很大而用的印章很小,也会有虎头蛇尾之感,色彩上也不相称。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544文彭《草书五律诗轴》 纸本 行书 l48.4×66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书法艺术是有其色彩美的。洁白的宣纸,深湛的黑墨,以及鲜红的印章,红、黑、白是色彩中最为鲜明,最为漂亮,最为基本的颜色,在书法作品中已完全具备。这三种对比度十分强烈的颜色,糅合在同一画面上,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的享受。题款和钤印是章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能丰富色彩,又能在整幅作品中起到对角平衡、长短相应,大小参差的作用,处理得当能达到相得益彰的艺术效果。所以历代书画家在这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明清草书大家黄道周、傅山、王铎等作品中在章法处理上都有上佳表现,让人细细品味而击节叹赏。
 

    三. 章法和笔势的关系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546金琮《草书七绝诗》轴 纸本 148.1×29.6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草书行笔迅疾,在动势中得字之结体,故字无定势,无定势即无定形,字之结体得迷离、变幻之妙,同一字会有多种写法,各书家之结体又不相同,难以尽言,故其章法也是变化多端。然变化之大难以定规的当属大草,大草犹似人狂,跃飞,双腿飞奔,双手飞舞,字字连属,行行不断,忽大忽小,忽疏忽密,忽重忽轻,上字断者,下字连之,上字放者,下字敛之;上字大者,下字小之;上字伸者,—下字屈之;上字正者,下字斜之反之亦然。一切尽在随机应变之中迅速变化,故要论其章法,实是无定规之法,无法中又全守结字之法,平衡之法,乃书法之最为巧妙,最具匠心又最自然洒脱者。正如蔡邕在《九势》中所说:“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 阴阳既生,形势出矣。”

著名书法家、金石篆刻家高式熊于2019年1月25日早晨安详辞世,享年9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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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式熊生于1921年,是浙江鄞县人。他曾是中国书协会员、西泠印社名誉副社长、上海市书协顾问、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民建书画院院长、棠柏印社社长 。其父高振霄乃晚清翰林太史、新中国上海市第一批文史研究馆馆员、著名书法家。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32高式熊书法作品

他幼承家学,书法得到父亲亲授,20岁时获海上名家王福庵指导,擅篆刻、书法及印学鉴定,书法出规入矩,端雅大方;后又喜摹印作,对历代印谱、印人流派极有研究,27岁加入西泠印社成为当时最年轻会员。其书法楷、行、篆、隶兼擅,清逸洒脱,尤以小篆最为精妙,与篆刻并称双美。还著有《西泠印社同人印传》、《高式熊印稿》等专著。作品多次在国内外展出、发表。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34高式熊书法作品

2018年中国文联专门设立“中国文联终身成就艺术家”荣誉称号。中国书法家协会结合书法界实际,经中国书法家协会七届主席团三轮民主投票推选,并报中国文联批准,授予高式熊、张海“中国文联终身成就书法家”。

当时对高式熊的评语是:“97岁的老人,阅尽沧桑,见证了现、当代书法篆刻发展之历程。其书风印风,以赵叔儒、王福庵为根基,出规入矩,典雅高迈;一笔一划,一刀一刻,由技入道,以“无我”姿态达“有我”之境界。几十年来,他潜心书艺,心境超然,远离尘嚣,人书俱老。在当代书坛,其为人治艺,艺德兼修,为年轻一代书家树立了典范。”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36高式熊书法作品

高老虽然九十多岁,但一直耳聪目明,反应速度较快,且极具童心。因长得似俄罗斯人,故而得了个“伊万诺夫”的绰号,对此高式熊生前说:“我去日本的时候,他们说我长得像是毕加索的兄弟,还让我和毕加索的画像一起合影呢!”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38高式熊

除了书法金石,他也爱好收藏名牌相机、圆珠笔等。高老身上有一股活力,他九十多岁还学开汽车,非常随意,他平时也喜欢拍照片,抽雪茄。活得比年轻人还要有朝气。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39高式熊篆刻作品

高式熊不仅篆刻、书法造诣精深,也是著名的印泥制作大师,曾受教于西泠印社早期社员,著名书法、篆刻家,收藏家鲁庵印泥创始人张鲁庵先生,得张先生真传。张鲁庵1962年临终前,将“鲁庵印泥49号秘方”托付给高式熊,叮嘱其务必将鲁庵印泥的制作工艺传承下去,并将此秘方捐献国家。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42高式熊书法作品

由于种种原因鲁印原的其它55号配方下落不明,“鲁庵印泥49号秘方”成为鲁庵印泥唯一传世的“血脉”。经过高式熊先生多年奔走呼吁,鲁庵印泥终于被上海市政府批准为“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并报送“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高先生也随后表示将把“鲁庵印泥49号秘方”无偿捐献给国家,其高风亮节令人感佩。齐白石先生曾长期使用高式熊的印泥,并能保证五十年不走色。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44高式熊书法作品

有评论家曾经评价,赵叔孺、王福庵的作品不属于高式熊,丁敬身、吴让之的作品也不是高式熊的替身,高式熊就是高式熊,高式熊的“熊样”没有另一个书法篆刻家的作品能够替代,而是贴上了他个人标记的“高氏”作品。在工稳妍秀又质朴一路的书法篆刻作品领域,高式熊的作品保留了他的个性化的成份。 

微信图片_20190125183154高式熊书法作品

90多岁的高式熊阅尽沧桑,见证了现、当代书法篆刻发展之历程。其书风印风,以赵叔儒、王福庵为根基,出规入矩,典雅高迈;一笔一划,一刀一刻,由技入道,以“无我”姿态达“有我”之境界。几十年来,他潜心书艺,心境超然,远离尘嚣,人书俱老。在当代书坛,其为人治艺,艺德兼修,为年轻一代书家树立了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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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龄

  格经说过,现代艺术绝不是要和传统决裂,而是一种转移。这种转移可以理解为对传统艺术的视觉形式、训练方式、评价体系、创作方法、教育模式等方面的重新修正和向另一现代维度的转换。这同样适用于现代书法。在经历了三十多年时代风云的跌宕之后,时至今日,可以说,有关书法现代转换的一些重大问题的实践与思考,眉目已经清晰,由传统向现代的转移已经开始,书法的现代之路正在向我们敞开。

  我们所理解的书法的现代转换应当是从哲学、人文精神的高度到艺术本身审美、语言层面的全方位转换。因此,现代书法的整个体系是一次基于传统与现代之间巨大张力的完整挪移,它将以彻底的中国性和现代性昭示书法在21世纪涅槃式的新生,代表着未来书法发展最积极、最有价值的方向。

  下面我将以论纲的形式阐述现代书法的创生模式以及相关的理论问题。

  一、书法现代转换的哲学基础

  书法现代转换的哲学基础即是它的人学基础。艺术服务于人,并随着具体时代人的精神、情感、心理以及视觉等方面的需求变化而变化。这是所有艺术存在的基础,具有毋庸置疑的自明性。

  书法的现代转换基于现代人的内在需求。这种内在需求是什么?关于这一点固然因人而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历史上出现过的已有的艺术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满足人们的一时之需,如现代人不妨喜欢古希腊雕塑,不妨喜欢中国古代艺术中的那种虚静的境界,但这些能明类灵中的某种常态,它构成了人类心灵长期稳定的基本面。而一个时代的人所依凭并彰显其特色,以与其他时代的人相区别的特征——这些非常态的变动的东西——则是每个时代的人心灵需求特征的重要方面。对于具体时代的人来说,后者是本体,前者是非本体。本体的东西成就了“我”与他人相异的一面,非本体的东西则是那些恒久的、不易变化的常态和常识。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我们认为强调由传统延续过来的常态是不足以说明当代人的本体精神的,占据当代人本体精神核心位置的应当是他们与传统相异的一面。

  超越性是现代性和现代艺术的根本特性,一个具备完满现代品格的人必是具备超越性的,一种具备完满现代品格的艺术也必是超越性的。人们对已有的艺术形态、样式、风格喜爱,无法改超越艺术现代心中的核心地位。因为,只有后者才能最大限度地贴近现代人的内心世界,触及现代人的内心深处,揭示现代人的心灵底蕴。

  书法史绵延到今天,传统的用真、行、草、隶、篆去写条幅、横披、手卷的基本做法已经司空见惯,很难与现代人对现代感的追求对接,激发起现代人的内心冲动,唤起他们对于艺术的理解;传统的虚静养生、空色不二的艺术精神,再也无法抚平现代人的当下焦虑,无法成为现代人内心的某种兴寄。当然,最关键的是,作为传统书法主流的载体——传统文人的主体身份的消亡,以及当代书法从业者身份的驳杂不纯,都难以使书法再重温传统的旧梦。

  现代书法探寻书法的现代转换就是要以现代人的内心需求为基本的出发点,以最佳的形式和最深刻的内涵相结合,达到摄入现代人心灵底蕴的目的。这既是现代书法的基本出发点,同时也是衡量现代书法作品优劣的一个重要尺度。

  二、现代书法及现代书法艺术家的使命

  随着社会的急剧变迁,书法被纳入到大艺术的背景之中,有关书法现代转换的所有问题也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大背景。但是,由于中国书法原本具有的传统性质,它不可能自动地成为名副其实的现代艺术。因此,在告别传统、走向现代的路途中,为了更好地切入现代社会,深入到现代人的内心深处,使书法成为一种忠实于现代人心灵需求的艺术,传统书法必然要经历一些阵痛性的变革。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人的变革,也就是说,那根基于传统文化的书法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代之的将是以现代生活、现代文化为背景的,以书法为创作手段或缘由的现代书法艺术家。其次是书法文本、作品样式的转换。

  现代书法绝不仅仅是写好汉字的艺术,准确地说,写汉字的传统书法训练只是其中一个基础性的组成部分,现代书法应当拥有现代的形式,应当在现代视觉艺术的竞技场中拥有自己的发言权,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因此,基于这样的使命和要求,一个合格的现代书法艺术家的标尺要比一个合格的传统型书家的标尺高出许多。

  三、当代书坛“现代性”探索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最近二十年,可以说是书法史上最为活跃的时期。各古代出现过的风格、流派都得到新解释,代没有风格、流派也在逐步摸索与形成之中。其中,尤以“流行书风”和陈振濂为首的“学院派”影响最大。

