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段时间,书坛一阵十级以上狂风吹来,声讨海上沃兴华和北京曾翔的书法是“丑书”。以非书法专业普通大众的眼光来看,把不好看、不秀美的字称为“丑书”是否科学,暂且不论。这反倒使我们想到一个问题,其实在书法史和历代书论中,言及丑与妍的不少,但更多使用的一对美学概念是雅与俗。“丑书”雅不雅,不一定,但俗书一定很俗。再加之俗书数量众多,且具有表面漂亮秀美的伪装性,对大众的审美误导和伤害更甚。

那么,何为俗书?我们不妨为其画画像,看看俗书具备哪些特点:

▌一. 取法近人低格,任笔为体

任何艺术都不会凭空产生,都是在对传统经典的继承上发展而来,书法艺术亦然。古人讲“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书不下秦汉”。学习研究书法,就要深入研习书法史上的这些经典,多年或是穷其一生地潜心沉入经典,集百家之长,再加之自己的个性和学养,才有可能形成自己的风格。而当代很多人心态浮躁,急功近利,总想朝学执笔暮已成家,对继承经典有畏难情绪,浅尝辄止,取法近代格调并不是很高的书家,或者直接学习当代人,临摹自己的老师。更有甚者从不临帖,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怎么舒服痛快就怎么来。

2有人把书法艺术比喻为戴着镣铐的舞蹈。镣铐为何?就是要有对经典的继承,要有笔法、字法、墨法、章法上的规矩和规范,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这些要求和规范之内,你舞得精彩才是本事。如果别人戴着镣铐,你不带镣铐,已经不是一个起跑线,或不是一类艺术,也就堕入野狐禅的恶道。

举个例子,一位朋友说他喜欢二王,可他从没有临写过二王的帖子,自己拿起笔来就随便写,其实他写的根本不是二王;自己觉得潇洒得很,其实根本没有法度、规矩,让专业的人看了难受得很。而对经典有继承的人,专业人士一看作品,就知道他取自哪家哪派,就知道他作品的“娘家”是哪家,有传统经典书法的信息码,看上去似曾相识,也显得古意雅致。所以,衡量一个人书法俗与不俗的最基本标准就是入不入帖,有没有对经典的继承。如果不入帖,就谈不上专业和入流,也就离俗书不远了。

▌二. 结体夸张变形,扭捏作态

书法是书写汉字的艺术。一定在字的结体上有很多艺术的夸张处理。但这些夸张变形都是合情合理,或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王羲之《兰亭序》中23个“之”字,每个之字笔法、结体都不一样,但不管如何变化,都在一定的度内。可是当代一些书家由于继承经典不够,对经典理解不深,在创作时,以结体夸张变形来吸引“好奇”眼神,但其夸张变形没有出处,没有合理性,也不自然。故意扭来摆去,伸胳膊劈腿,搔首弄姿,甚至成为一种习气,还以习气为美为风格,实则恶俗不堪。

3曾见陕西一位老书家的牌匾,结体又伸胳膊又劈腿,造作有余,自然不足,看了很是不舒服,不知道这样一个有着十三朝古都之称的西安,何以人们在书法欣赏水平上堕落到这种地步。要知道中国传统艺术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没有设计的设计,没有巧思的巧思是最高级的。

▌三. 笔法单一无矩,虚尖泛滥

笔法是书法艺术最基本、最核心、最见功力的构成因素。书法史上经典作品的笔法精到、丰富。深入临习古代经典碑帖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学习和掌握古人的笔法,从而养成古人的用笔习惯。古人的书法,任何一个点画,哪怕就是一个点,都要有起笔、行笔、收笔三部分完成,非常规范和严谨,所以点画才有那样的质量和味道。

4而当代一些书家临古不深入,对笔法的继承欠缺很多。书写一个点画,很多都没有规范的起笔行笔收笔三个步骤。比如写个点,拿毛笔蘸墨在宣纸上一触或是一按就完事。书写物理长度长一点的横或竖,也大多没有起收笔,也没有藏锋露锋的区分,都是露锋入纸。由于没有起笔和收笔动作,所以产生很多“虚尖”。我们看古代经典碑帖,起笔以藏锋为主,露锋为辅,所以这样的虚尖是很少的,才保证了字中真气的饱满。试想,没有起笔和收笔动作,字中的真气就都跑掉了。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养气,养浩然正气;讲究藏拙和含蓄。这样的以露锋为主没有收笔的用笔,就像一个人把胳膊伸得直直的去击打一样,哪还有力量可言。

▌四. 点画轻佻无骨,内韵浅薄

古人形容好的书法点画,叫铁画银钩、浑金断铁、力透纸背等,虽然墨迹是写在平面宣纸上,但是好的点画有浑圆感,是立体地凸出于宣纸之上,而且有力量感、有味道。笔法决定点画的审美力量感和味道,可我们当代一些人由于没有古人的用笔习惯,笔法功力不足,写出的点画软弱无力,毫无骨力可言,别说力透纸背,有的书法“点画轻飘飘的,一口气就从宣纸上吹掉了。

5( 图片来源于网络,与文章内容无关 )

”古代老的书家“人书俱老”,由于生理原因,写出了“不期颤而颤”的苍老用笔,而当代人不明此书理,故意以不停提按顿挫写出像抽羊角风或是半身不遂患者嘚瑟的颤笔,造作至极。点画除了形质上有力量感外,还要有内韵和味道等神采的要求。内韵、格调、境界等形而上的要求,不单单是技法所能解决,那要依赖人品和修养。书论讲,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至。

人品不仅指思想道德品质,更多指人的品味和格调。人的品味、风骨、格调形成,一靠天赋,二靠读书。唯有读书可以涵养一个人的气象,改变人的气质。每个人身上都有俗骨,何以医俗,唯有读书。之所以那么多人的书法很俗气,有技法层面的原因,但根子里的原因就是不读书、修养不够,做人的品味和风骨更无从谈起。试看当代这些被讥为俗书的人,有几个是读书人,有何文化?

