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欣赏的审美标准,是正确进行书法欣赏的基础;掌握书法欣赏的方法,是进行书法欣赏的关键。

   一、书法的审美标准

  南朝书家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这里,强调以形写神,形神兼备。

  一般地说,“形包括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书法空间结构;

“神”主要指书法的神采意味。

   (一)书法的点画线条

  书法的点画线条具有无限的表现力,它本身抽象,所构成的书法形象也无所确指,却要把全部美的特质包容其中。这样,对书法的点画线条就提出了特殊的要求。要求具有力量感、节奏感和立体感。

微信图片_20190129160740守”的大篆和小篆

 1、力量感

点画线条的力量感是线条美的要素之一。它是一种比喻,指点画线条在人心中唤起的力的感觉。早在汉代,蔡邕《九势》就对点画线条作出了专门的研究,指出“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行”,“点画势尽,力收之”。要求点画要深藏圭角,有往必收,有始有终,便于展示力度。需要注意的是,我们强调藏头护尾,不露圭角,并不是说可以忽略中间行笔。中间行笔必须取涩势中锋,以使点画线条浑圆淳和,温而不柔,力含其中。但是,点画线条的起止并非都是深藏圭角不露锋芒的(大篆、小篆均须藏锋)。书法中往往根据需要藏露结合,尤其在行草书中,千变万化。欣赏时,既要意起止的承接和呼应,又要注意中段是否浮滑轻薄。

2、节奏感

节奏本指音乐中音符有规律的高低、强弱、长短的变化。书法由于在创作过程中运笔用力大小以及速度快慢不同,产生了轻重、粗细、长短、大小等不同形态的有规律的交替变化,使书法的点画线条产生了节奏。汉字的笔画长短、大小不等,更加强了书法中点画线条的节奏感。一般而言,静态的书体(如篆书、隶书、楷书)节奏感较弱,动态的书体(行书、草书)节奏感较强,变化也较为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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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立体感

立体感是中锋用笔的结果。中锋写出的笔画,“映日视之,画之中心,有一缕浓墨,正当其中,至于折处,亦当中无有偏侧。”这样,点画线条才能饱满圆实,浑厚圆润。因而,中锋用笔历来很受重视。但是,我们不能发现,在书法创作中侧锋用笔也随处可见。除小篆以外,其他书体都离不开侧锋。尤其是在行草书中,侧锋作为中锋的补充和陪衬,更是随处可见。

微信图片_20190129160746第九行书——柳公权《蒙诏帖》,高26.8厘米,长57.4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二)书法的空间结构

 书法的点画线条在遵循汉字的形体和笔顺原则的前提下交叉组合,分割空间,形成书法的空间结构。空间结构包括单字的结体、整行的行气和整体的布局三部分。

1、单字的结体

单字的结体要求整齐平正,长短合度,疏密均衡。这样,才能在乎正的基础上注意正欹朽生,错综变化,形象自然,于平正中见险绝,险绝中求趣味。

 2、整行的行

书法作品中字与字上下(或前后)相连,形成“连缀”,要求上下承接,呼应连贯。楷书、隶书、篆书等静态书体虽然字字独立,但笔断而意连。行书、草书等动态书体可字字连贯,游丝牵引。此外,整行的行气还应注意大小变化、欹正呼应、虚实对比,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节奏感。这样,才能使行气自然连贯,血脉畅通。

3、整体的布局

书法作品中集点成字、连字成行、集行成章,构成了点画线条对空间的切割,并由此构咸了书法作品的整体布局。要求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疏密得宜,计白当黑;平整均衡,欹正相生;参差错落,变化多姿。其中楷书、隶书、篆书等静态书体以平正均衡为主;行、草书等动态书体变化错综,起伏跌宕。

(三)书法的神采意味

神采本指人面部的神气和光采。书法中的神采是指点画线条及其结构组合中透出的精神、格调、气质、情趣和意味的统称。“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说明神采高于“形质”(点画线条及其结构布局的形态和外观),形质是神采赖以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因此,书法艺术神采的实质是点画线条及其空间组合的总体和谐。追求神采,抒写性灵始终是书法家孜孜以求的最高境界。

书法中神采的获得,一方面依赖于创作技巧的精熟,这是前提和基础;另一方面,只有创作心态恬淡自如,创作中心手双畅,物我两忘,才能写出真情至性,融进自己的知识修养和审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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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书法欣赏的方法

 书法欣赏同其他艺术欣赏一致,需要遵循人类认识活动的一般规律。由于书法艺术的特殊性,又使书法欣赏在方法上表现出独特性。一般地说,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1、从整体到局部,再由局部到整体。

法欣赏时,应首先统观全局,对其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有一大的象。进而注意用笔、结字、章法、墨韵等局部是否法意兼备,生动活泼。局部欣赏完毕后,再退立远处统观全局,校正首次观赏获得的“大概印象”,重新从理性的高度予以把握。注意艺术表现手法与艺术风格是否协调一致,作品何处精采、何处尚有不足,从宏观和微观充分地进行赏析。

2、把静止的形象还原为运动的过程,展开联想。

书法作品作为创作结果是相对静止不动的。欣赏时应随作者的创作过程,采用“移动视线”的方法,依作品的前后(语言、时间)顺序,想象作者创作过程中用笔的节奏、力度以及作者感情的不同变化,将静止的形象还原为运动的过程。也就是摹拟作者的创作过程,正确把作者的创作意图、情感变化等。  

3、从书法形象到具体形象,展开联想,正确领会作品意境。

在书法欣赏过程中,应充分展开联想,将书法形象与现实生活中相类似的事物进行比较,使书法形象具体化。再由与书法形象相类似事物的审美特征,进一步联想到作品的审美价值,从而领会作品意境。如欣赏颜真卿楷书,可将其书法形象与“荆卿按剑,樊哙拥盾,金刚眩目,力士挥拳”等具体形象类比联想,从而可以得出:体格强健——有阳刚之气——富于英雄本色——端严不可侵犯的特征,由此联想到颜真卿楷书端庄雄伟的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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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了解作品创作背景,正确把握作品的情调。

任何一件书法作品都是某种文化、历史的积淀,,都是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因而,了解作品的创作背景(包括创作环境),弄清作品中所蕴含的独特的文化气息和作者的人格修养、审美情趣、创作心境、创作目的等等,对于正确领会作者的创作意图,正确把握作品的情调大有裨益。清王澍《虚舟题跋·唐颜真卿告豪州伯父稿》云:“《祭季明稿》心肝抽裂,不自堪忍,故其书顿挫郁屈,不可控勒。此《告伯文》心气和平,故客夷婉畅,复《祭侄》奇崛之气。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情事不同,书法亦随而异,应感之理也。”可见,不论是作者的人格修养、创作心境,抑或是创作环境,都对作品情调有相当的影。向。加之书法作品受特定时代的书风和审美风尚的影响,更使书法作品折射出多元的文化气息。这无疑增加了书法欣赏的难度,同时更使书法欣赏妙趣横生。