  从现代性追求的意义上讲,“流行书风”对字形、章法的夸饰、扭曲与现代都市中人们的现实生存状态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学院派”通过主题先行的办法,希望作品能够表达一些具体的观念,以期使传统书法介入当代生活。这些做法本身都蕴涵着一定的现代性质,最起码它们都在共同表达着对简单地延续传统的不满和对书法朝向现代的某种渴望。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仅有不满和渴望不足以使“流行书风”和“学院派”自动地符合现代艺术的要求,不足以成为具备现代品质的艺术。或基于对漫在当下中国的伪现代精神的迎合或基于现功利、集利益的考,“流行书风”和“学院派”的具体做法及其理论潜藏的问题仍然不少。比如,“流行书风”在对现代性追求的问题上本来就缺乏明确的表态,它们在精神意义上向现代都市文化、市民文化集体投降,使得“流行书风”的整体性质仍停留在对现代都市文化、市民文化反映和折射的层面,现代艺术所要求的反叛性和否定性的缺失最终决定了它的前现代性。而“学院派”对于现代性理解上的错误,理论上的东拼西凑与“一锅煮”之后的“消化不良”等,也充分暴露出其理论设计上的骑墙和尴尬。“学院派”出笼之后频遭传统阵营的围剿而又无法得到其他现代艺术种类的同情,确为理所当然。可以说,当代书坛的这些所谓的主要流派都无法承载起书法现代转换的历史使命,当代书坛的主流格局必须改变已成不争的事实。

  们所说的现代书法将超越“流派”“山头”的现实功利层面,以实现现代人的内在关注为目标,以完成书法的现代转换为契机,抛开一己利益的狭隘,勇敢地肩负起中国艺术向现代转换的历史重任,它将以完满的精神意义上的现代性和明确的艺术形态意义上的现代性,把书法带入到现代艺术的行列之中。

  四、关于传统与现代认识问题

  在当代人文讨论中存在着一个重大的误区,这就是将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对立起来的非此即彼的观念。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在中国与西方之间,人们往往认为二者只能选其一。殊不知,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相互碰撞的现实语境恰恰是国艺术走向世界、走向现代的最大张力场它给我们提了巨大的空和多种的可,使得我们能够在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两者兼得的情况下实现中国艺术的现代化。现实的中国正在这种既非完全传统、亦非完全西方的语境中逐步实现着整个社会的转型,书法的现代转换与此同理。西方雅典娜曾经有句话说,朝向相反的方向射出的两支箭,当它们相遇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我们相信,在中西文化艺术相互渗透、相互交融的今天,书法的现代之路是宽广的,书法的现代奇迹可以发生。

 

微信图片_20190124164838王冬龄书法作品

 五、关于书法创新问题

  拘泥于书法的一隅,关起门来谈创新是不可能具备现代意义的。我们理解的在继承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应当超越于书法的简单层面,而使书法具备介入当代艺术、当代世界的创新能力。这是书法真正步入现代的关键。

  创新并不等于对传统的抛弃。我们知道,布拉克、德库宁、克兰、塔皮埃斯等现代艺术家都或多或少地有追求笔触、线条表现的倾向,但囿于西方的艺术传统,缺乏相应的训练,因而往往无法深入。中国书法对于笔性、线条的长期训练,对于线条生命、节奏、细腻变化的深刻感受等,恰恰是西方现艺术家们求之不可得的。抛这一传统不仅中国文化的一大损失,也是对世界艺术资源不负责任。所以,我们应当将责任转化为机遇,发挥中国人在线条训练方面的优势,让传统在现代艺术领域中发扬光大。这是我们所说的创新的真正含义。

  另外,虽然我们并不反对以书法或汉字为由头的现代装置、行为乃至影像艺术,但我们所说的现代书法仍然严格地限制在平面的维度,传统书法的文化精神、审美感知方式以及艺术创生中潜藏的各种文化性、艺术性因素,现代书法都不应丢弃。现代书法的创新蕴涵着价值的重组,只有优化的重组才是价值最大化的重组,这将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六、现代书法的知学基础和观念体系

  不同的知识学基础和观念体系将构成不同性质的艺术家,作为现代艺术家的书法家不应该过分强调传统文人、学者的学问和技能。传统社会中的书法家大多是学者、画家、政治家,21世纪的书法家不需要其他身份的衬托,他需要纯粹性和独立性。这一点已成为当代书坛的共识。我们认为,当下书人的主流知识结构、观念尚不足以支撑书法现代转换的需要,从最基本的哲学观念到全面的艺术素质要求,当代书人的主流都是存在问题的。比如,时至今日,书法界讴歌“天人合一”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当代书人对于现代艺术的理解仍然非常肤浅等,都说明当代书人整体素质的低下和与现代的隔膜。我们要求的现代书法艺术家不仅应当具备基本的当代哲学、人文的底蕴,最重要的是,他对于个艺术史要有非常深刻的认识,对于当代艺术进程中所现的问题、现象有独特的敏感、断和预知的能力换句话说,对于整个艺术的发展、演变及其在当代的表现应该做到心中有数,能够洞察艺术风云,及时地接受新鲜的信息,调整自己的观念体系,不断地保持自己的创造活力。

  七、现代书法的美学追求

  现代书法的美学追求将是非终极性和否定性的。

  传统书法在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变迁之后,有关书法最高境界的启示已逐渐成为陈陈相因的、某个预设好的终极。由“天人合一”的美学思想衍生出来的人或作品与天地融合为一的书法美学观念,或主张清虚风雅,或主张厚重拙大,都在这个预设的终极性目标的笼罩之下。这导致了传统书法在美学想、观念上永远匍于前人之下,日益缩。同时,这也引了书家对于风格的固守和对作品唯一性的漠视,为学日增,为道日损,长年累月地磨练着那个日益远离内心的所谓风格。

  现代书法将打通这个传统书法的最大死结,从现代人的美学需求的层面上寻找作品的美学塑造,把创作当作即时性的内心揭示和呈现。风格的意义将被弱化(不是没有风格,而是现代书法中所谓的风格是在长期的创作过程中不自觉地形成的,而不是穷年累月地有意追求的),作品的意义将被凸显。因此,现代书法将从根本上否定传统的终极性美学追求,作品的美学追求将具体化,落实到具体的作品之中,而且,作品与作品之间美学特征的反差也将拉大。艺术家需要在不断否的过程中才能找到自己创造力的源头。

 

微信图片_20190124164840王冬龄书法作品

    区别于传统“白纸黑字”的创作方式,现代书法对于材料、制作手段等方面的注重,将现代艺术的材料美学、制作美学以及现代艺术的修辞手法引入到书法的创作之中,必然引发现代书法在美学结构上的重大变化。建立在“天人合一”哲学基础上的传统书法对偶性、累积性的审美方法论将打碎,传统的自然的审美将被一种复杂的结构所替代。

  八、现代书法的创作理论问题

  现代书法创作强调作品的创造性和唯一性,破除传统书法创作中的个人习气,最大限度地拉开作品与作品的距离,拓展书法的表现力、感染力和震撼力。因而,其创作理论的构成也将与传统的经验型的理论拉开距离。

  在总体的思想构成方面,现代书法创作理论来自于对传统艺术理论和现代艺术理论、传统美学理论和现代美学理论的折中取舍与融会贯通,来自于这些艺术理论资源的基础性铺垫。但仅此尚不足以凸显现代书法创作理论自身的特征。

  在学科构建层面上,我们认为,现代书法创作理论应当是非常明细、非常具体的,它至少该包括现代艺术创作论、书法技法理论、法形式理论、书法材理论、书法制作理论、书法创意理论等几个方面的内容,即以现代艺术创作理论为指导,从创作理念到艺术技巧、形式、材料、综合制作等方面建构一个全面的、立体的创作理论。

微信图片_20190124164843王冬龄书法作品

  九、现代书法批评问题

 现代书法批评应当以现艺术美学、艺术史学为论基础,以现代艺术发、变迁的历史轨迹和演变可能为背景,结合现代书法本身的特性,展开开拓性、前瞻性、建设性的批评,进而把现代书法领域表现出来的问题上升到当代人文的高度来认识,凸显现代书法本身的当代性和精神性。

  区别于传统书法中缺乏逻辑证明的、散漫的、直觉性的批评,现代书法批评应当是专业性的。所谓专业性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批评的方式与对象问题。现代人文批评的方式、对象有文本批评和非文本批评两种。艺术的核心问题是作品,文本批评就是以作品的形式构成分析为基础,运用贴切、有效形式分析方法,深入到作品形式的深层结构之中,发现艺术创作中的问题,并为其他学科的艺术研究提供一个重要的基础。而非文本批评则是把现代哲学、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社科人文的研究成果运用到现代书法批评之中的一种跨学科行为。这种批评将为现代书法批评开拓出巨大的人文空间,并以批评的形式介入到当代人文、社科的创造活动之中,因此,这种批评是现代书法显现其当代人文的重要体现。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批评的对象和问题应严格限制在与艺术相关的艺术学、社会学、心理学的范围,杜绝非学术性因素对正常批评的干扰。

  第二,对于书法来说,还有一个基本的要求:无论是文本性批评还是非文本性批评,都要求批评自身的话语系统在哲学、逻辑意义上的自我完结。毕竟,在中国书法批评史上,前人的批评行为、批评话语充满了随意性和哲学、逻辑上的混乱。无批判地延续前人的做法将使现代书法批评失去其最起码的现代学术意义,沦为毫无学术价值的个人意见和评说。

  十、现代书法的教育问题

  基于现代书法对于艺术家本身的高要求,现代书法教育亦面临着一个重要的转换。传统的书法教育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现代书法教学的需要,而现有的学院式专业教育亦有其不足。现代书法教育要求更为全面,更为严格。

  在现代书法教育的体系中,现有的学院式的书法教育只是其中一个基础性的部分,传统经典的临习和传统形式的演练、创作等都不是最终的目的。在具备了对线条空间、节奏等传统书法因素的综合把握能力之后,现代书法教育更注重在作品的命意、点线构成空间处理以及材料实验和品制作等方面把现代艺术念贯彻在教学过程中。因,在书法教育的同时,其他艺术门类的历史、现状、创作方式、创作观念的教育将被强化,占据比现在更为重要的位置。

  在此过程中,如果借鉴国际上通行的做法的话,那么,类似作坊的导师工作室制度将成为现代书法教育的首选方式。因为,这是目前为止已被证实的、能够保证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获得丰富的艺术表现技能、充足的艺术灵感和旺盛的艺术创造力的最佳方式。

  结 语

  以上是我们主张的现代书法的大致的纲领系统,确立这一纲领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于有相似追求却又有相异做法的其他现代书法流派、风格排斥。相反,我们认为,在统与现代的悖论语境和张力中,书法的现代之路不只一,我们欢迎不同的艺术流派、不同的艺术风格、不同的艺术取向,不论是哪一种现代书法,只要它在学理上、艺术上有价值,有道理,都应该让它们并行不悖地发展到极致。建构多元激荡、兼容并包、和而不同的艺术格局是我们的理想,也是有志于从事现代书法事业的同仁们、朋友们应该为之奋斗的目标。(全文完)

微信图片_20190124164844王冬龄的“乱书”作品  秦观 《满庭芳 ·山微云 》

学习书法的最基本功是临摹。临摹是学习书法的一条最有效的途径,这已是被无数前人的经验和体会所证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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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者首选临摹范本《多宝塔碑》的风格