▌五. 内容陈词滥调,千篇一律

古人创作的书法,大多都是自己的诗词歌赋;而当代书家大多都是抄写古人的诗词。书法创作所需文字内容,其实不是书法艺术的本体内容,属于文本内容,但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学识和修养。当代一些所谓书家,别说自作诗词,就连内容的选择上都没有文化甄别力和品味,不管什么场合,写给谁的,提笔就是“厚德载物”、“道法自然”、“澄怀观道”,你写我写大家写,重复概率极高,满大街都是这样内容的书法,还能不俗吗?更有甚者,除了内容低俗以外,还写错别字或是“易误读字”,有的横幅四个字,写错三个;还有一些由于结体不准或书写草率,闹出不少误读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分析当代俗书特点,为其画像后,反思其产生的原因,主要是:一不入古,二眼力不高,三人品不高。不入古就不知道古代经典好在什么地方,影响对书法好坏的判断和眼力提高。眼力不高是因不读书画史,不用书画史上的经典作品为参照建立审美标准,所以判读书法高低无依据。试想一个不知道何为高格调书法的人,怎么能写出高格调的书法。因为他没有雅俗之分,甚至把很俗气的书法当做阳春白雪。人品不高或是天赋不够,或是不读书。天赋既定,读书殊为重要。只有读书,与古今中外贤达做精神游,才可不断提高反思内心和灵魂的能力,才能不断提高人生境界。通过读书,可以修养人品,提高眼力,更知道入古的重要性,且可以使三者相辅相成,循环精进。所以,读书是医俗书法的一剂良药。

11、终于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那些邀约好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但有一天终究会在某个渡口离散。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

2、都说世相迷离,我们常常在如烟世海中丢失了自己,而凡尘缭绕的烟火又总是呛得你我不敢自由呼吸。千帆过尽,回首当年,那份纯净的梦想早已渐行渐远,如今岁月留下的,只是满目荒凉。

3、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就像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4、我们应当相信,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人间的。无论他多么的平凡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总有一个角落会将他搁置,总有一个人需要他的存在。有些人在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守着简单的安稳与幸福,不惊不扰地过一生。有些人在纷扰的世俗中,以华丽的姿态尽情地演绎一场场悲喜人生。

5、邂逅一个人,只需片刻,爱上一个人,往往会是一生。萍水相逢随即转身不是过错,刻骨相爱天荒地老也并非完美。在注定的因缘际遇里,我们真的是别无他法。

21920年代的林长民和林徽因6、每个人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还是信誓旦旦地承诺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多少人问过这句话。有人说,永远是明天;也有人说,永远是一辈子;还有人说,永远是永生永世。或许他们都说对了,也或许都说错了,又或许人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是永远。你曾经千里迢迢来赶赴一场盟约,有一天也会骤然离去,再相逢已成隔世。

7、许多人都做了岁月的奴,匆匆地跟在时光背后,忘记自己当初想要追求的是什么,如今得到的又是什么。

8、等待一场姹紫嫣红的花事,是幸福.在阳光下和喜欢的人一起筑梦,是幸福。守着一段冷暖交织的光阴慢慢变老,亦是幸福。

9、停留是刹那,转身是天涯。

10、有缘的人,无论相隔千万之遥,终会聚在一起,携手红尘。无缘的人,纵是近在咫尺,也恍如陌路,无份相逢。

31922年,林徽因与梁思成在北京景山后街雪池胡同家中11、流年似水,太过匆匆,一些故事来不及真正开始,就被写成了昨天;一些人还没有好好相爱,就成了过客。

12、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演绎一幕又一幕的戏,或真或假、或长或短、或喜或悲。你在这场戏中扮演的那个我,我在那场戏里扮演这个你,各自微笑,各自流泪。一场戏的结束意味着另一场戏的开始,所以我们不必过于沉浸在昨天。你记住也好,你忘了也罢,生命本是场轮回,来来去去,何曾有过丝毫的停歇。

13、你是我种下的前因,我又是谁的果报。

14、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当你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莫如将一切交付给时间,它会让你把该忘记的都忘记,让你漫不经心地从一个故事走进另一个故事里。

15、流水过往,一去不返,可为什么人总是在悲伤惆怅的时候,会无法抑制地怀念从前。或许因为我们都太过凡庸,经不起平淡流年日复一日的熬煮。想当初站在离别的渡口,多少人说出誓死不回头的话语。到最后,偏生是哪些人需要依靠回忆度日,将泛黄了的青春书册一遍又一遍翻出来阅读。

1933年,林徽因在河北正定开元寺16、人生总在祈求圆满,觉得好茶需要配好壶,好花需要配好瓶,而佳人也自当配才子。却不知道,有时候缺憾是一种美丽,随性更能怡情。太过精致,太过完美,反而要惊心度日。即使打算在人世生存,就不要奢求过多,不要问太多为什么。且当每一条路都是荒径,每一个人都是过客,每一片记忆都是曾经。

17、人的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往往将人伤得措手不及。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

18、人的一生会遭遇无数次相逢,有些人,是你看过便忘了的风景。有些人,则在你的心里生根抽芽。那些无法诠释的感觉,都是没来由的缘分,缘深缘浅,早有分晓。之后任你我如何修行,也无法更改初时的模样。

19、幸福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人生总是有太多的遗憾,由不得你我去放任快乐。

20、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既然我们都是过客,就该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

51934年,梁思成、林徽因在外考察21、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这个伤口不轻易对人显露,而自己也不敢轻易碰触。总希望掩藏在最深的角落,让岁月的青苔覆盖,不见阳光,不经雨露,以为这样,有一天伤口会随着时光淡去。也许真的如此,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良药,它可以治愈你的伤口,让曾经刻骨的爱恋也变得模糊不清。