总之,书法欣赏过程中受个性心理的影响,使欣赏的方法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以上所述仅是书法欣赏的一种方法,欣赏过程中可以将几种方法交替使用。另外,欣赏过程中还必须综合运用各种书法技能、技巧和书法理论知识,极大限度地挖掘自己的审美评价能力,尽力按作者的创作意图体味作品的意境。努力做到赏中有评、评中有赏,并将作品放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去考察,对作品出正确的欣赏和公正、客观的评价。当然,掌握了正确的欣赏方法以后,多进行欣赏,是提高欣赏能力的重要途径,扬雄谓,“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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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碑的点画效果很大程上是由于刻工刀法程式而形成的,而非笔法产生。与墨迹书法实相悬隔。碑上的天趣许多是外力导致的,如风蚀、水浸,而并非“真天趣”。对于碑法(主要指篆、隶、北碑),我曾经总结六个字:“涩而畅,毛而润。”概括了毛笔在纸上表现碑法的效果,通过实践比较,你可以发现这种笔法较之于帖派行草、楷书的笔法真是非常简单,并没有像清人说得那样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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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晚清以后提出的碑帖结合,是碑派在没有出路的情况下所走的一条路,这句话并非我否认碑派这条路不能走,而是这条路走的结果是什么呢?碑帖结合可以说是碑派发展的必然。它没有出路就必然要寻求出路。比如说,绘画上可以有青绿山水,有写意山水,花鸟而言可以有大写意、小写意……画家如果一条路走得不太通,他可以兼融其他的路;书法上,严格而言,除开书体的选择和交叉以外,从笔法上讲,只有碑和帖两大类型。这两大类型的碰撞,必然会出现碑帖结合的关系。但问题出在哪里呢?清朝后朝和民国初期,所追求的碑帖结合,是一种“不平等外交”:当时碑的力量很强大,这种强大不是表现在写得好坏上,而在于书坛崇碑思潮非常盛行,信奉的人非常之多,而帖学则处在一个非常弱的时代。由于主流书法已经被碑派占领,在当时可能有一些搞帖学的写得很好,但是由于时风所致,却往往得不到关注和发展,这样的书家就被埋没掉了。当时提出碑帖结合的大人物,他们自己手上的帖学功夫并不好。比如清人推重的邓石如,篆书、隶书、楷书在当时来说都是很有成就的,但是他的行草简直就可以说不会写,拿他和一般的行草书家相比较,不论是用笔、结体以及章法水平都很低,但由于对名人的迷信,明明不好也说他好,这是个很典型的例子,我们还可以举出其他的例子。当然邓石如并没有提出碑帖结合,清代晚期和民国初年某些书家提出碑帖结合,但他们的帖学功夫却很差,不仅达不到精通,甚至有些可以说几乎不懂帖法。不懂,没有基本功,他怎么去结合?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这种结合形象地说是“弱国无外交”。相反晚清碑学高峰前,如乾隆时金农,他的行是从汉碑化来的何绍基、赵之谦的行草,碑帖结合也很有成就,但金和赵都被康有为贬斥。潮流热得发烫时,全不顾了,抛弃的太多。所以我认为真正意义上的碑帖结合,有待于当代帖学的重新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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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有一个想法,想结合的人,要懂帖学,如果不懂帖学,或者说在帖学上用功不深,他怎么知道帖学上什么该结合?什么不该结合?什么能结合?什么根本不能结合?打一个比方,我认为狂草是不能和碑合又“雄奇角出”又想流便畅达,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这可能是当代有些有这种爱好的书法家不愿接受的观点。象沈寐叟把章草和《爨宝子》结合。将这种刀刻程式化和刀味很重的书法去跟表现流美的草书去结合,它怎么结合呢?我曾经非常留意当时人给他一种什么样的评价,大部分给他一个字叫“生”,人们讲既然是创造出了一个“生”的品种,那么可以给“生”这么几个定义:一个是新生,所谓新生事物嘛;但也可以说是夹生饭,没烧熟。如果从积极意义上来讲,没成熟还可以继续长,有待成熟。但是有的东西本身就长不熟,长僵了,也叫“生”。那么,这种“生”的评价到底是贬还是褒呢?我想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依我看,它是没有延伸力的,可以说是碑帖结合中的一个怪胎。因为他把草书最基本的由速度产生的美感全搞光了。我注意凡是“雄角出笔法去跟草书结合的,没有一个成功的,因为草书自身的笔法都给破坏了。再比如吴昌硕,他碑、帖两方面都有水平,居然没有人讲他是碑帖结合,其原因是他不做表面上的结合。所以,以我的看法,在现阶段帖学复兴的时候,写帖就踏踏实实地写帖,钻研帖学的笔法,尽力去传承和发扬传统。当然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我的想法一样,都来做这件事,但我认为,多一点人做,就会比清代人取得更多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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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草书我十几年来写的很多,这是我希望追溯源头,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找回晚清以来失去的传统。记得在都江堰全国第二届书学讨论会上,我讲过当代书法要有新成就,就要能超越清代,超越前辈,超越自我,归根到底是超越清人。因为我们的前辈在书法观念上多数是受清人笼罩的。二十世纪书家中的大部分人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起步的。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前的展览会上象样一点的行草都找不到。一张很一般的临摹《张迁》碑的作品,则可以堂而皇之地挂在展览会并且被人欣赏,很多青年人甚至不知王觉斯、张瑞图,根本不要说“赵、董”了。八十年代初日本二十人书展在中国展出的时候,人们看到日本人学王觉斯的很多,才开始了对王觉斯的认识,这种信息倒流反馈说明当时的青年书家对书法史知识荒疏到了极点。这固然有“文化大革命”的原因,也说明书法专业队伍与专业知识的严重匮乏。回头想想,当时大学里没有书法专业,只有几个人是七十年代底开始招收的研究生。除此之外,还有历史的因素:清代以后,尤其清末到民国时期,碑派的笼罩,一如康有为所言“草书既绝灭”,“三尺之童,十尺之社,莫不口北碑,习魏体。”历史上的优秀书法传统也因此受到了传统上的阻隔。这种书法现象我很早就感到不满。为什么不满?道理很简单,因为在晚清之前,中国有几千年的优秀传统,我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呢?从历史上看,唐代受南北朝时期影响,宋代前期受唐朝影响,明朝时期受元朝影响,清朝前期受明朝影响。民国因为比较短,清朝的书法大家到民国初中期才退出历史舞台,所以我们这时代被清朝笼罩是正常的情。但我也注到,每朝代都有杰出的书法家出来,勇于突破这种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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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学习传统的“二王”、“苏米”一路,但起初我并没有想到要成为帖派,这是后来别人在文章中写出来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否认清代碑派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地和意义。他们开辟了一条帖学没有开辟或者说曾经有过,但他们把它做得更好的路子,也涌现了很多优秀作品和书家。问题在于是否“惟碑是美”?有人说我们从来没有说“惟碑是美”,但是他们对书法的审美却总是拿碑作标准来判断的。比如包世臣反对中怯,提倡中实,那是因为篆、隶书必须中实,但是,如果拿这个标准衡量清代以前的行草书,那就要出“人命”了。行草书都是以快捷的手法写成的,加上笔法远比篆书丰富得多,怎么可能笔笔中实呢?我们去看二王、老米、唐以下书法家的行草作品,这中间的道理不言而喻。但是这种碑派审美观从清代中期以后一代代地培养到人们这一代,大家都用这样的观点去评书法,于是就出了问题。问题还不仅是某一个人写什么作品或被别人怎么评价,重要的是许多人因习惯了看碑的方法,看不懂古代帖学书法作品的美不知道美和不美,好和不好。这其中个重要的因是对笔的认识发了异化,看不懂古人的笔法。有人讲中国画的灵魂是笔墨,也就是说,无笔无墨不成中国画。这是中国艺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绘画艺术能象国画那样精微到笔墨,思想、情感、意境都能通过它来表现。中国书法也一样,没有笔法就没有中国书法。没有笔法,只能称为“字”,而不能谓之“书法”——因为它无法上升到艺术层面。所以我后来提出了“笔法核心论”。我为什么要提出“笔法核心论”呢?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不仅要面对碑派书法观念的影响,还要面对八十年代以后受西洋冲击而出现的“现代书法”,现代派的艺术家当然也有高手,也有搞得好的,但许多所谓的“现代书法”(包括日本)完全抛弃笔法。我个人认为实在是一种倒退,而不是现代,书法几千年抽象出来的那一点点高级的东西,怎么一代就把它扔了呢?技不人,还要说己技高一筹,说技高一筹就真的高了吗?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台》看钱绍武先生谈艺术,他讲了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吃四个馒头才能吃饱,于是就有人说我就要吃那第四个馒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意味深长。那前三个馒头能省吗?搞艺术是一个艰难的道路,想超前、想投机取巧,其结果只能产生垃圾和泡沫,在我们这个充满“泡沫文化”的时代,我们每个人不能不保持一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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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中后期,有些朋友想套用西方艺术理论概念为书法下定义,什么“视觉艺术”、“造型艺术”,还有好长好长的“什么艺术”。有些有道理,有的非常勉强,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看不懂,也听不明白,也无法同我钟爱的书法艺术对上号。有朋友提出书法是线条对空间的分割,我善意地回答,不行,难道心电图也能叫书法?当然,这些朋友的原意是好的,是想探索书法的本质。但是用外国的眼睛看中国的事情,常常只能是“瞎子摸象”。我也想这些问题,不过,我做不了那种定义,我只是想书法的诸因素中去掉什么才有可能完全不是书法呢?想书法如果抛弃了笔法这一内核,就不再是法了。笔法第,结字第二,法再其次,墨又次之。这些关系在学习、创作中不能颠倒。有学者大谈结字第一,笔法第二。那你去写钢笔字好了,要毛笔干什么?几十年来“左”的思想在书法教学中贻误甚多,现在应该到了反省的时候了。当然,这是一个学术问题,不可能在这里用简单的几句话谈清楚,但我有一个观点,应该在这里说一说,那就是我们的书法不要只为迎合洋人,如果为了普及给洋人看,迎合他们的审美习惯,高级就会变得低级,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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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法核心论”是专指帖学而言,还是同样适用于碑学?我给学生上课时讲得很清楚,要写碑,首先也要解决笔法问题。并不是只涉及帖学。只不过就我的研究来讲,我认为帖的笔法比碑要丰富得多。这一观点已为历史所证明。因为碑法主要是清代突破帖学选择了先隶后篆再楷的道路,有的人认为清代碑学就是写魏碑,这是笑话。这是过去的普及读物介绍得并不深刻的原因。我曾经有多篇论文谈到清代初期隶书热潮带动了以后碑派的出现,并确认他们为“前碑派”。从理论来讲,阮元以前就有,只不过没有像阮元以后形系统。那么,写碑当然有笔法问题,我刚才讲,清代异化了帖学理论来为碑所服务,也要建立一套碑笔法体系吗?象包世臣的中实论、万毫齐铺、五指齐力、笔笔中锋、笔笔回锋,这都是碑派笔法的特征。但是请注意:这些观点的方法不能套用到碑派产生以前的历代书法,若如此,并将它们奉为神明,那我们丢失的优秀书法传统就太多了。沈尹默先生提倡“二王”有功,但说“二王”笔笔中锋却误了许多人,这是碑派观念在他身上的遗存。上个月在上海看晋、唐、宋、元国宝展,《万岁通天帖》中东晋、南朝书家用笔,中、侧锋互换得那样精彩,怎么会是“中实”?又怎么会是“笔笔中锋”?看一看马上就清楚了。为什么许多人只迷信这些话,而不想念自己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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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总有品格,所以要谈“雅”,所谓“化野为文”、“去粗存精”、“化俗为雅”。创新是一种理念,但新的不一定是优秀的,只有经过提炼、经过“化”,这个“新”才有价值。最近,我的朋友白谦慎在《书法报》上发表了一篇《王小二与普通人书法》的故事,发人深省。这个“王小二”是当代人,故事也涉及许多现代观念,不过这些观念由来已久,只是在现代离我们的距离更近罢了。我很早就想过,康有为提倡“穷乡儿女造像”古代的,现代的“乡儿女造像”不仍到处都有吗?怎么没有人去学呢?因此,观念的混淆从清代就开始了。我在写北朝书法史的时候,曾经指出:碑派高潮时,大力提倡北碑,自此,书法的观念已相当程度地混乱了,其中有四个不分:一、文化层次不分;二、雅俗不分;三、写刻不分;四、有法之书与无法之字不分。现代有些人更不分,一锅煮。把古时候小孩练字的字也当书法作品临摹,还激动得不得了地去分析它如何美,就连低级和高级都不分了。你自己有兴趣可以去“雅化”,把你“雅化”以后的高级东西展示给世人,但大可不必把那些“王小二”普通人的书法当作经典吹给别人听,艺术家应该有社会责任感,而不能信口雌黄。不然的话,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有什么差别。新读《新美术》杂志,上面有一幅油画作品,整幅作品只有“王小二”所写的几个大字-——“下车吃饭,我不知道作者的动,不过我想,这幅油画,已和“王小二”的作品差不多了。如果说“王小二”的作品与王羲之的作品具有相同的美学价值,那书法艺术的价值如何体现?书法家的价值又如何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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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书法家不做学问的很多,而学者不会用毛笔的也很多,要互补书家应多读书,修养重要啊!有些二十几的青年,艺术天赋很强也很用功,可却越写越差,而且跟时风,什么原因?胸无点墨嘛。过去常听老一辈的人告诫我们,你不能不读书啊,否则将来要成写字匠哦!实际上,在历史上,写字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文人书法家,一种是字匠。今天时代变了,要不要提学者型书家,我管不了。但希望自己是书法家的人,总不希望人叫他写字匠。古代那么多人拿毛笔写字,是不是人人都是书法家?肯定不是。会用毛笔写字,不一定都是书法家。今天则不同,只要提得起毛笔,个个都敢称书法家,这是非常荒谬的事情。再加上书法社会团体,定名为书法家协会,但是不是书法家协会会员都是书法家呢?我想大家都明白,用不着我多罗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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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条是书法的基础,是书法的灵魂,是书法家赖以生存延续生命的惟一媒介。书法同绘画的主要区别就在于,绘画所表现的是自然界实物的造型,书法所表现的则是抽象线条的造型,这是不可混淆的。也正因为如此,书法美的表现形式,是线条造型的美,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圆厚的立体感   