临摹大多以古人善本碑贴为范本,通过临摹熟悉汉字的笔法、笔势和笔意,提高书法水平,掌握书法规律。置碑帖于一旁,仿照其笔画书写的称“临”;以薄纸蒙碑帖上,依其形迹而复写的称“摹”,或称“影书”。小学生习字,用描红本子,也属摹。即我们通常所说的:‘临’就是看着写,‘摹’就是照着写。

《丹铅总录》引岳珂语称:“临摹两法本不同。摹帖如梓人作室,梁栌欀桷,虽具准绳,而缔创既成,气象自有工拙;临帖如双鹄并翔,青犬浮云,浩荡万里,各随所至而息。”南宋美夔《续书谱》称:“初学书不得不摹,亦以节度其手,易于成就。”又称:“临书失古人多得古人笔意;摹书易得古人位置,而多失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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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人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到,“临”易学到用笔精神,而“摹”则易学到点划结构。临摹之外,尚有“钩”法,用油纸蒙碑帖或真迹上,以极细之笔画将油纸下字迹双钩下来,再用墨填满双钩内空处,称“钩填”。要倡导临摹,而不是“钩填”。只有临摹到了一定程度后,书法才能“乎其内,出其”融百家,自成一体。

临摹的顺序主要是先从“摹”开始,待有了一定基础后,即比较接近范本汉字的形状后,再进入临写阶段。在“摹”的过程中,要求点划到位,字得其位,尽量写得圆满有力,起笔、行笔、收笔合乎书法规则,把笔墨悉数写在空心字(或红字、影字)之内,但千万不能复笔。在不断的“摹”、“描”过程中,既讲究形似,也不断总结笔法、结构规则,体会艺术思想和艺术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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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临写阶段,则要看着字帖用笔法进行写,“临”又分为“实临”和“意临”两种,“实临”的基本要求是写出的字和字帖一样为佳,侧重点在“形”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形似”,这是临摹的初级阶段,而“意临”则要求形神兼备,它可以加入自己的思想,是高层次的“临摹”。不论是“实临”或者是“意临”,都对用笔有严格的要求,这一点是一样的。此外还有“空临”和“背临”,“空临”就是看着字帖用笔或指在空中写;“背临”就是在“临摹”的过程中,用心把字帖记下来,背着字帖进行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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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碑》(局部)

怎样选择临摹的碑帖?应遵循两个原则:

1、先学楷书,且选择既经典又适合打基础的优秀碑帖;如欧阳询的《九成宫礼泉铭》;颜真卿的《多宝塔碑》;柳公权的《玄秘塔碑》;等等。

2、选择适合自己个性的碑帖。如喜欢字体方正、劲险有力的,则学欧阳询的九成宫;如果喜欢有肉有筋、端庄正气的,则学颜真卿的多宝塔碑。

字帖一旦选定,就不可任意更改。等到临了数遍、数百遍,已经学好了该楷书后,可选学习其他楷书体。楷书是其他各种书体——行书、隶书、篆书的基础,楷书学好了,了解了楷书点划写法、运笔特征、字体结构特征等,再学习行书、草书、隶书等书体的一些基本方法后,就容易学好这些书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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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贴时,要掌握正确的用笔方法,每笔都要求工整,按图索骥,用腕用笔,用心用力。临写过程中,专心致志,临贴前,先揣摩字帖的神态、运笔、结构,做到心中有数。仅要求笔正确而且在笔过程中注意节奏的快与慢,用笔的高与低、前与后、上与下、转与折、连与断的变化,不断加深了解字体在形态上大与小、宽与窄、斜与正的变化,逐步提高自己对书法艺术的理解。

当临写进行到一定数量、一段时间后,这时要求不仅追求形似后,还要研究范本的风格、韵律、精神内涵等内存的东西。开始追求神似的境界。大量临摹,遵守规则,逐步掌握书写技巧,不断总结经验,才能事半功倍,从而达到艺术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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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性临摹”是“临摹”的最高阶段,也是自己风格形成的阶段。此时,已经基本掌握了字帖的特点、形成的原因、思想的表达、思维的方法、艺术特点、书写的技巧等,在临写的过程中,或创作过程中,按自己的审美观点、艺术情趣进行“创造性临摹”,它不要求和字帖完全一样,只要把它的精华提取出来进行消化、吸收,在行笔过程中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要达到“创造性临摹”的境界是不容易的,必须不断的从古人范本中吸取营养,持之以恒,日积月累,才能逐步形成自己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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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评说颜真卿《多宝塔碑》的风格如“荆卿按剑、樊哙拥盾、金刚怒目、力士挥拳”。这十六字用来评骘颜真卿书法总体风格,或也无可厚非,但具体到《多宝塔碑》就另当别论了。此碑是颜鲁公存世最早的作品之一,其风格尚未完全摆脱褚遂良等书家的影响,端正之余不乏妍妙,明人孙鑛更说它“秀媚多姿,第微带俗”(《<书画跋>跋》)。而且,米芾《书史》中说:“颜真卿书如项羽按剑,樊哙排突,硬弩欲张,铁柱特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此文以荆卿(即荆轲)代项羽,也不甚妥。而我认为,包括米芾《书史》的那段评价对颜书而言仍不过是皮相之论,似乎颜书一味粗莽、霸悍。后世某些学颜不得法的人更有把颜字写成莽夫、夯汉模样的。事实上,颜书之所以与杜诗、韩文并称为盛唐之音的代表,自有其丰富内涵。我们今天欣赏颜书,当然不必拘泥前人之说,把颜书当作什么儒家思想的化身、忠孝仁义的符号。单纯从审美角度来说,诗评家严羽的看法比较言简意赅且恰如其分:“……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沧浪诗话》)要紧的就是这“气象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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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公元709-785年),字清臣,京兆万年人,一说为琅琊临沂人。玄宗开元进士,出为平原太守。肃宗时迁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代宗时官至刑部尚书,累进封鲁郡公。颜真卿家学渊源,精於书法,师承褚遂良、张旭,而自成一格,是唐代的大书法家。此碑首题“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佛塔感应碑文。”正书三十四行,每行六十六字。原在唐长安安定坊千福寺,宋代移西安碑林,现藏于西安碑林。楷书,高285厘米,宽 102厘米,此碑为岑勋撰文,颜真卿书,史华刊石。天宝十一年(公元 752年)刻於陕西兴平县千福寺,今存西安碑林。拓本原为李宗瀚旧藏,今藏故宫博物院。碑中“凿井见泥”之“凿”字笔划完好,宋拓。白纸挖镶剪裱册。这是颜真卿四十四岁时的作品,在现存作品中年代较早。结定平稳谨严一丝不苟,刚劲秀丽,与其后期书法面貌很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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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碑》是颜真卿早期的代表作品,为后人初学书法的极佳范本。但是,此碑并没有形成颜真卿宽博雄浑的风格特点。此碑用笔笔笔藏锋、笔笔回锋,结构疏密匀称,风格严谨庄重。临习此碑应注意用笔的提按转折、结构的内紧外松和上紧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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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宝塔碑》:全称《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塔感应碑》,天宝十一年(752)四月廿日建,岑勋撰文,颜真卿书丹,徐浩题额,史华刻字,现藏西安碑林。碑文写的是西京龙兴寺和尚楚今静夜诵读《法华经》时,仿佛时时有多宝佛塔呈现眼前,他决心把幻觉中的多宝佛塔变为现实,天宝元年选中千福寺兴工,四年始成。在千福寺中每年为皇帝和苍生书写《法华经》、《菩萨戒经》,这在佛教史上,有特殊的意义。此碑是颜真卿早期成名之作,书写恭谨诚恳,直接二王、欧、虞、褚遗风,而又有与唐人经有明显的相似之处,说明颜真卿在向前辈书法家学习同时,也非注重从民的书法艺吸取营养。整篇结构严密,字行间有乌丝栏界格,点画圆整,端庄秀丽,一撇一捺显得静中有动,飘然欲仙。是他继承传统的作品。《书画跋》:“此是鲁公最匀稳书,亦尽秀媚多姿,第微带俗,正是近世撰史家鼻祖。”

 

 

一、元代鲜于枢行楷书

《跋颜真卿祭侄文稿》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鲜于枢(1246-1302),字伯机,号困学山民,渔阳( 今北京县) 人,官太常博士,与赵孟頫书法当时并称“二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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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子(1288年)十月九日鲜于枢拜手书

二、清代王顼龄书法

《跋颜真卿祭侄文稿》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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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顼龄(1642–1725),原名元龄,字颛士,号瑁湖,晚号松乔老人。今上海市金山区张堰镇人。康熙十五年(1676年)进士,授太常博士。后升侍读、侍讲学士,为康熙帝讲解《资治通鉴》。他娴熟史学,触类旁通,每讲一篇,必获康熙帝赞赏。因弟王鸿绪事累及,奉旨休致。不久又应召入京。后升工部尚书。雍正元年(1723年)进太子太傅。年84岁卒于官。雍正帝辍朝相祭,赐谥”文恭”。他天性淳厚谨慎,凡处大事用暗喻示意或婉转相劝,而事情往往立为改观;又不居功自傲,提拔人才,从不愿身受者知其功。著有《松乔老人稿》、《清峙堂集》、《兰雪堂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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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代徐乾学

《跋颜真卿祭侄文稿》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徐乾学(1631-1694),字原一、幼慧,号健庵、玉峰先生。江苏昆山人,顾炎武外甥,与弟元文、秉义皆官贵文名,人称昆山三。康熙九年(1670年)进士第三(探花),官至刑部尚书。曾主持编修《明史》、《大清一统志》、《读礼通考》等书籍。家有藏书楼”传是楼”,是中国藏书史上著名的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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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部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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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猪年颜真卿楷书集字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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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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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梁启超是非常有名的文学家、政治家,但不知道他还是一名非常地道的书法家,比如他曾经临写过此则《张迁碑》。

说道临写《张迁碑》,我们还不得不提一位大书法家,他大器晚成,1972年中日书法交流选拔时一举成名,其书法作品《中日友谊诗》被誉为“第一草书”。赵朴初、启功等称之诗、书、画“当代三绝”,与李志敏并称“南林北李” ,被誉为“草圣” ,之为“林体”,他就是林散之。

林散之也临过《张迁碑》,下面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下,林老和任公的临作,哪种风格更合您眼缘。

 

梁启超临《张迁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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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临《张迁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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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岫

有幸受邀法创作班讲课,想讲的题目是“书法家应该是文化人”。2009年年底,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了《书法二十家》,影响较大。其中胡传海先生著文的题目是《书法家应该是文化人》,我很赞成他的观点,印象深刻;今天的讲座就是借题发挥。昨天草拟讲课提纲,想加上两个字,即《书法家应该首先是文化人》,刚好来了新华社的学生,一看,咬文嚼字,说“会不会有人问:首先是文化人,以后呢?会是卖字人、演艺人、官家人?”于是,决定回归原创题目,不易一字。

说书法是高雅艺术,大家无有异议。把书法搞成粗劣装修包裹下的“神马道具”,例如用作名片炒作、装点风雅,或者晋阶发财,甚至买字送钱,卖字洗钱等,肯定绝非大多数书法爱好者的初衷。将书法艺术回归到雅文化的高度来说些什么,并且进一步知合”落实到位,这是视书法这门传统艺术为国艺,给她以应有的足够的尊重和敬畏。这至少是热爱书法的诚意善心所为,文化良知所为。尊重,即高定位;敬畏,是因为书法是民族文字书写的艺术,她蕴育着吾国文化至善至美的精粹和精神。面对五千年,必须高定位和敬畏。古人珍惜字纸,就是一种敬畏心态;丝毫的亵渎玷污,都应该有罪过感。儿时背诵过的“几案洁,笔砚正。墨磨偏,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没过时吧?