22、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看着身边的人濒临死去,而你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来救赎他。

23、人的一生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找得到真正的归宿,在这世上的其余时间里,充当的永远都是过客。

24、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世事山河都会变迁,其实我们无需不辞辛劳去追寻什么永远。活在当下,做每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去每一座和自己有缘的城市,看每一道动人心肠的风景,珍惜每一个擦肩的路人。纵算经历颠沛,尝尽苦楚,也无怨悔。

25、无论你如何隐藏,想要挽留青春的纯真,岁月还是会无情地在你脸上留下年轮的印记与风霜。

61941年,林徽因卧病李庄26、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在旅程,只是所走的路径不同,所选择的方向不同,所付出的情感不同,而所发生的故事亦不同。

27、留存一段记忆只是片刻,怀想一段记忆却是永远。

28、流年真的似水,一去不返,看过的风景也许还可以重来,而逝去的人却再也不会回头。任由你千思万想,他除了偶然在你梦中彷徨,其余的时间都只是恍惚的印象。

29、人间许多情事其实只是时光撒下的谎言,而我们却愿意为一个谎言执迷不悔,甚至追忆一生。

30、人只有将寂寞坐断,才可以重拾喧闹;把悲伤过尽,才可以重见欢颜;把苦涩尝遍,就会自然回甘。

7林徽因和孩子们在一起31、人生有太多过往不能被复制,比如青春、比如情感、比如幸福、比如健康,以及许多过去的美好连同往日的悲剧都不可重复。这样也好,既是拥有过,又何惧此刻的失去。有人说,人在世上的时间越长,失去的则会越多。因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们而去,又无力挽回,而那些新生的绿意却总是与自己格格不入。或许这就是年轮的代价,每个人都必须付出的代价,时光不容许你讨价还价,该散去的,终究会不再属于你。

32、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是我们所不能割舍的。哪怕一个万念俱灰的人,在临死前还可能会有一丝想存活的意念。比如看到一缕和暖的阳光,看到一只闲庭信步的蚂蚁,看到一株风中摇曳的绿草。只在刹那,他或许就明白,原来活着竟是这般的好。人生往往就是如此,许多苦思冥想都参悟不透的道理,就在某个寻常的瞬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33、人生聚散无常,起落不定,但是走过去了,一切便已从容。无论是悲伤还是喜乐,翻阅过的光阴都不可能重来。曾经执著的事如今或许早已不值一提,曾经深爱的人或许已经成了陌路。这些看似浅显的道理,非要亲历过才能深悟。

34、我们都知道,姹紫嫣红的春光固然赏心悦目,却也抵不过四季流转,该开幕时总会开幕,该散场终要散场。但我们的心灵可以栽种一株菩提,四季常青。

35、也许是我们太过忙碌,忽略了嘈杂的街市也会有清新的风景,又或许是我们在修炼的过程中,总是欠缺了一些什么重要的片段。或许,人生需要留白,残荷缺月也是一种美丽,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幸福。生活原本就不是乞讨,所以无论日子过得多么窘迫,都要从容地走下去,不辜负一世韶光。

8林徽因给女儿梁再冰的漫画手稿36、所以,许多看似拥有的,其实未必真的拥有。那些看似离去的,其实未必真的离开。倘若因果真有定数,有朝一日,该忘记的都要忘记,该重逢的还会重逢。只不过岁月乱云飞渡,那时候或许已经换过另一种方式,另一份心境。而信步寻梦的人,在拥挤的尘路上相遇,也许陌生,也许熟悉;也许相依,也许背离。

37、不是所有的过往都是美好,还有许多我们想要擦去却擦不去的残痕。有人说,疼痛的往事可以选择忘记,可纵算忘记了,并不意味着就真的不存在。既是省略不去的过程,就只好默默忍受,只当是年少不经世事所犯下的无知错误。

38、没有什么缘分可以维系一生,再华丽的筵席也会有散场的那一天。既知如此,又何必聚散两依依。我们都是人生场景中的过客,这段场景走来了一些人,那段场景又走失了一些人。如果我们守不住约定,就不要轻许诺言,纵算年华老去,还可以独自品尝那杯用烦恼和快乐酿造的美酒。

39、一程山水,一个路人,一段故事,离去之时,谁也不必给谁交代。既是注定要分开,那么天涯的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已不重要。

我曾经在拍卖行见过一批仿得最逼真的 程十发画作赝品。乍一看,觉得是“开门”的真迹,而且都可谓精品。程十发作品自由潇洒,善于将大笔触与小笔触相映成趣。他的一些精品往往在小笔触上有出色 表现,行内人所谓“有鲜头”是也。这就像舞台表演大师的一些微妙有趣的小动作、小神态,极其点睛。

这批赝品最具欺骗性之处就是抓住了“鲜头”。然而最后引起我警觉的也是这些“鲜头”,太多了,太刻意了,就像汤太鲜了,让人怀疑是否放了味精。

1▶一个人如果表现出来的都是优点,没有缺点,在社交中反而会让人产生怀疑和不安全感。画也同样如此。真正艺术大家的创作,既有高超的技巧,更有饱满的情感 和一种自然的状态。艺术家最重要的是具有真诚的心态,做自己,表现自己。越是大家就越是在性情与技巧的结合上做得好。他不会刻意表现得无懈可击,也不会犯 低级的错误,更不屑于一味玩弄技巧以讨好世人。

一般人在江湖上混都懂得藏拙,而艺术家却相反。有的画坛高手就像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装病示弱那样,故意表现“拙”。最典型的就是关良的戏曲人物画。看不懂的人以为关良不会画,画不像。“文革”中造反派更是责令关良在弄堂里当众临摹孩子美术课的作业本,借此羞辱之。