没有圆厚的线条是单调、平面的。所谓“圆厚”,是一个是一个平面的概念。书家在运笔时让毛笔形成一种笔尖在中线运行的状态,即“中锋运笔”,这样线条中心是骨,四周是肉,骨藏于肉,肉附于骨,沈括称:“映日照之,线条中心有一缕浓墨,日光映之不透。”这便是线条之骨。只有骨确立了,线条才饱满,才有生命力,才有一种立体感和浮雕感,从而表现出充实的力度。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17王羲之《行穰帖》

线条在纸上是平铺的,然而在平铺之中,由于骨的确立,便构成了“绵裹铁”,即在平面上塑造了立体美,二维空间成了三维空间。或者以“锥画沙”来做形象化的说明,用锥尖在沙上划道,其痕迹自然是中间最深,两边渐浅。用中锋运笔,墨渗到纸上的情况也是如此。这种深藏不露、含蓄内在也正是中国艺术的基本特征。

二、 笔力的力量感

一定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美,如形容力透纸背、万毫齐力、笔力千钧等等。所谓笔力,并不是一种蛮力,而是对毛笔得心应手的一种控制,是一种控制的力量和协调的力量,是一种线条冲破纸面阻力、挣扎奋进的艺术效果。在传统书学中,常用“屋漏痕”来形容这种艺术效果。所谓“屋漏痕”,是说水滴从屋顶沿墙漏下不是顺当地泻余,而是一面要去克服墙面阻力,一面要缓缓滴下。人为地制造逆势涩行,“唯笔势欲行,如有物拒之,竭力与之争,斯不期而涩矣”。这样写出的线条,不轻滑,不飘浮,而是沉着、凝重、老辣、苍劲,有如“万岁枯藤”。如颜真卿的字,以篆笔融于楷行草中显示出强劲的笔力,人称“点如坠石,划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用笔骨力雄强,筋肉丰实,结体方正饱满,端庄严整,气势宏大,横画轻细,竖画重粗,使每个字都有厚度,给人以一种浮雕之感。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20褚遂良《阴符经》的线条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22黄庭坚《诸上座帖》的线条