书法与文化,书法家与文化人,一个永远的话题。最早倡议成立书协时,中国文联部分领导举棋不定,认为书法可由美协设置书法部代管,但是舒同先生坚持书法艺术是“国艺”,是独立的传统艺术,他带着大家锲而不舍地努力,最终争取到成立中国书法家协会的报批。何等不易,须珍。有低看法,爱书法的人肯定反对;如果自己只会抄写,不能丰厚积养,又经常张冠李戴,唐花宋开,甚至照单抄写都出错,或者书风德品不正,与不良世风相沆瀣,让很多人感到书法越搞越浮躁浅薄,那就难免贬抑由人了。书法家确实有执笔书写的职能,然而定位有相当的文化高度,并非所有能执笔书写者,皆可称作书法家。那个高度,显然是文化的高度,品味的高度,人格的高度。坚持并维护这个门槛,就是出于热爱和尊重国艺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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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古代直至近代,善书者比善画者更能受到上尚的尊敬?难道仅仅是因为点线的惨淡经营,手艺与艺道的不容易?逝之未远的一些近现代艺术大家,大都书画兼擅,却执意坚持“书艺乃吾国艺道之本”,不会是出于心血来潮的偏爱吧?壬寅(1962)年国庆,李苦禅先生就对我和李燕等人说过“画之上有书法,书法之上有文学,文学之上有音乐。什么是书画家的学问?这就是”。然而,面对当前美术逐渐融汇书法的现实,不知是书法的幸耶不幸?该不该避开热闹,冷静地思考一些书法文化的回归问题?

我认为,强调书法艺术是独立的艺术门类,有煌煌千秋书艺瑰宝、无数卓越大师和艺术家作证,还不够。历史是滔滔不绝的江海,没有今天的支,就会流。不比拼之觉得艺无长进,就动辄抱怨流行,风生水起,艺术不怕流行,很多影响过艺术史的流派都崛起于青苹之末。是江海,就得容许潮流滚滚,不拒细流。当今书法不怕流行,那么怕什么?怕的是浮躁浅薄成了主流而且流之盛行,怕的是大浪淘沙,潮流过去后没有为当代书法史的积淀留下精金巨石。如果我们面对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大好时机,不能夯实和丰厚传统文化的博大基础,把书法搞得非常浮躁浅薄,那就很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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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毋庸讳言,贬抑书法家的微词从未消停过;没被人认可大山,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矗立成大山。协会成立以后,社会上对书法家仍然颇有看法,例如认为“书法是手艺,只要会抄写,照抄无误就是书法家”等。赵朴初、启功和楚图南等老前辈当时就对北京书界很多中青年说过,“修行不到,棍棒夹道”,“希望大家一定要坚持读书修行,不要以抄录诗词为能事”。这里所说的修行就是要夯实基础,厚积薄发,而非单练手技。我最欣赏赵朴老说过的几句话:“手艺是拐杖,学识是资粮”,“有杖行千步(持杖或者可以行远),无粮半步难(腹无食物行半步都困难)”,“学养是人生旅途远行的必备资粮”,“被人看不起,不要先去纠正对方,看看是否应该先纠正自己”等。这些话,至今听来,亦是喝。

文化不是贴金,是日积月累酝酿之后的喷发,所以德艺的修行,皆非时日之功。传统艺鉴,首重德品,皆信奉“德成而上,艺成而下”(《小戴礼记》语)为艺鉴之则,故欧阳修曰“古之人皆能书,独其人之贤者传遂远……使(假令)颜公(颜真卿)书虽不佳,后世见之必宝也”;苏轼曰“古之论书者,兼论其平生。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德品艺品之论,实则谈的也是文化的高度品味问题。

修行,不可没有志向志气,故古人提倡“笃志”、“尚志”。“志”可以具体化理解。我主张的艺者“三修”,换个角度看,也是“志”。三修,即修能——磨练技能;修学——文化涵养;修德——美善人格。从事书画艺术,要静养清修,耐得住寂寞,淡定地读些书,做些该做的事。赵朴老喻之为功成化蝶,说的就笃志而后成的至臻境界。当今艺坛,某些官衔艺爵确实颇有吸引力,加之文化市场繁荣下物质实惠的诱惑,这时能够沉下心来,各自修炼,最后能厚积薄发,成就大家的,都是功成三修的笃志者。笔者曾写过一首论书诗:“毫间积学俗能医,心养休嗟费日时。蓄力看如篙过险,出奇方解放船迟”,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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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修炼自身文化修养,我认,首先眼界定位要高,然才谈得上手心妙。未闻“眼低手高而成就大师的;唯眼界高阔,腹充酝酿,才有可能期望手从心妙。这里所说的眼界,当非矮子看戏,人云亦云,是站在自家的“青藏高原”上的有所作为。插段闲话:我曾组织北京书协主席团成员去过帕米尔高原的几个哨卡,一直到了最边远的“西陲第一哨”。那里海拔约四千米,哨卡所在的山呈圜丘状,官兵们几年前在山上用白色石头拼出一个很大的中国地图,然后又用染红的石头摆了一个五星。战士对我说:“林老师,那个红五星就是北京,你们就在那里。”在场的人都感动非常。官兵们还说,“我们保卫的祖国亲人都在高原下面。你们来看,我们在这里站得高,看得远。再苦也没啥说的”。我们受到的感动和教育,在此不必多言,但珠穆朗玛峰对艺者而言,应该大有启发。它能成为“世界第一峰”,是因为它崛起于藏高原,同样道理,如果我的学识和修养有丰厚的积淀,最终能达到的高度,就像低洼谷地崛起的山丘,再高也极其有限。文化史上的大艺术家都拥有自家的“青藏高原”,有的甚至终生都在积垫这个“青藏高原”。书画家的文化修养可否也可以看作是一种“高原积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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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的概念看似宽泛抽象,却非高深莫测。当年张大千作荷花,画毕请教齐白石,齐白添了几条小青鱼,然后主翁恭画题,张大千说“荷塘秋雨”,白石认为“太罗了,既有荷花就不必言‘秋’言‘荷’,题‘雨塘’足矣”。后来一位京剧名票友将此事告诉了溥心畬,想听听他的评说。溥先生认为画面已出,雨池、荷塘任由观者去想,原题唯有“雨”字可取,不如题“听雨”的好。这“听”字何等精彩,一字之易,全画点活,神情尽出。试想,荷花静态,鱼儿动态,还有那能让画中鱼与画外人俱能领会的雨,其动静相生,就妙在“听”字上;况且“细雨鱼儿出”(杜甫),基于科学观察,当然奇趣生焉。这种取舍增添,貌似简单,其间却大有文化意蕴。或许有人会说,不就是一幅画嘛,题啥不行?能有讲究,这就是书画雅趣之所在,文化精蕴之所在。题“雪中归船”、“千山青绿”、“红梅怒放”和“富贵牡丹”,非不可为;但是,这跟题“雪江归棹”、“千岩竞翠”、“梅韵天成”和“国色天香”,是一回事儿吗?画题虽小,涓滴映日,那也是题画者腹中酝酿的喷发。蓄而不发未发,可以;无处生有,飞来一峰,可能吗?这就是我们在读懂前贤大家诗书画的精妙时,会心感悟,情不自禁要拍案叫绝的原因。佩服,乃至必须服膺的是文化的高度和品味。单练手技,没有长期的学识积累,没有历史文化的熏陶,能达乎此吗?远的不说,齐白石、傅抱石、林散之等,皆崛起寒门,成才时身处战乱,全靠自家造化,不仅阅书千卷,以学养为必备资粮,还要跋山涉水,收纳湖山稿本,“眼中无有千千景,笔底难成一幅山”,这就是菜根谭,见得苦心慧心。所以不嚼文化的菜根,不得成大家气候;这道理颠覆得了吗?正因为有历朝历代艺术家的无数高度和品味,才有了中华文化千秋积垫的高度和品味,那就是峨的民族文化的高原群峰。

文化,都有说道,说道就是讲究,讲究深沉自有讲究深沉的道理。渴了喝水,用瓢或手取水喝,胡乱浇灌一通,没啥不可以。然而,这跟假座茅堂野亭或水心竹榭品茶,沏茶用什么茶品什么泉水,清客共处,面对什么雅玩奇石、奇花异草,能一样吗?目之所及,般般皆有千秋积垫,各自皆可成就一部学问。王世襄先生说“玩蝈蝈蛐蛐,俗不俗?玩到‘文化’这份上,那就化俗为雅了……”。俗能归雅,也是民族文化发展的一种自然流趋势。

或谓当今不用读书,只要写熟二三十首古诗,揣个诗本,几年下来,当个“著名书法家”,海捞名利不难。诚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事实也很清楚:有那样的书家,不等于九州书家都如此吧?其实,那只自恋自乐,自我感觉良好;真正有识见的明眼专家,会那么看?来者视今,后人将如何品评?写“唯有源头活水来”、“竹连新雨后”、“千里莺啼绿隐红”、“日淡荔枝三百颗”、“秦皇岛外打渔船”、“东临竭石有遗篇”等,笔下误字翩翩,至少说明书者连选写的内容都没读懂。不是抄录,那是在干什么?这样的书家,不管有多么盛大光鲜的书界头衔,你不会认可他代表千秋书法史传承发展至今的书艺最高水平吧?“修行不到,棍棒夹道”,是个硬道理。

随意翻检展览作品集,再举一例。写《庄子?天运》名句“四時迭起,萬物循生……”,必须写“迭”而非“叠”。“迭”,表示轮番意,例如“迭代”(更替)、“迭日”(更日)、“迭配”(更相搭配)等;自古而今,这字都这么写,没有繁简之异。写岑参的破播仙凯歌》的“鳴笳叠鼓擁回軍”、柳《望海潮》的“重叠巘清佳”,则不。虽然手边新出的诗宋词书籍上都以“迭鼓”、“迭巘”出之,但深知文史的人大都清楚,“迭”一度借作“叠”的简化字,是属于“拉郎配”,搭配十分勉强。因为古汉语“叠”(重重)跟“迭”(轮替),在字词本意上是绝对风马牛的。这就是说,同样在写“迭、叠”,正确与否,涵意如何,有文史学养的书法家皆心中了然。所以,启功先生说的“文史不通,下笔空空”,绝非虚言。

下面想谈四个方面的问题。

  
▶注重积淀

书画家作为文化人需要具备哪些文化功呢?