拙是艺术中的一种境界,很难的境界,是超越习惯性审美和通常技巧规范的自由表达,也是对世俗审美的不屑和调侃。但现在“拙”这个字在艺术评论中已经用烂了,评论关良是“拙”,评论关不良也是“拙”。

2▶譬如有人评论黄宾虹的画有“拙美”。我觉得黄宾虹晚年变法后的画非但不拙,反而洋溢着灵秀洒脱之气。他的可贵之处在于突破窠臼,创造出了类似印象派点彩 画法的“点墨法”,将传统山水画引入了自由的现代语境。这些画将空灵苍茫和葱郁润泽这对矛盾合为一体,缺点则是略嫌雷同。而他变法之前的画,恕我直言,是 真拙,不是拙美。变法前的黄宾虹,所画山水大多笔墨僵滞拘谨,这只要是在临摹古代山水画上下过功夫的人都不难发现,显见其当时在艺术心态和技巧上都还没有找到自我。

黄宾虹令我敬佩之处在于,这个生长于传统文化土壤里的老人,走了大半辈子弯路,终于在眼睛快瞎掉的晚年画出了属于自己生命和灵魂的真画!他如果 走不出来,不过就一冬烘先生,可见艺术之路是多么艰险,弄不好一辈子的努力就“殉道”了。

▶亦曾见程十发年轻时临摹古人的一幅山水画,那也是真拙。但却见评论竟据此得出程十发在临摹传统山水画上功力深厚的结论。我虽然万分敬服程十发的艺术成 就,但怎么都看不出这幅临摹作品的功力有多深厚,相信现在也不乏学国画的年轻人,会比他临得更好。从这幅画中,我反而感觉到程十发根本不太有兴趣临摹。他的“功力”是在思想上吃透传统文化的内在精神,并打通了传统艺术与西方现代艺术以及与中国现实生活和自己个性的通道,而不在于亦步亦趋地去临摹,这就能理 解为什么当年他在美专读书时因为不肯“老老实实画画”差点被老师开除。幸亏校长王个簃别具慧眼保护了他,程十发晚年跟我说起这段经历时语气中犹满怀感恩。

真正的艺术家并不完美,而现在的艺术评论则太完美了。艺术评论这种滥好人式的溢美,有时候反而歪曲或贬低了他试图赞美的对象,更误导了后生学子对艺术真谛的探索。

1在上一篇《为“俗书法”画像,有你吗?》小文中,指出了当代俗书的特点,朋友们基本知道了俗书大体长得什么样子。这一篇笔者提出似乎偏激但不失真诚的观点:当代书坛必须旗帜鲜明、坚决反对俗书!因为俗书的危害性太大,其主要表现在这么几个方面:

一是写俗书和喜欢俗书的人数量众多,影响广泛巨大。从雅与俗的区分看,雅的一定是少量的,俗的一般是大众或是太大众的。从当代书坛书家创作的实际情况看,雅书家、不俗不雅中游、俗书家的数量分布大体呈枣核状。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书家和俗书家占很小的比例,居于枣核两端;绝大多数书家处于雅与不雅、俗与不俗的枣核中部。而欣赏高格调、高境界的书法艺术需要一定审美能力和专业积累,所以对于普通大众而言,因欣赏高格调艺术具有一定难度和欣赏习惯具有软弱性特点,他们更愿意自信地喜欢或倾心于他们能接受能欣赏的以漂亮、秀美为代表的书法。这样,写俗书法和喜欢俗书法的群体就占了与书法艺术相关人数的绝大多数,人多势众。如何引导与书法艺术相关的绝大多数,由俗而雅,就显得特别重要和有意义。

2二是俗书法表面漂亮、秀美,实则精神高度和人文魅力苍白,是伪艺术伪文化。就书法艺术的审美风格而言,不仅有流畅秀美,更有厚重古朴,生拙老辣,奇倔野逸,沉静婉约等书风。漂亮、秀美是一种美,但审美的层次是比较浅的,而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深层次或高层次的美哪有漂亮、秀美那么容易感知,它是讲究曲和深的,一勺水亦有曲处,一片石亦有深处。很多时候是表面粗糙笨拙,实则内里大美。

傅山讲“宁丑勿媚,宁拙勿巧”,就是说如果在丑和媚、拙和巧之间取舍,我宁可选择古朴笨拙,也不选择献媚和讨巧,讨巧和邀宠在古代文人那里是有失风骨和尊严的。习总书记所强调的文化艺术不要有太多的铜臭气,其实就是指一些当代艺术家沦为金钱的奴隶,缺乏一个文艺家应有的风骨和尊严。中国传统书画艺术尊崇沉静、纯静、安静等境界,黄宾虹先生讲“真正的静是从古拙中来的”。所以漂亮秀美是小道,而古拙沉静才是大道。

俗书在审美追求上追求漂亮秀美,本身就没认识到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的高格在何处。方向错了,结果可想而知。而且,上一篇文章中提到,因为俗书是不入古帖,或是伪传统,即使在审美取向上崇尚漂亮秀美的二王书风一路,也是浅尝辄止,其实质是任笔为体。在继承古代经典技法上是既没有深度也没有高度的,很多自诩的创新实质是无源之水,经不起推敲和品咂。而在内韵和味道上,由于书者人品不高,不读书,所呈现的作品,要么是浮躁满纸,要么是肆意逞强,缺乏含蓄和沉静之美。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一件书法作品的格调和境界是书者人的格调和境界在字里行间的自然流露。一个不读书、对中国传统文化审美认识不清、没有高格调高境界的人,能创作出什么精神高度的作品是可以想象得出的。所以,笔者一直觉得俗书法的艺术性和文化性值得质疑。

3三是俗书法在大众审美引导和提高方面,让人误入歧途,害人不浅。艺术是要为人民服务,为大众服务的。但文化艺术上的服务不是一味满足和迎合,而是要不断引导和提高。在上文分析俗书特点时我们知道,俗书因不深入古代经典,在技法上没有难度和丰富性;在“道”的精神层面,因缺乏人的内韵和文化支撑,更无格调和境界可言。所以漂亮秀美这种表面的美,缺乏因有欣赏难度才使人不断长久品味的魅力。