三、起伏的节奏感

书法线条里面熔铸了独特的生命价值,每位书家的活力都体现在线条的节奏感上,线条变化的节奏感是线条活泼的一种力的表现,它是跃动的生命的展示。每一点笔触的勤动,每一根线的疾缓节奏,都显示出作者创作时的心理轨迹,暴露了作者内心的奥秘。一幅书法作品线条有粗有细、有屈有直、有肥有瘦、有浓有淡、有实有虚,运行过程有疾有涩、有轻有重、有连有断,这些阴阳变化形成一种节奏的美。书法作品最忌平直相似,千篇一律。这就像一首乐曲一样,要有主旋律,有主要的、不断反复出现的乐句,它是乐曲节奏旋律变化的基础。如果线条像一个高低不变的音无限延长,那就绝不是美妙的乐曲,只会使人听觉疲劳和厌烦,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25颜真卿《祭侄文稿》的线条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26王羲之《平安帖》的线条

微信图片_20190129155228苏轼《黄州寒食诗帖》的线条

我们在欣赏一幅优秀书作时,伴随着视觉进程的流逝,可以感觉到书法的音乐美。读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就像聆听一首美妙的乐曲,那和谐的韵律,优美的节奏,是反复出现的轻重适中的主线和以它为基调具有高低强弱变化的辅线组成的。这带给我们的美感是多种多样的:《兰亭序》如《春江花月夜》,静谧、悠然;《古诗四帖》如《十面埋伏》,激烈、急促,《自叙帖》则如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样,澎湃激越、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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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长清县真相院释迦舍利塔铭》

拓片尺寸:83cm × 62.5cm

北宋元祐二年(1087年)八月

山东济南长清博物馆藏

一九六五年拆除舍利塔塔基时发现于地宫。塔铭记述了元丰八年(1085年)苏轼由登州奉诏回京,途经长清真相院,将其弟苏辙所得舍利捐献为父母祈福之事。收录于《苏轼文集》卷十九。文辞优美,禅机毕见。刻工精细,字字清晰,由于久埋地里,无一字残损,完美保存了苏东坡书法的真实面貌,堪称其传世小楷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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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进入新时代,书法作品“书卷气”清风扑面,不仅成为文人书法的一种标识,而且成为各类书法展厅的一种标配。综观这些“书卷气”书法作品,却有一种现象值得警觉,就是“书卷气”似乎沾上了“迂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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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上“迂腐味”的所谓“书卷气”作品,大致表现为四类症兆:

一曰内容陈腐,有的屈从市场另类需求,聚焦寺庙庵观祠,推崇封建迷信篇章,传播腐朽没落诗词,迷恋风流隐晦辞藻,煞有介事地显摆所谓的学问 “高深”。

二曰笔墨失范,有的以文人自居,恣意曲解苏轼“我书意造本无法”,在“自出新意,不践古人”的幌子下,无视书法的传统规范。如狭隘地诠释傅山“四宁四勿”,有意混淆“审美”与“审丑”概念,甚至挥舞“丑书”旗,笔墨表达极其癫狂,自以为是地显摆所谓的格调“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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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曰拘泥陈法,有的食古不化,开口闭口唠叨“永字八法”,提笔不是“龙眼”“凤眼”,就是“锥画沙”“屋漏痕”“折钗股”,把书法艺术弄得云山雾罩,津津乐道地显摆所谓的“高级”笔墨。

四曰装腔作势,迷恋拼贴、复古、做旧、做残技法甚至把古代文人书法作品的瑕疵视为圭臬,刻意渲染古代文人书家的怪诞习气,莫名其妙地显摆所谓的“高古”气息。

有学者指出,自宋元明清以来,书法的生存环境集中在书斋,虽然溯源纵深,触及秦汉碑刻、商周青铜器铭文甚至包括甲骨文契刻,书法艺术的主要脉络还是“文人书法”,普遍倡导笔墨蕴涵儒雅斯文的书卷气。观古代文人治学,写字为要。辨识“文人书法”的风格,最重要的一个生存环境特征,就是笔墨章法统统滋养在文人书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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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卷气”是书家高雅气质的外在显现,采自于书卷,得益于孜孜不倦地读书。宋黄庭坚说:“若使胸中有书数千卷,不随世碌碌,则书不病韵。”清陈其元在其《庸闲斋笔记》中阐释:“学者苟能立品以端其本,复济以经史,则字里行间,纵横跌宕,盎然有书卷气。”清杨守敬直呼“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书之大家,莫不备此”。可见,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历代书法高人,强调书法雅而不俗,前提就是学识修养高深。

“书卷气”作为书法创作的重要审美范畴,旨在传承古代文人尚意重逸,恪守书法艺术的核心价值,滋养书法文脉,弘扬中国书法的正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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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不能失向。文人书法也要守住底线,内容必须正确明了,摈弃腐朽思想,剔除没落糟粕,凝聚民族文化的正能量,这直接关乎中国新时代书法发展方向。

其次不要失格。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书卷气”倡导简淡空灵品格,文人追求清奇雅致气息,就要坚决排斥匠气、俗气、火气、脂粉气、市侩气等。

三是不可失范。书法贵在平正安稳,“书卷气”书法不越“矩”,作品自然就有“范”。今人书法再高级,也不能只有自己,不见古人。文人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书法作品应当真率雅逸,追求中国传统书法艺术的象外之象、韵外之致、空灵之气。

最后不宜失度。写字与书法,根本区别在于是否坚守法度。书为心画,法度在先。“书卷气”作品应当保持纯正的文人气息,在传承正统书道、把握书写法度的基础上,张扬书法艺术的精神气韵。“天趣”不离“法度”,这是中国文人书法的精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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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居心后,意在笔前。王羲之论书云:“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书法深奥微妙,如果不是学识渊博通达且有大志之人,是学不到手的。学养是文人书法的内在要求,断不可等闲视之。

如果“书卷气”过了,表现的就是“迂腐味”。(原标题为:“书卷气”不是“迂腐味”)

 

《史晨碑》为著名汉碑之一

碑字端庄典雅,结体方整

以下是《史晨碑》

集字古诗1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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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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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虬·春雪

春雪满空来,独处似花开。

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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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岛·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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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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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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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光羲·长安道

西行一千里,暝色生寒树。

暗闻歌吹声,知是长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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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颢·长干曲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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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涣·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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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祜·宫词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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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同·倪云林画

云开见山高,木落知风劲。

亭下不逢人,斜阳淡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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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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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寺

三日去还住,一生焉再游。

含情碧溪水,重上粲公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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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隐·雪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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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融·夜泊九江

夜泊江门水,欢声月下楼。

明朝归去路,犹隔洞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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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忆长安曲

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

明日归长安,为君急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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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谈品格

要踏实,不要好高骛远,要多读书。

待人以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能吹,不要作假,要戒骄戒躁。

与朋友交必能尽言,扬善改过,不能如此,只好避之,不与同恶也。

学字就是做人,字如其人什么样的人,就写什么样的字,学会做人,字也容易写好。

学问不问大小,要学点东西,不要作假,要在实践中体会,到了一定阶段就会有体会,受益。

做学问要踏实,不为虚名,不要太早出名,不要忙于应酬,要学点真东西。

不要学名于一时,要能站得住,要站几百年不朽才行。若徒慕虚名,功夫一点没有,虚名几十年云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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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艺术是为了做学人,学做人。