简单地说,是两个基本功,即读书功和学生功。启功先生认为,“书画家除了必备的笔墨功夫以外,读书功和学生功二者必不可少”。

所谓“读书功”,顾名思义,就是指多读书、重酝酿。书卷气、文气,来自修养,而修养多来自读书明理。黄山谷云:“学书须要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要达到书法的最高境界,不仅在于笔墨技巧娴熟,还须胸存道义,腹有酝酿,才能立艺树人,高格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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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读书人甚多,不等于都有“读书功”。见过百余平米的私人大书房,书城簇拥,气势颇大,随意检案头唐诗鉴赏书问“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孟浩然)何人诗句,主人答“王维”。有人拥书不读,有的人读书不通,如蚕食桑叶,或食而不化,或食而无丝,都没用,唯独能化食为丝的,才算有读书功。

    清代袁枚有句话悟得精彩:“读书如吃饭,善吃者长精神,不善吃者长痰瘤。”把读书学习与生死关联,足见问题的重要程度。造诣和储养非朝夕急就可成,这与是否灵悟善学,有否名师亲炙,是否有日积年久的修行等多种因素,固都有关系,但又因人而异,不能搞绝对化,所以断不能仅**、门庭、时年等,率尔评鉴其功业水平的高低。世间高人甚多,未必都得冠以理事主席头衔后才能书艺高超,才能跻身当今书法史吧?

    读书是很多文化人毕其一生都要践行的文化工程。现在京城各色讲座渐多,所谓“天天展览,隔天讲座”,火爆仅次于展览。很多人爱听“如何创新如何冲刺”之类,却冷淡“读书讲座”。其实,说“创新冲刺”,多半玄乎,“二王苏黄”肯定没来京享受过高费培训;没听说小鲤鱼都得领受龙门班的熏陶吧?静下心来,听听名副其实的学者的读书讲座,学点他们“食桑吐丝”的活方法,反倒实在。一旦能得耳聪目明,必然有助于日后径情直遂。

    “不信苏黄读死书”。成功的书生功业,读书之外,阅历(含实践)、博览、识见,俱不少。书家读书不够,闻不达,见狭识偏,难笑话纷迭。1986年夏,人评日本书法家书“一丝不挂”条幅“有点莫名其妙,而且很不雅观”。其实,不明其妙,未作雅观的恰是评者自己。“一丝不挂”即“寸丝不挂”,见于《景德传灯录?南泉禅师与陆亘问答》,本佛家用语,意指通体透彻,已排除万般物欲,不为俗尘情事所累。此为至上空灵的境界。宋代张孝祥《请龙牙长老疏》有“一丝不挂,无人无我无众生;万境皆融,能纵能夺能杀活”偈联,讲得明白;岂是你想像的那般模样?某书家为祝贺“三八”妇女节,欣然录唐诗一首:“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因为这诗原本胡曾赠给才女薛涛的酬应之作,薛涛是蜀中琵琶巷内一位乐伎,在历代的诗集辑当中,都将此诗归入“赠妓类”,所以借来赞美当代女书家,甚妥当。又为海峡两岸书展书“海北书林尽贻子江南风雨未归魂”,却近人挽联。又书家写“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本明代杨继盛语)为“李大钊联”(河南美术出版社的《书家必携》也误为李大钊句),写“恪勤在朝夕;怀抱观古今”(本清人孙柳君集古乐府诗联)为“康有为联”,写“事能知足心长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本清人纪晓岚学师杨白崖书斋联语)为“周恩来联”、“何绍基联”等,皆传误书界为时甚久的书例。如果读书有年,视野开拓,有些错误完全可以避免。笔前苟遇疑惑,善于翻检核实的书法家,择是弭非,辨别鹿马,应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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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说的“学生功”,实则是个学会继承的问题,即长期求教师长,或者以古今大师为师,勤苦自学。读书如同面对师长,也是一种自学方式。当学生,就必须真正谦虚观察(看门道),恭敬求教(解疑惑、知其所以然),认真思考(以便通会活用),有真付出才有真长进。现在标榜门庭较以前容易得多,而真正谦虚地师从某师某家,几十年恭谨如一地学得真知精髓,也洵非易事。

    未必挂杖大寺才会念经。只要方法对路,自学、善从、多师都是方便途径。孔子学无常师,才成高大。齐白石虽有几位文史界的学者型友人指点,但主要靠自学,书画篆刻之外还创作了那么多题画诗,简单吗?据说任伯年初学画时特别崇拜费丹旭(费小楼),临摹过不少费的作品,后来费故世,他去费宅请教,想展示一下书画水平,却被费家人拒之门外。希望落空,棍棒夹道,打击不小。他从此立下志愿,发誓要“富储养、广门庭”,即广纳博取,集众家之长、立一家之业,后来“功成化蝶”,最终成为沪上大家,身后留下三百余幅画作,件件堪称精品。天下有的事就是这样,不能不在乎,亦不能太在乎,“门庭”即是一例。

    “学生功”,一则要虚心求教师长,知其所以然所以不然,识其门道机巧,一则从师也忌盲从,应该对老师所授进行仔细思考,品味其中的深刻意蕴和细腻风光,才能方便融会贯通。习的要点很多,例如刚才说到的,学会前人的思维方法,“食桑吐丝”的活方法,对善于找寻打开知识和技巧大门的钥匙,都很重要。南宋朱熹去各书院讲课时,经常有一位老者带着行李跟踵而至。一些后生笑谑他:“随夫子书院穿梭,白发劳顿,和习何若(都学习什么啊)?”老者答:“读书方法耳。”老者高明。听课所得知识毕竟有限,学会读书或思维的方法或可惠渥终身。这是善学,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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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学,必然务实。说得天花乱坠,没用,得听有无道理,能否用。“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剑而后识器”(刘勰语)作为古训,值得细味。欲其“晓声识器”否,须辨识其是否有过“操千曲(创作实践)”或“观千剑(欣赏实践)”的真本事真学识。择师而从,是入门要路,必须慎重。不能只看官阶艺爵和漫天炒作的缤纷泡沫,必须着实度量其真才实学。择师,主动权在自己,须有明眼。如果拜错师门,烧香烧到“假大师”那里,非独耽误青春年华,一生有多少事可以重来?

    举个学诗的例子比较好理解。我幼时随刘思祖先生学诗,他家境清贫,腹有诗书,可惜乱世无用,只能教教小孩子。那时不讲什么科学教学,但他教诗的方法很好。初二时,有次日课,他先讲一通古诗,然后让我将宋人的句“云破月来花弄影”,“翻转言之”(诗学上称“反客为主”)。初始不解,请先生。他说“只能云来破月,亮公公不能探头出来看看云如何‘破’的吗?”于是,翻改成两句五言诗是“月出看云破(仄仄平平仄),影随花舞稀(仄平平仄平)”,刘很高兴,用红笔改“看”为“窥”,说“振得此诗精神者唯此字”。此字的确点睛生动。见我服气,知我会心,先生又出头句曰“云去冰轮寂(○平仄平平仄)”,令写“云去后事”。我接着作出次句“天清无所依(平平○平仄平)”,先生说“如何写得月无骨气?不如改为‘天清分外奇’”。然后由他转柁,出第三句:“明朝如化雨(平平平仄仄)”,我接尾句:“润土莫迟疑(仄仄仄平平)”。先生评说,“未必不佳,只是世间旱涝不均,云亦为难。不如公道为仁的好,改为‘润土慰先期(仄仄仄平平’吧”。善教者,授诗教人,诲人言行美善,亦是宣教君子之道。能学以致用,善教学,都是务实,学得活法,慧烛明,必受益无尽。书画的学习亦当如此。说某幅佳劣,云山罩,玄妙得让人犯晕,莫不如听他道出何处佳劣,何以佳劣,说些笔法墨法章法意法上的门道,更便于实践。人生能得嘉师高人指点,实乃三生有幸。当年幸领沈尹默先生教诲的周慧珺等上海书家,那与众不同的“笔底气质”,至今仍朗然可见。

    将上述“二功”具体一点,又有“三功”。“字外功至少要有文字功、文学功、史地功”(沈从文语)。“文史不通,下笔空空”(启功语)。“书画家要有几手绝活儿,起码得会捏算干支纪岁,会撰联语,会写真情动人平仄无误的诗词,旁观书画会预有诗稿跋稿于衷(以便题画题跋),会识解通假二百字吧?”(俞平伯语)。

    字功、文学功、史地功,孰先孰后也没有绝然划分的界限。对书法来说,三功之中,文字功应该位榜首。自称书法家,先不说严肃吾中华民族文字有多么神圣的职责,写了几十年,写来写去,老写错字,总是个异怪问题吧?其中,最常见的是读书不求甚解,往往词义没弄清楚就信笔挥洒,当然易生笔误。当年北京曾有书家为自愿赴西藏工作的大学生书李白《与史郎中饮听黄鹤楼上吹笛》,因诗中有“一为迁客去长沙”,“迁”是被贬谪,而非迁移户口,引起笑话,遭遇报刊议论。又某书家进京展一行草作品书岑参诗,尾结“封侯应不远,燕颔岂徒然”,书成“封侯应不远,燕领岂徒然”,就是没弄懂“燕颔”(见《后汉书?班超传》,燕颔虎颈,此万里侯相)的词义。又首届“兰亭赛”获奖者青岛现场书写时,某位参赛者书写李白《送友人》的尾句“萧萧班鸣”,原本正确,有个别评委和其他赛者提出第三四字应是“斑马”,者不服,遂有争论,也是不解“班(分开,别也)的词义。唐朝人大约尚未见识过斑马。此诗最后说“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这是李白巧借行将分别的马鸣写惜别不捨,在渲染前面的“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诗法叫“借物生情”。并辔的马因数日的耳摩颈交,相处甚洽,面临分别,尚且眷恋友情而嘶鸣不已,更况游子故人!多好的诗,与“斑马”何干?当年北大有学生将《左传?襄公二十五年》“庆封如师,男女以班”,翻译成了“庆封如当老师,男女分班”,古汉语家王力先生讲课至此,必让同学记住这个笑话,也就顺便记住了“班”字。

    其实,一些细微处也常见书家的文史积养。例如书画家常用的“跋”字,其本义是“足”,一词多义,常用“踏草而行”和“词文尾”二意,故有“草跋”、“跋”、“跋尾”、“题跋”等。壬午(2002)年西安友人请题册页,首开即见京城某家题写的“龙马精神”四字,落款“挥汗跋之”;既无跋识,又据众前,“跋之”何来?去年展览会上有作者书“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为“李大钊联”,已经大误,又在两联近百字边款中题“今日草跋于后”,此处小误有二。其一,因为“跋”本有“于后”意,故“于后”可删;其二,“草跋”易生误解,因为自古以来称行走草野曰“草跋”。边款里的“今日草跋于后”,严格地说,书作“今以草书跋之”比较妥当。其它问题,例如录老杜五律《咏竹》中二联的“绿叶半含箨,新梢才出墙。雨洗娟娟净,风吹细香”、李白古风《行路难》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等落款称“绝句”;书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应书“毛泽东诗或“革命领袖诗”,落款却称“革命先诗词”;将非对仗句作对联书写,特别改易前人联语数字后称“自撰”,结果不符联律又内容径庭等,虽然每展四五,却很有普遍性。

    或谓书法评选评的是书艺,可以不究语文错误,恕难苟同。一则自斫门槛,等于自降文化水准;其二,如果书法错字不究,是否戏剧、绘画、唱歌、影视等都可以“四裤全书”(见某红火电视剧字幕)呢?