所以,俗书法在对喜欢他们的大众提供艺术服务时,是无法实现往高层次引导功能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大多滥竽充数,披着艺术、文化的外衣,误导大众他们就是书法艺术,其实俗书早已远离了高格调高境界的书法艺术本体,甚至走向反面,因为他传递出的精神追求是庸俗和低俗的。王国维先生言,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设,世无此诗人,即无此境界。西人鲍桑葵也说:当我们不能升到伟大的高度时,我们对伟大的事物是会恨的。也就是说人对美的欣赏和解读是需要审美能力的,同时,人的欣赏能力也是可以引导和提高的。人们看到高格调、高境界的艺术,则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如与高人贤士对话,如沐春风,内心得到净化和洗礼。

人们看到庸俗不堪的艺术,则浮躁浊气满胸,轻者焦灼不安,重者发慌呕吐,如遭遇污秽不堪之环境,亦或与鄙俗者争吵理论,看多了久了,不仅看坏了眼睛,还玷污了心灵。因而,俗书法在人们审美能力提高和引导方面,是对喜欢他的人的一种伤害和误导,喜欢的人越多,这种误导和伤害就影响越大。

4文章的最后,有人会问,如何更加简洁地判断何为俗书法,有个窍门:如果您是非书法专业的普通大众(有特殊功能的天才除外),您凭直觉喜欢的书法都值得怀疑。道理很简单,书法艺术是一门专业,别人倾其一生努力都没有研究明白的一门艺术,凭什么你一眼就分清了好坏。要是如此简单,这个专业也许就不用存在了。这也正是老百姓说的“不会看的看热闹”,好看、漂亮、秀美这些都是表面的热闹,内里的门道和说法太复杂了。无法判断时,还是多听听专家和评论家的意见。

历史和现实中,一个真正有风骨和高格的人,可以悲天悯人,做人很低调,但他绝对不一副媚骨奴颜婢膝讨好你。换成书法亦然,高境界、高格调的书法也是有性格和风骨的,它凭什么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巧言令色讨好于你。而俗书在创作动机上不是要创作出自己满意的作品,而是首先讨好邀宠于世人。仅凭俗书家内心的这种动机和欲望,他们创作不出真挚的艺术,也不会有感人的经典艺术。所以,俗书必反!俗书不反,后患无穷!

苏轼和赵孟頫是中国艺术史上的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们虽然生于不同时代,有着不同的性格和截然相反的命运,但对于艺术却有着相同或相似的理解,正是这种相同或相似的理解,形成了他们独特的艺术观。首先苏轼在书法上提出“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无意于佳乃佳”的理论,进而他又将此种“尚意”原则运用到绘画,强调“写意”性,反对“形似”,并提出“士人画”的概念。这些理论不仅使宋代书法有了“尚意”的特征,而且还催发了“文人画”的诞生,并为中国画最终定位于写意艺术奠定了基础。赵孟頫在理论与实践两方面将其深化,他不仅强调“书法以用笔为上”、“用笔千古不易”,而且还将书法的审美与创作原则具体应用于绘画,从而确立了“以书入画”的中国绘画基本原则;同时,他追求“古意”、注重“内美”、崇尚简约的艺术理念及风格特征也深深影响着当时及后世的创作。

1苏轼 赵孟頫

在中国书画史上,苏轼与赵孟頫分别以其超卓的观念与实践构成了艺术的接力,他们前赴后继,引导了一场艺术的革命。这场革命的意义是如此之大,几乎成为他们身后每一个艺术家思维与行动的准则,直到今天我们还深受它的影响。

关键词:苏轼 赵孟頫 尚意 士人画 古意 用笔为上 千古不易 以书入画

一、两种命运,一样心绪

在中国文化史上,苏轼与赵孟頫生活的年代相去不远,他们都曾是当朝的重臣,都是诗、书、画全能的大家。然而,他们又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政治环境中,由于迥然不同的性格,造成了他们不同的命运与人生遭遇。但我们细细品味,发现他们的内心却又具有多重的一致性。特别重要的是,这两位前后相差200多年的士大夫竟是以几乎相同的观念与实践,影响和带动了中国艺术的变革。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他出身书香门第,聪明早慧,从小就受父亲苏洵(1009年-1066年)的影响,酷爱读书,年及弱冠,便已“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1],嘉祐元年(1056),未满20岁的苏轼首次出川赴京,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翌年,便以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获得主考官欧阳修的赏识,却因欧阳修误认为是自己的弟子曾巩所作,为了避嫌,使他只得第二。从此,他才学名重京师。嘉祐六年,苏轼被授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

2苏轼 渡海帖

苏轼为人,“赋性刚拙,议论不随。”[2]“忠规谠论,挺挺大节”[3],“遇事敢言”、“刚正嫉恶”[4],“专务规谏”,以致“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祸福得丧付与造物。”[5]因此他的遭际常常是“以不善俯仰,屡致纷纷”[6],历经宦海沉浮,多次卷入新旧党争的政治漩涡,屡遭贬谪,成为整个宋代命运最为坎坷的文人士大夫。苏轼一生离京外放3次,分别在凤翔、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颖州、扬州、定州等8处共担任了16年的地方官。元丰二年(1079)因“乌台诗案”入狱,九死一生。出狱后被贬谪黄州团练副使。绍圣元年(1094),他又被以“诽谤先帝”的罪名从定州贬到英州(今广东英德),此时他已57岁了。就在奔赴贬所的途中,朝廷又三传贬命,再贬为宁远节度副使、惠州安置。绍圣四年(1097)朝廷又以苏轼在惠州写诗托意讥讽朝政为名,再次加重迫害,将已60岁高龄且精力疲惫不堪的老人贬到更边远的海南昌化。元符三年(1100),哲宗驾崩,徽宗立,苏轼才被赦北归。建中靖国元年(1101)7月28日,病逝常州。终年65岁,追谥“文忠”。