做人着重立品,无人品不可能有艺品。

做学人,其目的在于运用和利人。

学人的心要沉浸于知识的深渊,保持恒温,泰山崩于前面不变色,怒海啸于侧而不变声。有创见,不动摇,不趋时髦,不求艺外之物。别人理解,淡然;不解,欣欣然。

谈艺术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探索人生。

做学人还是为了做真人。

艺术家必须是专同假、丑、恶作对的真人,离开真、善、美便是水月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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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谈门径

学的高,非晋唐法帖不写,所以不俗,法乎上也。

先写楷书,次写行书,最后才能写草书。

写字要从唐碑入手,推向魏汉;再从汉魏回到唐。

宜学六朝碑版,继学二王,再进而入汉魏,其气自古不俗学大王,十七帖》精印本;行书宜学僧怀仁《集圣教序》,有步可循,自然入古不俗矣。

学近代人,学唐宋元明清字为适用。

唐宋人字,一代一面貌,各家各面貌。他们一个也不写汉隶,因为用不上,练练笔力是可以的。但要先学楷、行。

李邕说:“学我者死,叛我者生。”要从米、王觉斯追上去。

欧阳修青年时代诗、文、书、画样样学。有人说你这样不精一项是不行的。于是,他便专攻诗、文,成了大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样样都精。因此,学要专一。

怀素在木板上练字,把板穿了,可见苦练的程度。也因为这样,千百不。

多种帖多写一些有好处,但要化为自己的字体。怀素就是写他的草书,赵孟頫擅长行书体,而不是正、草、隶、篆样样精通。

真学问是苦练出来的,做不得假。可用淡墨汁或水多写写,手腕活。

学写字,二三十岁就要学会笔法。字写的不好,是功夫问题,首先是方法要对,方向要对。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会提高。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风气,看到草书神气,一开始学字就潦草。不知草书是经过多少年甘苦得来的,要在规矩中下苦功夫才是正道。

向唐宋人学,一代有一代的面。汉碑,晋人就不学了,练功夫是可以的;楷书学宋人的就很好,楷书是很难的,学好不容易。

书法很玄妙,不懂古人笔墨,难以成名。

董其昌书不正为正。气足。难学。从米、王觉斯追上去,用墨要能深透,用力深厚,拙从工整出。

定时、定量、定帖。最好每天早晨写寸楷二百五十个,临摹柳公权玄秘塔,先要写得像,时间最少三年,因为这是基础。

写字,一定要研究笔法和墨法,要讲究执笔,讲究指功、腕功和肘功。写字时要做到指实掌空,先悬腕而后悬肘;临帖要先像后不像,先无我后有我,先熟后生,有静有动,意在笔先,抱得紧放得开。日久天长,就能达到瓜熟蒂落,熟能生巧的境界。

要学之贤者,他们成名不是偶然,实有独到之处。总之先学一家,不宜学时人,不宜学近代人。

写字并无秘诀,否则书家之子定是大书家。事实上是很多人重复父辈,由于拓趋于保守,修养差,有形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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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习字,先正楷,再行草,而后篆隶。

先得笔力,继则退火气,使气魄遒劲而纯。

下笔硬的人可习虞世南、米南宫、赵孟頫。

有人开头便学草书,不对。 用功学隶书,其次学行草,唐人楷书亦可。

书法亦可以从魏晋六朝入手,先用方笔习《爨龙颜碑》,小字兼学《乐毅论》、《黄庭经》,严整不苟。再入唐人,写柳公权《破邪阵》。可以多读几家帖,有所选择。

先赵,再米,上溯二王,也是一条路。

听老师讲课,要以食指划自己膝头,使腕部灵动不僵,久之也是一门功夫。

可以写行书练腕力,笔画要交代清,一丝不苟,不能滑俗。写张纸条子也不能马马虎虎,滑不可救药。

天天练是必要的。但要认真不苟。从前杂货铺管帐的一天写到晚,不是练字。

人无万能,不可能样样好。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不能见异思迁,要见一行爱一行。学好一门就不容易!

怀素只以草书闻名。东坡学颜,妙在能出,能变,他只写行、楷;米南宫未必不会写篆隶,但只写行,草也不多;沈尹墨工一体而成名。得古人一、二种名帖,锲而不舍,可望成功。

欧阳公大才,诗、文、书、画皆通,后遵友人劝告,专攻诗文,以文为主,后成为八大家之一。

涉猎过,一行不精,也难有成就。王夫之说:“才成于专而毁于杂。

对碑帖看不进去的人,肯定学不进去。

小孩子学书,要先由楷入行,由行入草,打好基础。否则钉头鼠尾,诸病丛生,要改也就难了。

学楷书之后,应由楷入行,不能一步就入草书。不然,易于狂怪失理,钉头鼠尾,诸病丛生。

范培开先生可惜没有走这条路,学唐碑之后就攻草书。当时就有识者评他太狂,太怪了。一步之差,终身不返,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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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谈工具

旧纸。纸不独质量好,又要陈纸,几十年。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紫毫写不出刚字来,羊毫才写得出来。

上海有位书法家说,他不喜欢用羊毫,更不喜欢用长毫。他真是外行话,不知古人已说过,欲想写硬字,必用软毫,唯软毫才能写硬字。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

论用笔之道,重光专论此事,软毫才能写硬字,见笪重光〈书筌〉。

有人以狼毫写寸大字这样写上六十年也不出功夫。

要用长锋羊毫。软毫才能写硬字,硬笔不能写硬字,宋四家、明清大家都用软毫。

予曾用长锋羊毫,柔韧有弹性,杆很长,周旋余地广,特命名为“鹤颈”、“长颈鹿”,不意笔厂仿造甚多,用者不乏其人。

墨要古陈轻香,褪尽火气者为上。 松紫微带紫色,宜作书。

砚以端石为佳,上品者作紫马肝色,晶莹如玉,有眼如带。

歙砚多青黑色,有金星、眉纹、帚纹以分次第。星玉眼为石之结晶,沉水观之,清晰可见。

端歙两种砚材都在南方而盛行国,在方洮河材亦很贵。洮河绿石绿如蓝,润如玉,绝不易得。此石产于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一带。洮河绿必是碧绿之上现兰色,备有蕉叶筋纹最为名贵。宋代文人对洮砚推崇备至,称赞最力。黄山谷赠张文潜诗道:“赠君洮绿含风漪,能淬笔锋利如锥。张和诗云:“明窗试墨吐秀润,端溪歙州无此色。”抗日战争时期,我得一碧桃小砚,十分可爱,因之题一绝句,铭刻其上:“小滴酸留千岁桃,大荒苦落三生石。凄凉曼倩不归来,野色深深出寸碧。”

古砚扪之细润,磨墨如釜中熬油,写在纸或绢上光润生色。其形多长方、长圆。正方形两片相合者叫墨海。

古人藏砚,多有铭文或跋语,刻工以朴素、大方、高雅、古拙而见重艺林,小巧、匠艺、雕琢伤神,会委屈好面料。纪晓岚铭其砚曰;“天然一石,越雕越俗。”是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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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谈笔法