    评选中,书“凭欄處,瀟瀟雨歇”(传岳飞词)、“挂席拾海月”(谢灵运诗)、“真珠帘箔掩蘭堂”(李白诗),见繁体字作品中书有“凭”、“挂”、“帘”等字,评委往往以“繁简同幅”扣分,实则失当。因为传统本有“凭、憑”、“挂、掛、“帘、簾”,今简化字即借用这些古字而。书者尽自抄写,未必知晓,但评委应该道(例如《周书》中“凭玉几”早有此字。如果大家都从文字学、诗学等传统文化的角度理解书法,恐怕就不会传承到我们这一代,一不小心,就把书法搞得没底气了。如果有些本应该书家熟知的常识性问题,圈外人通知而书家茫然,那就很没面子了。文字的发展史与书法艺术史、文学史都血脉相关,多看一些文字学和文学方面的书籍,粗略了解一下文字发展演变的历史,深化文史功,会意旁通,也非至难至难,何况还会给人以“悦读”的快感呢。
  
    ▶勤学敏思

    要积垫“二功”,勤学,自不必说,敏思直至类旁通,更为重要。只练手技,底蕴空乏,搞打一,不行;书城簇拥,过眼不读,或者读不思,合卷即忘,亦不可取。欲求事遂功至须智慧通之,志力达之;此为古今中外成艺之大道。智慧通之,简单地说,就是能否激活知、识、思、变等创造性思维的问题。

    地球上的山水无不沟通,州界省界国界皆属人为设置;在创造性思维那个高端层面上,文学艺术之间不存在绝然的门墙划界,文学的造诣会有助于其它艺术的创造性思维活动。书家下笔非诗即文;文学功也是书法家必修的功课。能作简单的对联和诗词,撰写一些表情达意形象生动的散文、题跋、评语等,可以列入书法家的专业训练。训练的意义,不仅在书家提高了文学修养和文学创作水平,也开拓和滋养了创造性思维的活力。文学,一向被看作民族文化人文乳液,受其浸润激活的不仅是书画、戏剧、视等门类。这是一个较大的话题,之前发表过几篇拙文多有涉及,可资参酌,以后有机会再大家“下回分解”。

    先问一个问题,请大家思考:禅与诗何干?“禅中有诗,诗中有禅”,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认为,这是诗与禅在创造性思维那个高端层面上的贯通和理解。强调书画家丰厚学养,与创造性思维攸关。例如老禅师问“何谓风”,回答“空气流动谓之风”,肯定正确,但非诗非禅。有小僧回答“楼外絮纷纷”或“亭皋木叶落”,一言春风,一言秋风,未著“风”字,却得风流。或谓“虎在山中行”(林中大王之风)、“钵空有物归”(空灵之风),未著“风”字,则愈见悟觉。如果老禅师又问:“何谓大中见小?”回答“西瓜瓤有籽”,不能说答错,拙在坐实。或答“广宇茫茫飘桂子”、“玉鑑琼田万顷,著我扁舟一叶”,孤高清寂愈见,也愈见觉。机锋应对,通禅或是通诗又有何难?如果老师再问:“何谓小中见大?”回答“芥子比西瓜”。你认可是实话,会认可其禅风诗味吗?或答“一口吸尽西江水”、“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你有什么感觉?反过来理解,诗人写这些诗句,不正是创造性思维的积极活动吗?在这个层面上,你对“禅”与“诗”,会没有新的理解(悟觉)?不轻易说“禅”与“诗”无关的人,也不会断言“文学只是书写素材,书家没必要去搞懂文学”云云。

    一些书法家读了不少年的诗词经典,仍然难以从事简单的文学创作。碰到这样的问题,首先需要检查自己学习方法正确否和思维滞碍否,例如你多年的读诗是务虚是务实?有无真正意义上的创作活动实践?有无文学作实践经验丰富的专家指点过?不学诗法,只是读,终究难以上手。用朱熹的话说,那就是“只因未那深处;若到得那深处,自然佛门洞开”。人可以很聪明(包括天赋和后天涵养),因为有时没有做到,让自己失去很多创造的机会。朦胧与开悟,或许仅差一步之遥。迈出这一步,即是顿悟。我列举诗例,因为形象,也方便说明书法家的文学功。再重复那句话:地球上的山水无不沟通,州界省界国界皆属人为设置;在创造性思维那个高端层面上,文学艺术之间不存在绝然的门墙划界,文学的造诣会有助于其它艺术的创造性思维活动。信不信由你。

    清桐城派作家刘海峰说“天下可告人者唯法耳”,应是古今学苑至理。以诗法观之,读出“两个黄鹂鸣翠柳,一白鹭上青天”,是老杜在写两个点、一条线,在用点线营诗境空间,这就是明眼,务实。如果能用这个点线营法去关照“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居然读出白日”是点的运动,由上而下,“黄河”是线的运动,由西往东,就有点小彻小悟了。如果还能借助“列锦法”,读懂王维的“大漠(面)—孤烟(线)—直,长河(线)—落日(点)—圆”,是点线经营法与双字列锦加字法的巧妙结合,甚至还能动笔开辟自己的文学天地,则近乎大彻大悟了。金圣叹说“天下妙思无限,故妙法亦无限”,反过来理解,“天下妙法无限,故妙思亦无限”。白纸青天,造化在手。通与不通,悟与不悟,全在作手灵慧。看三千字的鉴赏文章,不如点拨一个诗法实,“诵经千卷,莫如灵心一点”,所以,善学者的聪明,不过知晓应该学习什么和如何去学罢了。

    听懂我讲的这些简单常用诗法,如果碰巧你又很清楚自己的努力方向(是作足抄录他人诗文,还是有志于成为诗书兼擅的书法艺术),那么,应该如何解读经典诗文,还用赘言吗?这是带有主观能动性的一种自觉。激活人的创造性思维能力是多方面的综合效应,当然也包括文学的解读和创作活动。

    通常画家完活儿,可以袖手,恭请书法家题写,还得说画家谦虚。书法家呢,转身又去恳求诗人,然后照单抄之,旁观者作何感想?如果书法家看着那画,相局时已经预有诗意,用介入法写“借水敲门何必问,宣和画谱尚书家”(题《杏庄》),用善解法写“惟恐俗尘来客问,出溪从不种桃花”(题《桃庄》),用虚拟设问(虚实相生)写“菊花围屋阿谁主?看似陶公旧草堂”(题菊庄》)等等,待到提笔濡墨,腹稿已成,这时全凭表情意需要,主张都在自己。如果面对同一幅画,都题画中主人物,题七言,“扶头酒醒门声响,有客来酬翰墨缘”,客形主;题六言,“唤醒老翁春睡,何妨画里斗诗”,代客问主等等;皆善作经营,妙思牵出佳诗不难。

    只道作诗,平素勤学不够,临阵又敏思不及,十数年辗转蜀道,成功何日?跟诗歌创作一样,书画创作也需要顿悟。其实,顿悟就是在平素丰厚积垫酝酿的基础上的敏思,灵心一动。齐白石有幅荔枝图,颗颗鲜红,中有两颗黑荔枝,观者不以为异怪,反倒觉得黑果衬托红果,愈加鲜亮真实。汪曾祺先生说,观看展览时正好可染先生在场,可老说他有幸亲见白石老人画的这面册页,最有发言权。当时作品已近完成,老人忽然拈笔濡墨,飞出两个黑荔枝,全画遂生机活泼。意外之妙,如同清风自来,然在必然之中。因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曾拿黑荔枝画批判过齐石,我计划主编《当代书坛名家精品与技法》时,汪先生先了《论精品意识》一文,定要将齐白石画“黑荔枝”事写入,惜此书拖延至戊寅(1998)年夏出版时,汪先生已逝,我仍以此文为序,亦是铭记老前辈点拨教诲的苦心。

    陆维钊先生讲过,四十岁以前只管读书学习,因为没有先成佛后念经的道理。书法家无论有多少头衔多大名气,一旦笔下出错,就会贻笑大方。丢了书界的大面子,大家都不开心。当然,有时判断正误公允否,也取决于评议者的文史修养等综合水平,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例如,中唐以前没有“茶”字,写作“荼”。有次应邀参加评选,江苏一件行书作品中书有“饮新荼。有人认为“‘饮茶’岂得‘饮荼’?”坚持拿下。这里,认“荼”是错别字,未免主观臆断。我当时提出建议,首先依据首诗创作的时代,辨别正误;现场没有工具书,断不了诗作者代的话,还可以针对押韵情况具体分析。因为诗押的是虞愚韵,“倚石饮新荼”句尾写“荼”,不能算错。如果此诗押的是佳麻韵,例如“松间坐啜茶”之类,茶字押尾,书者写成了“荼”,那就是笔误。我们不能等背会唐诗三百首后再裁断正误,但借助平素的学养进行判断或分析,还是可以的。
 
    “贴”“帖”二字,是在第四届国展上出现过的老问题。当时陕西有幅小楷书写的《木兰辞》,水平很高,但是他把诗中“对镜贴花黄”的“贴”,写成了字帖的“帖”,有评委认为写错当即取下。我认为这样写没错,因为《木兰辞》所有的版本都用帖”,“帖”可通“贴”。很遗憾,人微言轻,没有采纳拙见。几年,河南中青年在北京中华世纪坛搞展览,信阳刘绍典一幅集诗诗联的作品,上联书有“妥帖”,引起观者争论。研讨会上,我结合四届国展的“对镜帖花黄”,举出唐诗中“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韩愈句)等,再次讲了识别通假字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人告诉陕西那位作者,他年年都百倍认真地书写“对镜帖花黄”,结果年年参展落选,又不知道是“帖”字惹的祸,不是很冤吗?