3苏轼 天际乌云帖

苏轼是北宋时期成就最高的文学家,与父亲苏洵、弟弟苏辙(1039-1112)并称“三苏”,同列“唐宋八大家”。他也是整个中国文化史上成就最高、影响最为深远的人物之一,与中国传统文化相关的领域,他几乎无不精通:诗词、散文、书法,他达到了那个时代的最高峰,对音律、医学、金石、饮食、养生、环境学等也颇有研究;苏轼还是著名的政治家,虽然一生与王安石(1021-1086)推行的“新法”磕磕碰碰,但他始终从百姓的疾苦与国计民生出发提出自己对于社会的治理策略;他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杰出环境治理者,杭州、惠州、儋州等地有后来的面目,均受惠于他;他还自己捐资,与政府合办医院,免费为百姓治病。[7]

苏东坡从政40年,在地方做官33年,在朝廷7年;执政28年,被贬谪12年,一生颠沛流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8]

这首悼亡妻词或许是苏轼命运最好的写照,然而他却是天生的乐天派。

4苏轼 一夜贴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9]

“此心安处是吾乡”,面对如此苦难人生,有此种旷达境界,大约惟有东坡能做到!所以当他年近知天命之年,听到自己被贬岭南蛮荒之地(英州)的消息时,尽管内心十分凄楚,但并不会绝望。

5竹石幽兰图卷 赵孟頫 元代 26×380

相比而言,赵孟頫幸运得多。尽管他身处的政治环境、特别是作为宋氏王室宗族、又是“南人”的身份常令自己战战兢兢,甚至有些自卑,但他成年后的境遇却是我们大感意外。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松雪道人,又号水精宫道人、鸥波,中年曾作孟俯。他本为宋太祖之子秦王赵德芳十一世孙,原籍大梁(今河南开封),四世祖崇宪靖王赵伯圭受赐第湖州(吴兴),于是,后世一般称赵孟頫为湖州人。

赵孟頫生性聪慧,天资上乘,读书过目成颂,为文操笔立就。其自幼(12岁时)丧父,14岁时因父荫补官,试中吏部铨选法,调真州司户参军。生母丘夫人激励他发愤读书,说:“汝幼孤,不能自强于学问,终无以成人,吾世则亦已矣。”赵孟頫“由是刻厉,昼夜不休……”[10]同是湖州人的元代诗人戴表元说:“子昂才极高,气爽。未弱冠,出语已惊其里中儒先,稍长而四方万里,重购以求其文。车马所至,填门倾郭,得片纸只字,人人心惬意满而去。”[11]

赵孟頫23岁时,属于赵氏家族的大宋王朝灭亡了,夺取天下的蒙元政权对汉人采取了高度歧视的政策,在这其中,那些身居长江下游的江南人更是被视作“另类”,属末等,几乎没有被重用的机会。“台省要官皆北人为之,汉人、南人万中无一二,其得为者不过州县卑秩,盖亦仅有而绝无者也。”[12]。“至于元,则人民截然分为四等,一蒙古人,二色目人,三汉人即北人,第四等才是南人,因为他是最后投降的一伙。”[13]

6闲居赋_赵孟頫闲居赋 局部

作为王族后裔,青年赵孟頫闲居家中,有才无处施,自然有说不出的苦闷。其母又告诫他:“圣朝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之,汝非多读书,何以异于常人?”[14]于是,赵孟頫于学更加精勤刻苦,期望有所成,以图进取。不久,赵孟頫即与钱选、王子中、牟应龙、肖子中、陈天逸、陈仲信、姚式被人并称为“吴兴八俊”,声闻遐迩,达于朝廷。

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32岁的赵孟頫被行台侍御史程钜夫(1249—1318)举荐给元世祖忽必烈(1215-1294)。世祖见其才气英迈,神采焕发,举止超俗,容仪非凡,十分欣赏,甚为亲重,赐官集贤直学士。元仁宗时,他又被拜为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官居一品,故时称“赵承旨”。

身处异族朝廷,虽为一品大员,赵孟頫也不得不谨小慎微,收敛言行,《元史·赵孟頫传》中说他“公性持重,未尝妄言笑,与人交,不立崖岸,明白坦夷。”但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之人,更不是一个气节不全的软骨头。论性格,赵孟頫其实赵也是一个直率之人。他有诗说:“我性真且率,不知恒怒嗔。俯仰欲从俗,夏畦同苦辛。”[15]当今著名文化学者徐复观说:“赵松雪心灵上的清,是来自他身在富贵而心在江湖的隐逸性格。”[16]赵氏一生为官清正廉洁,敢于直言,常思及“余惟上为国家,不为吏民,慎谨兴息。”[17]他的诗文里充满了“愁”、“忧”、“伤”、“苦”、“怜”等等表现忧愁苦雨的心理状态的描状语汇。他深知元世祖提拔他也主要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以此作为安抚南人的一种手段,所以在他外表光鲜、荣华富贵的一生中,内心始终有一种焦虑。他著名的《罪出》、《古风十首》正是他仕元宦途的真切感受的流露:

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古语已云然,见事苦不早。平生独往愿,丘壑寄怀抱。图书时自娱,野性期自保。谁令堕尘网,宛转受缠绕。昔为水上鸥,今如笼中鸟。哀鸣谁复顾,毛羽日摧槁。向非亲友赠,蔬食常不饱。病妻抱弱子,远去万里道。骨肉生别离,丘拢缺拜扫。愁深无一语,目断南云杳。恸哭悲风来,如何诉穹昊!(赵孟頫《罪出》)

山深多悲风,日暮愁我心。玄云降寒雨,松柏自哀吟。(赵孟頫《古风十首》)

身为元廷要职,赵孟頫的内心竟也与踯躅在被贬谪路中的苏轼一样悲苦!