功夫须在用笔,画之中间要下功夫,不看两头看中间,笔要能留

握笔不可太紧,要虚灵。

右军有四句话:平腕竖锋,虚左实右,意在笔先,字居心后。

东坡讲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王右军讲执笔之法,虚左实右,意在笔先,字居心后。

包世臣的反扭手筋不行,做作。

执笔要用力。不用力还行吗?要虚中有力,宽处亦见力。颜鲁公笔力雄厚,力透纸背,无力如何成字?王大令下笔千钧。力要活用,不要死的;死力不能成字。

写字要用劲,但不是死劲,是活的。力量要用在笔尖上。

执笔要松紧活用,重按轻提。

写字要运肘,运臂,力量集中。光运腕,能把字写坏了。腕动而臂不动,此是大病。千万不能单运腕。

腕动而臂不动,千古无有此法。

拙从工整出。要每一笔不放松,尽全力写之。要能收停,不宜尖,宜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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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要勒出刚劲,不能软而无力。笔要写出刚劲来,笔乱动就无此劲了。

不要故意抖。偶而因用力量大而涨墨出来,是可以的。中间一竖要有力,圆满,不让劲。……写得光润,碑上字的毛,是剥的缘故,能学它的子。

笔要振迅。规行矩步是写不好字的。写字要在有力无力之间。……

太快!要能留得住。快要杀得住。米字也是骏快,也是要处处能停。笔笔要留。

写字快了会滑,要滞涩些好。滞涩不能象清道人那样抖。可谓之俗。字宜古秀,要有刚劲才能秀。秀,恐近于滑,故宜以缓救滑。字宜刚而能柔,乃为名手。最怕俗。

现代人有四病:尖、扁、轻、滑。古人也有尖笔的,但力量到。

枯、润、肥、瘦都要圆。用笔要有停留,宜重,宜留,要有刚劲。

平,不光是像尺一样直。曲的也平,是指运笔平,无菱角。

断,不能太明显,要连着,要有意无意中接得住。要在不能尖。

要能从笔法追刀法。字像刻的那样有力。

要回锋,回锋气要圆。回锋要清楚,多写就熟了。

屋漏痕不光是弯弯曲曲,而且要圆。墙是不光的,所以雨漏下来有停留。握笔不可太紧太死,力要到笔尖上。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变,要能理解此中道理。

字硬、直,无味。

字,不看两头看中间,每一笔不放松,尽力写之。

写,一定要讲笔法和墨法要讲究执笔,讲究指功、腕功和肘功。写字时要做到指实掌虚,先悬腕而后悬肘。

古人书法嫉尖,宜秃、宜拙,忌巧、忌纤。

古人论笔,用笔需毛,毛则气古神清。

古人千言万语,不外“笔墨”二字。能从笔墨上有心得,则书画思过半矣。——与徐利明谈

写寸楷即可悬肘。先大字,后渐小,每日坚持20分钟,逐渐延长。

运笔来横下,看字要着重笔画中间,逐步养成中锋习惯,终生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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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基本功悬腕则一笔拖不动。

东坡论书,握笔要掌虚、指实。

圆而无方,必滑。

方笔方而不方,难写。

可以内圆外方,不方不圆,亦方亦圆;过圆不好,柔媚无棱角。正是: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觉更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

书家要懂刀法。印人要懂书法。行隔理不隔。

笔笔涩,笔笔留,何绍基善变,字出于颜,有北碑根基,正善于留,所以耐看。

古人作书,笔为我所用,愈写愈活,笔笔自然有力,作画也一样。

悬肘是基本功之一,犹如学拳的要“蹲裆”,蹬得直冒汗,水到渠成,便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举重若轻。

力量凝蓄于温润之中,比如京剧净角,扯起嗓子拼命喊,声嘶力竭,无美可言,谁还爱听?

看不出用力,力涵其中,方能回味。

有笔方有墨。见墨方见笔。

不善用笔而墨韵横流者,古无此例。

写大字要用臂力,不能光用腕力。用臂力才能力透纸背,这是真力。

写字时手不能抬得太高,也不能拖在下面,要上到下一样平,这叫平肘。

还要虚腕,虚腕才能使手中的笔自由转动,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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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谈墨法

写字要有墨。浓墨、淡墨枯墨都要有,字“枯”不是墨浓墨少的问题。

多搞墨是死的,要惜墨如金。

怀素能于无墨中求笔,在枯墨中写出润 王铎用干笔蘸重墨写,一笔写十一个字,别人这样就 把墨放上去,极浓与极干的放在一起就好看。

笪重光论用墨:磨墨欲浓,破水写之方润。

厚纸用墨要带水,薄纸、皮纸要用焦墨写。

用墨要能深透,用力深厚,拙中巧。

会用墨就圆,笔画很细也是圆的,是中锋。

用墨要能润而黑。用墨用得不容易。

笪重光:“磨墨欲熟,破水写之则活。”熟,就是磨得很浓。然后蘸水写,就活了。光用浓墨,把笔裹住早年闻张栗庵师说:“字之黑大方圆者为枯,而干瘦遒挺者为润。”误以为是说反话,七十岁后,我才领悟看字着重精神,墨重笔圆而乏神气,得不谓之枯耶?墨淡而笔干,神旺气足,一片浑茫,能不谓之润乎?

“润含春雨,干裂秋风。”不可仅从形式上去判断。

墨有焦墨、浓墨、淡墨、渴墨、积墨、宿墨、破墨之分,加上渍水,深浅干润,变化无穷。“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墨要熟,熟中生。磨墨欲熟,破之用水则润,惜墨如金,泼墨如渖,路子要正,切勿邪途。

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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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中石是大师级的书法家和书法教育家,学书先从师武岩法师,后又师从吴如玉。从唐碑入手旋即诸墓志;后亦曾涉足 于篆、隶、甲骨、金文,尤于欧阳询诸碑临池用工更勤。常作行书,从法二王,而又取势于王。草书以王羲之、孙过庭为宗,亦得益于黄、祝点法。书风妍婉秀美, 潇洒俊逸。

他的书法功底深厚,书风大气挺拔,古朴之中不失华美,字里行间体现出的铮铮铁骨令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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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中石的书法作品炉火纯青的书法艺术,以及取高古、追汉晋熔铸历代名家精华、师古不囿于古而自成一家的独特书风,被海内外各博物馆、收藏家、书法爱好者竞相收藏。其作品享誉极高,在我国港、澳、台地区及日本、韩国、法国、美国、瑞士均有重大影响。

就是这么一位声名大噪的书法家,关于学习书法,他有着不一样的见解,总结四个方面如下:

1、书法是“学”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书法是学出来的,而不是练出来的,这是欧阳中石先生的一向观点。有人练了多年书法,很刻苦,天天写,但是进步并不很大。而有的人学书法时间虽不很长,但进步很明显。原因何在?与方法(或称路子)有关。学习书法,公认的最好方法就是坚持临帖。提倡传统,向人学书法的学问在古代字帖中几乎都能找到。泛泛地练字不如精心临帖。临帖是从源头学起最受益的办法,也是被证明为可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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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书法要像练射击一样瞄准“圆心”。

他常用打“圆心”来比喻临帖。射击运动员打靶,总是瞄准圆心(十环)来练,瞄准圆心才有可能打出十环。学书法要像射击运员那样,以圆心为标,把点定高些。什是书法的“圆心”(或者说“十环”)?就是优秀的碑帖,即那些在历史中形成的、被公认的范本。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以及欧、颜、柳、黄、米、赵等人的代表性字帖。在一个时期内,选择其中一种作为学书法的老师,照着临写。选好字帖就是找个好老师。从学古人精品入手,这是书法艺术的传统性使然,是提高书法技能的根本途径,可避免少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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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临帖要精,不要贪。

现在出的字帖很多,如果不加选择,一辈子也临不完。就一本字帖而言,也并非每个字都要重点学。怎么办?一次精选其中有代表性的少量的甚至是几个字,反复临习,研究,吃透,悟出其中的门道,学其精髓,触类旁通,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写字不止要下功夫,还要用一点巧劲。要做到精练出效果,要有“悟性”,动脑子,多琢唐,善于从用笔、结体、章法、用墨及意境等方面进行揣摩,用心领悟,找出规律,日积月累,不断总结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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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天爷爱关照老实人”。