    逢着书写《管子》的“政令不善,墨墨若夜”,《庄子》的“至道之极昏昏墨墨”,观者尚可模糊理解。有次评选逢着书写《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的“墨墨不得志”,《汉书》的“墨墨不得意”,论之后,评委以“默默”的笔误给“处决”了,确实有失公允。殊知“墨墨”即是“默默”,通假至今。那么,是继续“默默”,还公开说明“墨墨”好呢?评选场外,总有人喜欢议论评委的争论,实,场内有争论比没有争论好。如果正确意见获得大家认可,是进步,是好事,不必紧张。首先申明,每参加一次评选,我都大有收获提高。因为我教授古典文学,可能多翻读了几本书,但不深不透之处甚多,通过学习,才有新的进步。没有“欲穷千里目”的决心和付出,谁都不可能“更上一层楼”。我们面对的是五千年的复杂的中国文化史,这是一门大学问,所以包括我在内,永远都得做学生,大家一定要不断地学习和提高,才能把法评选真正做得公平公正。评选之争,是否也与“三功”有关呢?
  
    ▶博学广储

    古今文化的全部识,皆天下公器。“学不能至,心向往之”。对书法家而言,笔墨功不能少,储学功夫更不可慢怠。清人董棨《养素居画学钩深》说“笔无转动曰笔穷,眼不扩充曰眼穷,耳闻浅近曰耳穷,腹无酝酿曰腹穷。以是四穷,心无专主,手无把握,焉能入门?”此语,不止针对画事,用于书法,亦是同理。书法家未必都成学者,但不可以没有储养,没有学者的务实精神和劳苦耕耘。俞平伯先生上述“书画家要有几手绝活儿”的话,实是书画家的博学广储问题。

    关于史地知识方面,除掌握二百多个常用的通假字外,还需要学会掐指快速计算干支纪年。五千年的中国历史,说出干支、朝代就应该推算出来时年。这样不但在落款年代时不容易出错,也有利于画理论、人物本事等方面的研究。例如龚自珍(1792-1841)的《己亥诗》结集于1839年,某书家写龚自珍己亥数诗,落款书“乙亥杂诗”,这就异怪了。逢“乙”必五,成了光绪元年(1875)年。此时,龚已故世三十四年,这不添乱吗?又清代画家华嵒(1682-1756)的一幅《万壑松风图》,画上题款分明写作“乙卯”(即1735年),某出版物上释文为“己卯”(即1759年),也同属“画出身后”的牛头不对马嘴。

    书画家落款的干支纪年常见书误,将“辛巳”、“丙戌”、“己卯”,写成“辛己”、“丙戍”、“已卯,下笔皆太随意。最简单的,例如写甲乙丙丁的“乙”字,多不规正。正确书写应该是平头起、鼓肚、翘尾巴,这时它读“以”音。如果写成昂首或俯探,加上鼓肚、翘尾巴,那它就不是“乙”了,而应该读“鸦”音,《康熙字典》或《词源》、《词海》里释之为“玄鸟也”。于是,因为书法家的粗心,从“乙丑(1985年)”,经“乙亥(1995年)”,到乙酉(2005年)”,大量作品的“乙”都写作“乙(音读鸦,指鸦或燕)”,让玄鸟终岁翻飞。就算是鸡毛蒜皮,为何不能笔下留意?总不至于写了两千多年的“乙”,到今天忽地都幻化成“鸦”了吧?汉字书写的规范是有社会约定俗成性的,任意自造,搞乱文字,并不显高明。

    其次,季语的书写与释读也须符合传统,规范化。例如作品款书“仲夏七月”、“秋暮十月”等都让人莫名,因为事实上只有“仲夏五月”、“季秋九月”等。将公历月份与农历混淆的错误,最为常见。与其混淆,不如简单化处理的好。在台湾见大陆名家一幅行书作品,款书有“癸酉孟秋上元”,很费解。癸酉,一算,逢“癸”必三,当1993年。“上元”即正月十五;元节如何延得至“孟秋七月”?估计原本想写“癸酉孟秋上浣”(上浣,即旬),下笔轻脱,遂出此错误

    此外,文人的字号用法也需要熟悉。古人取字号大约有十二种途径,例如荆浩,字浩然,又黄易,字大易,用添字法;张衡,字平子,又沈兼,字两之,用换语法;怀素,字藏真,又傅眉,字寿毛,用释解法等。其中顺意和反向取字是其中较为常用的两种。岳飞字鹏举,文天祥单字瑞,都取顺意。朱熹,“熹”字意为明亮,反向取字“晦翁”。一明一晦,明暗对举之意也。赵孟畹摹邦”同“俯”,取字“子昂”,一俯一昂,典型的反向取字,大有中庸协和之意。2004年上海一拍卖会上,有幅《凤鸣图》落款人“和庭”,要上拍,当然得先把作者清楚。乍一看,不知何人所作,于是猜测是否属于顺意取字。那么,“庭”大约是根据“兰庭祥和”一词交叉取字(顺意加错综法)而来,其作者为郭兰祥,字和庭。康熙年间名僧广见,字多闻。就是利用现成吉语“广见多闻”分割错综而成。知道表字知识,一则开阔眼界,侧面了解吾国文人对文字形义特殊的文化解读和活用,借此了解书画家的志向、趣味、喜恶、习尚等;一则翻检古籍、审鉴字画印章,自有诸多方便。此类事例太多,不一一举。东邻之日韩,书家文人至今仍保留字号习惯,如此守望古雅,料也不尽是沿古成习所致。

    文史知识范围比较广泛,不限表字、干支纪岁,甚至深及文字的避讳和书家的诗文创作,远及名家书写习及其生涯本事等都概属此类。例如齐白石出生于1863年(癸亥)农历11曰22生,生肖猪。“齐”字繁写,左上有“刀”。齐白石最信易数析字,当然讳姓氏“字上架刀”,所以落款的“齐”字从不写“刀”;每逢此字,则“以一点之‘夕’取代”,或者一笔草书带过,类似阿拉伯数字的“7”。凡字画落款“齐”字书有“刀”者,大可质疑赝作。你认为迷信,可以不信,但齐白石信。要解读齐白石,就必须理解这个客观存在。起码得知道湘籍的曾国藩、左宗棠、毛泽东、齐白石、周谷城等大家对姓氏文化隐蔽而深沉的一些思考吧?

    上举诸例都不过小例,小到“半粟一”的程度,但它们是中国文化瀚海的“半粟一沤”。瀚海行舟的大艺术家无不朝餐夕饮过这些“半粟一沤”而成就伟大的。“学无止境”、“一物不,儒者之耻”、“学不能至,心向往之”等古训,启发激励过前贤,对今之者,不信会水泼不进。

    最后想说的是,书法家在文史范围的知识面尽可能宽博,譬如还可以适当了解一些关于瓦当或古钱币的基本知识。

    你可以对瓦当不感兴趣,但作为书法家,因不辨瓦当文字,经常将印有瓦当文字图案的对联纸使用颠倒了,难免让人对书法家小瞧三分。这时,即使说是“在联合国展出过”,“在海外刮过书法旋风”,恐怕也难获得谅解,何况海外亦不乏熟知中华文化的明白人。学习时,首先需要辨识瓦当文字,俗文字自有书写特色;其次,应该掌握瓦当文字最常见的六种排列形式等,以便正确解读瓦当。

    另外,很可能对收藏古钱币没有兴趣,但有人取出一二请教币上的文字,你是书法家,只道可奉告,大约无法交待,所以作为书法家,还需要了解一些识读古钱币的基础识及其简便方法(包括识别各种书体的文字以及文字排列的识读顺序)。

    古钱币中,以宋币为多。若以宋币为例,书写有篆隶楷行草,各体兼备。一般情况下,北宋年号币或篆楷或隶草,二体兼书,俗称“对(子)钱”。北宋淳化至道(990-997)年间始作楷行草三体;不到百年,至熙宁元丰(1068-1085)年间,不但五体通书,而且非采书法名家手笔不可。皇帝大笔一挥,就是“御书钱”,例如“崇宁通宝”“大观通宝”都是宋徽宗的手笔。当然,恭请书法名家书币,非北宋始,例如铸于南唐的“开元通宝”的篆书是由吏部尚书徐铉所写。北宋此风渐盛的原因,跟时的市场经济和城市文化长足发展的背景相关,可以想像得出书画繁荣的大致情。这跟五代十国的兵燹乱世时期,以铁、锡、铅、铜等作主料的各色粗制钱币,至还有泥质的陶币,其荣悴兴衰的沧桑感迥然不同。辽代的经济发展比较落后,天元年(922)铸造“天赞通宝”至北宋晚期方近二百年,铸造年号钱二十种,都劣质粗造,远不及唐宋,皆经济文化使然也。见着劣质钱币,参考其它因素,判断时期,大都没有出入。

    有关钱币的知识极多,书法家未必尽知,但观其成色、制造工艺,识其年号,估摸制币何时何代,解读币上篆文,说出著名书写者为何时何人;不会读“至和通宝”(应该用对读法,即按先上下,后右左的顺序)为“至通和宝”,也不会读“至和元宝”(应该用顺向旋读法,即按先上右,后下的顺序)为“至元和宝”等,至少不会南辕北辙。否则,都是遗憾。
  
    ▶弘扬“三气”

    启功先生早就说过,“要想搞好协会工作,须提倡‘文气、正气’,才能创作出‘大气’的作品……”,这话至今犹在耳边。文气,就是多读书,丰厚学养;正气,就是持正驱邪,为书界蔚然一个有利于繁荣发展的良好氛围。炫权、炫富、炫媚、跑官买爵、海吹造泡、枪手代笔、捆绑利私、拼爹霸场等,统属书坛邪气。真正的大师,靠“呼唤”是出不来的。只有张扬文气正气,方有可能出脱真正的艺术大师,创作出真正不负时代的大气的鸿篇杰构。如果让伪钞劣币通吃,则无正气可言,亦无大气可言。当今幸逢明盛世,文化幸逢大发展大繁荣的时期,凡是有利于树正气、树新风的实话真话,完可以畅所欲言。陈毅元帅说过,“敢言是君子”,本人奉信不疑。

    “美言无益”、“言行无不关仁义”,个中道理,庸赘言。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不良风气,都愿意说好听的话,看出问题或错误,一概缄口无语,没有批评的胆量。从传统的道德观看,譬如按赵朴老的说法,见错不纠,应属“不报友人恩”。如果对方听了逆耳之言后耿耿于怀,没有接受批评的雅量,也属于“不报友人恩”。“没胆量”遭遇“没雅量”,这是当今艺术批评陷入困境的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办个人书法展,都时兴搭配一个研讨会。研讨什么?研讨应该有学术主题。挂那么几十件作品,随意漫侃恭维一番后就移席美餐的,最好不要戴“书法艺术研讨会”之的大帽子。让海内外学术界看我们的“艺术研讨”原来如此这般,多没意思。如果真想听教诲,冠名“研讨会”亦非不可;不管研讨什么,至少确立个学术主题,而且参与还须有敢说真话的胆量和聆听批评的雅量。欢迎实话实说,开展正常的艺术批评,就弘扬正气。搞书画的有艺术主见,固然好,但不要顽守痼疾,拒绝批评,或许这些刺耳锥心的批评击中要害,正是今后鹞子翻身的推动力。若非势力超过实力的人,艺术上的飞跃通常没有意外的奇迹。过关斩将的英雄好汉,都是靠硬功夫磨练冲刺出来的。一听批评,就光火,可能会让自己失去很多可贵的机会。如果连批评的些许风雨都接受不,遑论弘扬正气?又如何在艺术界图谋更大作为?信图片_20190123165756