学书法是个慢活,要有相当的时间积累,没有捷径,难以速成,太急了不行,不下功夫不行。只有一步一步地学,老老实实地练,持之以恒,打牢基础,循序渐进,才会学有所成。既不可把书法神秘化,也不能简单化。“老天爷总爱关照老实人”。方法对头,功夫用到,加上善悟,自然是可以把字写好的。当然这是仅就“写字”而言,书法艺术作为一门国粹和博大精深的学问,还涉及文学、历史、文字、汉语、美学等很多字外功,那就说来话长了。

 

 

“宋四家”之一米芾,可谓是中国书法史上的奇才。

米芾习书,对古人书法用功最深,自谓“集古字”。早期,他曾练习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沈传师、段季展五位唐代名家法帖。后听从苏轼建议,专师晋人,书房名“宝晋斋”,遍临“二王”法帖,几可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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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率意自然的审美,使他在二王之间更倾向于王献之,他以为:“子敬天真超逸,岂父可比也!”实践中,他对二王尤其是王献之的作品用功精勤,持之以恒,《宋史》记载:(芾)特妙于翰墨,沉著飞翥,得王献之笔意。画山水人物,自名一家,尤工临移,至乱真不可辨。

王献之本性潇洒,超然于世俗礼法之外,风流为一时之冠,表现在书法上则是敢于创新,不为其父王羲之所囿。历史上往往以“二王”并往以大王概括小王,使王献之一直遮盖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其实王献之书艺自有其独立价值。

米芾对于王献之的书法继承,绝不是照本临摹,他的临书作品很少亦步亦趋地模仿古人,而是有所取舍,朝着自己的审美方向去努力,通过临摹“寄兴”“取其意气”,表现自己的真面目。米芾的行草造诣尤高,淋漓痛快,隽雅奇变,得王献之笔意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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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他的临作《中秋帖》,为我们再现了王献之书法的动人风采,虽然传《中秋帖》是米芾从王献之《十二月帖》中截取一段文辞化身而成,但是,在今天看来,它仍然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名迹。

《中秋帖》笔法沉著痛快,情驰神纵,其体势乃王献之所创“非草非行,流便于草,开张于行,草又处其间”的典型书体,表现出王献之“一笔书”的特点与神采。

透过《中秋帖》,我们所感觉到的不仅是米芾与王献之书法的血脉贯通,更有性格的相似,但米芾并未拘泥于王献之原作,笔画厚阔,结体欹斜,呈现出舒张圆劲之势,具有米芾本人的一些书法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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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一生收集了大量的晋唐名家法书,又目睹了内府及私家收藏的大量法书名迹,他时时将这些名作加以临摹,由于历史的原因,大量晋唐法书已经随战乱与水火消失,而米芾临摹的部分法书则幸运地流传到了今天。

在这近千年的时间里,米芾的这些临书,由于笔法功力深厚,气韵直追晋唐,而又独具风骚,故长期被认为是晋唐名迹,备受世人珍视。如果将《中秋帖》与王献之《十二月帖》相较,我们就会很容地悟米是在“以我为主”地学习古人。

米芾的临作,节奏上明显要比《十二月帖》急促,这种一笔书使草书的性情达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它不仅是当时风气的显现,对后世也有很大的影响。叶梦得曰:米元章近世实未有比。少时笔力豪放,多出绳墨之外,人或谓之颠。既见古书帖,乃取摹拓,最得其妙,亦有天姿绝人。中岁但对本临写,十得六七。

微信图片_20190128172908王献之《十二月割帖》 清人拓本

董其昌曰:“形在能合,神在能离。”古字经过米芾的消化、吸收、重新组合,已没有明显的痕迹。综观米芾一生的作品,无论怎样变化而始终坚持以我为主,结构、用笔保持相对稳定,只是在已有的基础上作细小或局部的调整,这样做的好处是能较早地创立自己的风格。

米芾仿古、模拟王献之的作品,更富有创造性。二王是同时代的人,王献之较王羲之则是一种标新立异。《十二月帖》中“中秋不复不得”六字,已把喜好饮酒服药、淡泊人世的超逸之气荡涤干净,而以一种豪放、有为的感情宣泄出来。

“庆等大军”字,其达了情的高峰。有人说,王羲之为“圣”,王献之则为“仙”。在这一点上,米芾对王献之的追寻,实现了最大的艺术真实。古法拘执,事贵变通,王献之以可贵的创新精神和极大的勇气,冲出其父书法的旧规,创造了英俊豪迈的“一笔书”,使得书法的表现力由此而显得更加开张超逸,表现出一种雄姿英发、气势奔放之姿,令人耳目一新。而这些,正是具有同样豪迈性格的米芾所需要的。

微信图片_20190128172911米芾《制帖》

米芾的幼年和青年时代,正是宋代书法的复兴时期,但是,他没有随波逐流、急于表现个性,而是重在基础,潜心临摹,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观其早期作品《阎立本步辇图跋》、《三吴帖》、《道林诗帖》、《盛制帖》等,虽然用笔和结构较拘谨,却表现出他在追求跌宕纵逸的风格,苏轼的教诲使他直取晋人风韵,作品面貌发生了很大改变。

如《方圆庵记》有着浓厚的《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的色彩,显得沉稳舒和,气韵通畅,悠然自适;著名的《苕溪诗帖》跌宕欹侧,诡异莫测;《蜀素帖》用笔多变,体态万千,充分体现了他超绝的技巧;其后的《叔晦帖》、《箧中帖》、《竹前槐后帖等手札之类的“小品”,面目样,各显巧;《瑚帖》动温妍,持重端凝;《研山铭》凝重朴厚,气象浑融;《虹县诗帖》则是多种技法与意趣融为一体,行笔劲健畅快,灵活跌宕而又沉厚有力,体势极变而又互为依托,通篇多有穿插,致密多姿;尤其值得称道的《张季明帖》、《李太师帖》、《临沂使君帖》等又更进一步,化用了王献之的很多笔法,笔势一贯直下,略无滞碍,充分展现其“八面出锋”的用笔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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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法是法的一大素,其干湿浓淡、燥润枯涩直接影响作品的节奏与虚实、章法布局的艺术效果,用墨既要把握分量,立足整体效果,又要随机应变。米芾作品的墨色浓淡变化丰富,精彩动人,体现着行气贯通、意韵高古的精神面貌。

米胜在姿,更胜在势,笔势愈强,线条愈苍劲老辣,墨色层次愈是丰富多变其蘸上一笔墨后,能够连续书写数字而保持笔锋不散,笔力不败,墨色愈干愈淡,层次也因此更加丰富,但毛笔中墨水减少后笔毛弹力相应减少,运笔难度增加,需要很高的调锋技巧。

这种“一笔书”所形成的墨色变化最为自然,《虹县诗帖》把这一技巧发挥到了极致。篇首从“云”字开始一鼓作气连续书写七,而笔毛不散笔力不败,沉著痛快,墨色之多变令人拍案叫绝,真可谓“无声而具有音乐般的节奏,无色而具有图画般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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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行书虹县诗卷》局部

米芾“癫狂怪癖”,一方面是因其身世地位、社会环境所囿,内心世界比较复杂,他以“癫”来展示、强调自己的文人气质,其目的在于淡化“出身冗浊”造成的社会影响,排遣蒙上的心理阴影;另一方面是他性之所然,由于内心充满激情,又有很强的表现欲望,所以好为怪诞之举以引人注目。

表现于书法上则是标新立异、突出自我。他以超人的毅力临摹古帖,将各种技法化为己有,以期最大限度地宣泄内心的激情。米芾对王献之创造性的吸收,值得我们好好思考与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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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札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