 有句老话,叫“闻过则喜”,有人指责书法家书写有误,心存感激。现在,拒绝批评,甚至到了拒绝建议的地步,护短如此,如何进步?因为艺术批评关乎文风书风,统属文化范畴,原意借此多说几句。几年前在国庆展上见某著名书家的一副行书联“满室图书真至乐;持身恭俭是良谟”,觉着内容不宜。因为此联为逊帝溥仪的座右铭,原由溥仪师傅朱益藩所书,是紫禁城休顺堂的名联名物;然内容已经具备特定性,纵款书署明“前人励志联”,用以祝贺新中国国庆终归不妥。恰作者在场,我略述此联联语的背景,建议找故宫核实一下,结果作者说“核实什么?我照书抄的。您不说,谁知道啊?”我遂无言。听说胡适当年奉劝某些国人不要用茶碗喝咖啡,挨过国骂,他自嘲为“冰蚕语热”。看来,文化上难以沟通,有时恐怕还不能简单归结为“没雅量”和“话不投机”。
    还有一种流行说法是“大师笔下无错误”。错误就是错误,应该不管在谁的笔下。书法家不好当,纤毫无憾的事太难,但是,如果一边自诩“大师”,弟子甚众,一边又老出低级错误,是“大师”还是“大厮”?那就大可质疑了。河南孟州曾盛请京城某“大师”为韩愈祠题写祠名,祠匾堂堂悬置门楣要位,识者大惊。陕西师范大学古典文学教授霍松林先生见之,怒不可遏,道“韩愈逝后,谥号‘文公’,千秋不易。怎么到今日此人笔下写成‘韩荆公’了?‘荆公’姓王,在宋,不在唐!必须撤下!”霍老惟恐口头撤议”上达拖诿,写了书面意见,并致函沈鹏主席,建议书家多多读书,否则“有愧书”。我当年肃然恭读过此信复印件,对霍老的深情无忌,肺腑语切,感动之至。对京城另位著名文史教授的“眉批”(书法界的“大师”何以无知至此,何以为人学师,何以…),颇感震撼。看来,不管你能忽悠多大名气腔调,腹无酝酿,储学功夫不到,识者明鉴,就难免“棍棒夹道”。对事不对人,愿大家记住这个教训。

    总之,书法是国艺,是一门需要付出毕生心血去惨淡经营的学问。举手涂抹,玩票可以,千万别动辄标榜创新“二王”又颠“苏黄”的,书法伤害不起。书法艺术之成,是文化炼狱,不像有些人想的那么简单。相信古今文化史上的艺术大师皆民族文化高原矗立的巨峰,那么,请大家记住:书法功课是生都做不完的文化修业。如果巨峰难及,希望在一生寻觅和辛苦之后,至少要找到自己心目中香格里拉。

    三个多小时讲文化大题,勉力而为。老妇絮谈,苦口婆心,谨供参考,愿乞教正。

书法之妙大要有四:一用笔,二结体,三分布,四用意。

用笔者,笔画运动之法也;结体者,叠笔成形之法也;分布者,叠字成行、行成片段之法也;用意者,综用笔、结体、分布,随一时之意兴而创成一体之法也。惟此四法,莫先于用笔。若笔法未谙,则他无足数。苟能精心用笔,而结体、分布随笔而成,要无难事。至于用意,实原于用笔,特用笔只一笔之意,而用意乃作品全体之意耳。惟全体之意必始于一笔之意,而通体之意无不一贯。断无同一作品,行行字字笔意悬殊而所以成书,亦不出乎用笔。且用笔之妙,虽不可言,而犹有迹象之可言;而用意之妙,则随境而迁,因时而异,变化无方,莫可言诠。此学书只言笔法,而其余三者,一由天资(用意),二由人力(结体、分布),皆非所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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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刻石》

书体古今不同,笔法千古不易,故书家无不精研笔法者。惟自有书以来,讫乎今世,尚无论笔法之专书。其见诸论著者,莫古于秦李斯之《论用笔》,寥寥数语,殊无精义,断为伪作。至晋卫夫人之《笔阵图》,王羲之之《笔势论》,唐李世民之《笔法诀》,欧阳询之《八法》,不著名氏之《永八法》,真之述长史笔法》,《翰林密论用笔法》,张怀瓘《用笔法》,《翰林传授隐术》,下逮宋、元、明各代,皆有类似之作,不遑悉数。其中真伪杂出,大要只言楷书笔画之形迹,而参以藻彩形容之词,殆皆无笔法之可求。又如唐孙过庭之《书谱》,虽有佳句,只可论书。此外书家非无断片精语,要不足为学者之津梁。其论用笔之最精者,无过于后汉蔡邕之《九势》,曰藏、护、啄、磔、趯、掠、战、鳞、勒,凡九种笔法。用之篆、隶真、行、草各体皆可相通。(全文载《附录》。)惟详加审究,尚多未备,其所谓“鳞笔”,唐张怀瓘《论用笔》有鳞羽参差”句,是“鳞”乃状横多之参差,非笔法也。置鳞”弗计,共得八势。兹更益以十一势,凡十九势,曰藏头、护尾、盈中、出锋、转笔、折笔、往复、啄笔、磔笔、趯笔、掠笔、勒笔、战笔、波动、摆笔、攫笔、换笔、滚笔、反笔,古笔法略尽于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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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笔法者,非如“永”字八法侧(点)、勒(横)、努(竖)、趯(挑)、策(折)、掠(撇)、啄(撇点)、磔(捺)之论笔画之作法也,苟言笔画之作法,则与今之坊间描红习字范本等耳,何足成书。盖笔法者,笔之运动法也,不动不足以言笔。今人作书,凡有七病,非不知动即为妄动。七病者何?一日匠字,帖腕抹笔,以求光匀之谓也。二曰做字,偃笔描画,以求形似谓也。三曰刻字,戳笔钉,以摹金石之谓也。四曰堆字,聚墨为笔,貌似厚重之谓也。五曰刷字,扫笔横涂,以作奇怪之谓也。六曰点字,点笔成,以求遮丑之谓也。七曰纽字,纽其笔,以当波动之谓也。欲免此七病,必求笔之动法。《九势》有言曰:笔软则奇怪生焉。”喻之生物,死则僵硬,僵硬则不动;

微信图片_20190123165409孙过庭书谱

生则和软,和软则能动。及其动也,真力始生,真力既生变化莫测,此最善言笔法也。又动者,有所动,有能动。不谙笔法,则不所动;笔不入纸,则不能动。笔之起止行程此所动也;笔著一点,空际引伸,与外力搏,此能动也。明董其昌喻以“撑急水滩船”,即能动之意。舟人以篙端点石齿,喻笔入纸;以末着肩际,喻执笔。是撑,风水相搏,而篙动喻笔之动,此善喻能动也。凡为书家,笔无不动者,惟动力有大小,而优劣判焉。此则天资所限,非关人力也。笔法示人以所动,而能动则存乎其人,惟学者深造而自得之,斯可尔。

1899年的暮冬。村中一富户人家,数位工匠上山造墓穴。突然,从地下传出金属碰撞硬物的沉闷声,一位粗通文墨的工匠,他跳入穴坑将石板取出,用手抚去湿泥。一列列竖排的文字映出眼帘,“是块碑”,他说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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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名绅陈锡琛,敏锐触感此碑来历不凡。收购了后来被称为“晋朱曼妻薛买地宅券”的这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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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券为石质,刻于东晋咸康四年(338年),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出土于温州市平阳县(今苍南县)云岩乡鲸头村,现藏于温州博物馆。石高30厘米,宽17.2厘米,厚8.5厘米。共8行,每行14字,共106字。由于六朝禁碑,所以此券尤为珍贵。且为篆书,对了解此时期浙江篆书风貌极其重要。陆维钊有跋云:“此券后于杨绍买冢地莂五十四年。浙中少汉石刻。虽小品,亦可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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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书似《天发神谶》,而刻手则不工。”王靖宪认为此券“篆书呈方势,镌刻比较草率随意,书体和《天发神谶碑》有相同之处,可能这是汉魏江南地域篆书风格的特点之一,它一直影响到东晋。”此时期浙江地区篆隶书迹除此之外,尚存于一些砖铭中。绍兴近有体貌酷似《天发神谶碑》的砖铭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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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拓本为姜东舒旧藏并题签,上有沙孟海、方介堪、陆维钊、姜东舒、韩登安、胡士莹、朱孔阳、刘慎旃等十一家题跋,遍布满纸,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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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曼妻薛氏买地券”刻于东晋咸康四年(338),长方形,纵30厘米,横17.2厘米,厚8.5厘米。石质粗松,色灰黑,已断裂。石面阴刻篆书文字106字,共8行,前7行每行14字,最后一行8字。格线粗细不匀,刻得较为草率。券文如下:

晋二月壬子朔四日乙卯,吴故舍人立节都尉晋陵丹徒朱曼故妻薛,从天买地,从地买宅,东极甲乙,南极丙丁,西极庚辛,北极壬癸,中极戊己,上极天,下极泉,直钱二百万,即日交毕。有志薛地,当诣天帝;有志薛宅,当诣土伯。任知者:东王公、西王圣母。如天帝律令。司(司,“合同”二字并写的半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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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碑还有一显著的特色就是书法艺术。魏晋以来因禁碑严厉,故至今传世为少。这也给书法史演变发展研究带了断层。本来晋代是我国书法术的鼎盛之时,而买地券篆中带隶意,字体方折,笔画或单刀刻成,刚好补上从篆书过渡到隶书的空白,故是一件难得的晋代书法刻石。

后经罗振玉、方介堪、刘绍宽、郭沫若等研究,其书法,以篆为体,参以籀文,单刀阴刻,结体方整,骨肉亭匀,波磔分明,法度严谨,用笔方圆兼备,平正中有秀逸之气。更为可贵的是,它是目前国内仅存的东晋篆书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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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文写法,有参用大篆,也有从简体,用笔很像《天发神谶碑》。其字体结构,已经是由繁复转到简省,笔调与《禆国山碑很相似,刻法亦生动有神,可秦莽相美。晋代对碑文禁得很严,石刻传世不多,刻的字体不是正书,便是隶体,从没有发现篆字的晋碑,可说是我国历史上仅有的晋代石刻遗文,是值得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