 

前不久,一场规模不大,但相当特别的清代书札展览在琉璃厂亮相,这些书札里,有晚清词人、画家之间帮忙买盆栽的信,有道光翰林和珍妃祖父的彩色信笺,还有“戊戌六君子”之一杨锐向友人求借美国小说的信……从中,不仅让观者看到书法和笺纸的艺术之美,更让人窥见古的人文风怀。

一百余年前,晚清词人、海派画家周闲在信中托朋友吴云(清代书画家,晚号退云主人)帮忙买盆栽,顺手分享自己生活的雅趣:“昨有吴兴友人做东洋生意者谈及花卉,轮船不能携带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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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娴手札

笔搁一半,周闲聊得不尽兴,他还在行间用小字加注,“鬼面摆物,必须入舱,舱中货物堆叠,易于压折,且无水浇灌,舱中蒸闷容易受伤,虽托鬼子代购,不皆如此。”从周和友人的对话中可以想见,古人的日常活动是何等闲适。通过这封信我们还知道一点,原来海外代购在清末就已蔚然成风。

 

信笺之美,来自文人的悦目

书札不仅内容优雅,就连信纸本身也很赏心悦目。古代的信纸叫信笺,三四寸余,一拃多长,和今天一张普通信封差不多大。所谓笺,就是小而华贵的纸张,唐代元和年间,就有了最早的私人定制。

一位名叫薛涛的歌伎好制小诗,不但要求纸质细腻、融墨合意,还要有色彩、有花纹。薛涛雇工匠办起了造纸作坊,因为染笺时使用成都的浣花溪水,她的笺纸又名“浣花笺”。

微信图片_20190125184030拱花

五代有一种叫“砑光小本”的纸张,所谓“小本”,就是小幅的笺纸。在沉香木上用细线阳刻出人物、山水、鸟兽的图样,而后铺纸于上,用生蜡碾磨,这样线纹处就变得光滑明亮,形成图画。这种砑光笺后来发展成了凹凸印刷(古代称“拱花”),工艺一直沿用到清代。

宋元之后,随着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古人用传统的雕版印刷方法,在宣纸上印出精美、浅淡的图饰,作为文人雅士传抄诗作或书札往来的纸张。小小的一张纸上能印什么呢?大多是标注着当年的年号和干支,也有一些是某些文人的专用笺纸,所以上面印的也很可能是某个艺术家自己的斋号甚至官衔等。为了使得笺纸更加美观,这些字不是随随便便写的,每一个都从唐碑中精挑细选。看似简单,造笺人为了集字要研究不少书法碑帖。

微信图片_20190125184032信笺上的花朵和书法相映成趣

明朝以来,随着雕版、印刷技术的再次改进,文人开始自己设计、或请画家帮忙,在笺纸上绘制一些简单的图案,在上面题诗或者把诗抄在上面请别人唱和,开始做到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了。明万历朝,木版水印笺纸开始流行,人们在笺纸上印上花卉鸟兽、山水人物,甚至天文象纬和服饰彩章等,穷工极妍、美妙绝伦。同时期,描金工艺传出宫廷,在士大夫阶层中也快速普及。这时期的每一枚笺纸,堪称一幅微型画作,不可谓不精致。

 

书札,别只看书法

书札若以今的美光看,更多人在意识形态里不自觉地把它赋予了书画的意义,实则信札对每个人来说感受都不尽同;书法家看书法,篆刻家看印章,史学家看文本……把信笺作为一个整体,也许它才是真实的完美,才意义更大,价值更长远。

微信图片_20190125184034张之洞信札,内涵丰富

例如下面这则清末封疆大吏王之春的一通信札,就非常具有史料和学术价值

其人历任山西、安徽、广西巡抚,还曾出访过日俄德法四国做外事活动。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以后,慈禧出逃西安,扔下一个烂摊子,等大臣们割地赔款以后才“回銮”。王巡抚的书信中就透露出一个历史细节:“因筹赔巨款,皖中虽地瘠,民穷不能不稍急以难,而民生凋敝,比户罄悬,又未便遇事征求,惟节啬一切斯于少助,消埃已耳。综计各国共赔款四百五十兆以四厘行息,兹摊作四十年分……计项九百余兆,岁增二千余万出款……宫殿正在修葺,回銮已定七月十九日由陕州至正定,一路新政之行……废诗赋小楷,经济特科亦仍举行。”原来回銮之时,慈禧和光绪就一路上颁布新政,引入西方学科、废除科举考试。这反映了一段很重要的历史,清王朝虽然不能扭转自己倾覆的命运,但统治者在执政的最后,还是进行了力挽狂澜的尝试。

微信图片_20190125184036王之春的信札揭晓了慈禧和光绪逃亡后的历史

当然,这里需要指出,并非所有的手札内容都具有较好的史料和学术性,在明清官员中间,许多高官互贺节令、寿喜升迁的来往应酬信,都有师爷、幕僚代笔的现象。古代代笔主要是用馆阁体小楷书写,这种原本为科举考试和官府文牒设计的手写体工整严密,但匠气十足。相比较宋元时期的手札,清代的书法和信笺的审美价值,显然没有超越文献范畴之外更高的意义。

 

没有书写的年代,历史不会给文化留下太多痕迹

在精美的笺纸上用毛笔书写信札,是东方独有的文化。古人行文中的礼节和思维,处处体现着国人“卑己尊人”的处世哲学,从称谓语、提称语到正文,从思慕语、祝愿语到署名,书信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有自己的规则。

微信图片_20190125184037金农手札,书卷气浓烈

例如,很多回信开头会写“接诵”,这是指接到对方来信,已经用心捧读的意思;在文章结束,祝词也很有讲究,要和收信人的身份相适应。“顺颂勋绥”是祝愿对方早日升官,“顺颂商绥”是祝愿对方生意兴隆,“顺颂道安”是祝福老师的教育事业越来越好……在信中,上款不能对人直呼其名,都是称其字号。行文中也不出现“你”“我”“他”之类的代词,而是使用“尊兄”“愚弟”“大人”等敬语。正文中出现自己,不论是写“弟”或是自己名字,字体都要比其他文字小一号,表现自己的谦卑。

我们现在看这些东西,觉得套路很多,但是你要想想,古人的通信没有我们频繁,加上双方可远隔里、久未,一定有很多的心情要表达,这些‘套路’正是把人的心情,用一种相对固定和体面的方式书面化,以不至于人在文字上失态。

在古代,尺牍之学是人基本交流的工具,这些体例古人从小学、时常用,就像现代人使用电脑和手机一样,是他们的基本技能。我们只是距离他们的知识结构太过遥远,面对一个陌生的书信体系如盲人摸象,其实书札文化在当时并不高深莫测。

微信图_20190125184039赵之谦手札

中国传统的书信文化是在不断发展的,总趋势是体例变得复杂高深。汉代司马迁写的书信就比较随意,东晋王羲之的便笺就已经出现了些规矩;到了明清以后,书信的规矩达到了顶峰。其中,官场书信走了极端,不但要遵循前代规定,还发展出了用于恭维他人的骈文套话,几乎每一种用途的书札都形成了一种标准文本。而那时的标准,恰好被今人偷而用之,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中国公文。

程式化会扼杀书信的真意。古人即便是用白话文,也可以写得很好。尤其是家书当中,白话文反而流露出更深刻的感情,文笔丝毫不输文言文。

新文化运动以,白话文全面发展;但到了今天,我们的日常通都用不写信了连短信很少用。当代通信语言和口语在文字上已经没有差异。这样的微信时代,大约不会在文化史上留下太多痕迹。而古代的书信能留下这样的东西给人欣赏,这对今天的我们来说莫不是一种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