7归去来辞 赵孟頫 元代

于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风吟月归去休”[18]不仅是其妻管道升(1262-1319)的规劝,也这位风光无限的元朝重臣真实的内心独白。所以,忽必烈去世后,赵孟頫生出退意。仁宗延祐六年(1319),65岁的赵孟頫终于南归故土,以山水画自娱,了却余生。

苏轼,赵孟頫,以他们的才华占领了各自时代的精神最高峰,尽管一个命运多桀,一个频步青云;一个赋性刚拙、旷达敞亮,一个谨小慎微,但他们的内心都是为了追求安宁。而达到这一目的的最好手段,除了诗词,便是书法与绘画,还有自然的山与水。

“齿豁头童六十三,一生事事总堪惭。唯余笔研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赵孟頫《自警》)

“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苏轼《石苍舒醉墨堂》)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苏轼《临江仙·夜饮东坡》)

然而,两座文化巨峰的“闲情逸致”,他们看似“不经意”的言与行,却实实在在引导了北宋以后大半部中国艺术史的走向。

二、大宋基业,人文血脉

苏轼与赵孟頫一为宋人,一为元人,但他们原本都是宋人(苏轼生于北宋末年,赵孟頫则生于南宋末年)。所以,他们的一切都与于大宋王朝息息相关。

宋朝,在后世的人们眼里是一个有些可怜的王朝。“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19]辛弃疾这广为人们熟悉的词句,为我们形象地勾画出了宋朝(特别是南宋)的“可怜”相。

宋朝是一个关于“干戈”与“玉帛”的故事。

宋朝弱,在于干戈(军事)之弱,然而在这干戈之外,宋朝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用“玉帛”(文化)包裹起来的盛装王朝。

宋建国后,“兴文教,抑武事”,宋朝以文立国,以仁义治国,实行中央集权加仁政的政治模式和和平发展的基本国策,虽然在国防上处于被动,却在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创造出一个“郁郁乎文哉”[20]的时代,其于经济、文化、科技及社会生活方方面面之成就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以农为本,重农抑商是中国历朝历代的基本国策,而宋朝是我国历史上唯一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宋朝大力推行“通商惠工”政策,推进工商业的发展,加快城市化的进程,创造了国家空前繁荣的商品经济和高度的物质文明。

宋朝的官僚体系虽然庞大,但其管理却是开放式的,早有早市,夜有夜市,通宵达旦,热闹非凡。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真实描绘了此种繁华景象。

宋代是我国传统文化发展的巅峰时代。哲学、伦理、教育、科学、文学、艺术、医学、工艺可谓是百花齐放,并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是一个政治与文化气氛空前宽松的时代。北宋在100年里,5任皇帝未曾杀过一个文人。宋太祖曾对儿孙立下规矩:言者无罪,不杀大臣。[21]所以在宋朝,弹劾权臣的事儿屡见不鲜,甚至连皇帝颁发的圣旨都曾经被谏官驳回。

宋代学校教育异常发达,京师设有国子学,太学等等,另外有专业性很强的武学、律学、算学、画学、书学、医学。此外还有国家及州、府图书馆向人民开放。宋仁宗以后,鼓励各州县兴办学校。至宋徽宗时期,全国由官府负担食宿的州县学生人数达到十五六万人,这种情况在当时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除了官办学校之外,民间可以开办学校,私人讲学授徒亦蔚然成风,其中以书院的兴盛最为引人注目,闻名全国的有所谓四大书院,即石鼓、岳麓、白鹿洞、应天书院。据史书记载,至南宋时期,很多州都建有书院。书院与官办的州县学不同,通常是由士大夫所建,因而学校环境较为宽松,除了正统的儒家学说之外,其它各种学术均可以讲授,不同的思想可以相互交流、切磋、辩难。而官方并不加以干涉,相反在很大程度上予以支持,甚至连皇帝都会给民间书院题写院名。与教学相关联,印刷出版和书籍发行业也发展起来。如此等等举措,形成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大大推动了两宋学术的繁荣和进步。所以有人说,宋朝是“当时世界上文化普及程度最高、人民文化水准最高的国家”。[22]

这更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有人统计,就数量而言,这一时代诞生的伟大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比之前、之后所有封建朝代加起来的数量都还多得多。”[23]单就文学而言,唐宋八大家,宋朝就占了六家。另外宋词是中国文学艺术的又一个高峰,使宋朝成为一个歌声遍地的国度。绘画艺术、工艺美术、舞蹈艺术等,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是一个中国人对世界作出贡献最大的朝代。中国历史上的重要发明有一半以上都出现在宋朝,如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纸币、垂线纺织、瓷器工艺、丝绸、茶叶、冰激凌、面条等等。还有航海、造船、医药、农业等领域的科技水平也达到了前所未有,后难比及的高度。[24]

明代学者徐有贞(1407-1472)早就说过:“宋有天下三百载,视汉唐疆域之广不及,而人才之盛过之。”[25]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1889年-1975)赞美说:“宋朝是最适应人类生活的朝代,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生活在中国的宋朝。”[26]中国近代思想家严复(1854—1921)说:“若论人心政俗之变,则赵宋一代历史最宜究心。中国所以成为今日现象者,为恶为善,故不具论,而为宋人所造就,十八九可断言也。”[27]史学家陈寅恪(1890-1969)更断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从历史角度来讲,书法是不能速成,不能硬贴标签,当然也是赶不了时髦的,更不能打造出一个流派,所以今天所谓“现代书法”是不现实的,也没听说过历史上能以书法头衔、奖杯、捐赠等曲线救国的策略,支撑出一位流芳百世的书法家来的。依据这一观点,大概或许有这么几种类型的书法家将被淘汰:

一、迷恋“被收藏”的,要被淘汰。

此类人将自己的书法大作捐赠给各种尤其是国外美术馆、艺术宫、皇室,然后再在国内大造舆论,说自己作品被他们相中收藏了的书法家。事实上这是二十年前的套路,现在仍有人乐此不疲。只要百度一下20年前的这批人,结果他们大多被遗忘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是大书法家了么?显然不是,这些充其量是叫卖噱头而已。

1二、宣传过度的,要被淘汰。

还是前几年的事,一些书法家把自己作品通过飞船送上天了,返回时还搞了个盛大的开仓仪式。构思奇特,宣传力度空前绝后,然后他们是大书法家了么?仍然不是。或又跟着“雪龙”游南极、北极了。这些过度包装的书法家,最终都会被淘汰掉,不信请告诉我他们都是谁?陈忠康、龙开胜、刘京闻、李双阳他们会这样么?过度包装,只能说明实力太弱了。

2三、拉郎配的,要被淘汰。

不少人都见过一些相当漂亮的书法册子,书名如《共和国**五人集》《中华***人集》,其他四位比如是沙孟海、沈伊默、赵朴初、启功,加他正好五人。做这样的集子真不知他会不会脸红,反正我是脸红了。试问:有用么?你能跟前四位比肩么?“拉”他们来为你背书,你就是大书法家了?真是天真得可以。总之,有眼光的收藏家朋友,从来不会理这些无用的头衔,甚至会将其拉入收藏“黑名单”。老百姓也没有那么傻。鉴之吧!

3四、各种野鸡协会或认证的,要被淘汰。

世界大了什么协会都有,中国书协和美协既然难进,就加入“更高”规格的书画协会如“华人**协会”“国际**协会”“环球**协会”,还有各种“润格认证”“人才认证”,明眼人一瞅直摇头。信息透明化的今天,谁人不知道那些野鸡协会和认证的含金量?这些人,别说遗忘,基本都没被人记起过。

4五、钻营各纪念日“得奖的”,要被淘汰。

比如纪念毛泽东诞辰、邓小平诞辰,纪念唐山抗震,纪念抗日战争胜利、解放战争胜利、抗美援朝胜利,庆祝香港回归、澳门回归,还有“八大”纪念日、“八怪”纪念日、吴昌硕纪念日等等。所有这些纪念日他都一次不落,都送书法参展,都能混个奖。这样的得奖书法家,也不会成大器,更经不起时光冲刷。

其实,就算参加中国书协大赛中获奖,如果风格单一,获奖后却专注卖字盈利、不思进取,也容易被淡忘,中国书协上万人,百姓能记住多少?

5六、喜欢整拍卖行情的,要被淘汰。

如果有位书法家告诉你:“我的一幅八平尺作品在北京**拍了100万,赶快请您的朋友收藏我几幅吧!”你信么?估计10万都可以买他1吨了。因为一旦到了这个润格级别的书法家,背后是排着队的预订。

6以上几种类型书法家,都将会被收藏家以及市场和老百姓们淘汰掉,不信我们过几年再回访一下看看。奉劝以卖字谋生的书法家们,踏踏实实练好字,良心经营不坑人

1中国画与西画相反,主张黑白分明,“以墨为主,以色为辅”,把纯黑的墨色作为统帅画面的骨架和基调,色彩处理要在墨骨的基础上考虑,特别是水墨画的色彩,基本上是在墨的基调上进行,以求得单纯中的变化。即使是重彩画,也是在大块面固有色之间以墨骨的线进行统一协调,以求得变化中的和谐。

因此,中国画的用色受着用墨的制约,用色与用墨是分不开的,关键在于解决好色和墨的关系。在山水画色墨关系处理上,大致有三种方法:

(1)色墨重叠法

在较为完整充实的墨稿基础上,解决画面调子。用透明度强的颜色(如花青、藤黄、赭石、曙红等)在墨稿上罩染,不可能一次完成,要多次层层积染,使画面逐步形成统一调子,或冷或暖,或青或赭。关键的一点是水分要充足,用色和用墨不同,要有滋润感,不可干涂、干擦,把墨的韵味盖掉,要“色不碍墨”。

(2)色墨对比法

在绘制墨稿时,有意识、有计划地空出一部分(或山或树叶部分),留待用强烈的颜色完成,以使色和墨形成强烈的对比效果。如墨的树干树枝,用石青、石绿、石黄、朱砂等不透明的矿物颜色点染树叶部分;或用墨画山石与重色的树相衬。这样画面上就会色墨互映,相得益彰。

(3)色墨混合法

此法花鸟画多用,山水画中的没骨法也常使用。如花青或赭石调以少许淡墨画远山或云水,也很别致,色墨混融,合二而一,笔中即有微妙的色墨变化,比单用色显得有分量,比色墨两次罩染显得鲜活生动。在画没骨山水时此法特别显著。但初学者较难掌握,一下笔后不易更改。要“成竹在胸”然后挥毫,一气呵成。

一勾:

执笔略倾力在腕,中侧结合须自然。

起行收笔要果断,墨有浓淡可略干。

慢行涩进送到位,有实有虚有断连。

要按结构来勾线,前后大小分层面。

2《华山图册》明 王履 纸本设色 纵34.6厘米 横50.6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

二皴:

山水皴法是关键,分为三类点线面。

皴的部位很重要,阴凹纹理后石面。

皴笔果断莫重复,保留笔触不可乱。

深入刻画求厚重,一遍不可可数遍。

王蒙青卞隐居图 140×42.2厘米 上海博物馆藏

3【明】周臣 寒林雅集图 局部

4长披麻皴 富春山居图

三擦:

皴纹不足擦笔添,增加厚重粗糙感。

擦笔要干轻触纸,不可破坏纹理线。

由轻而重莫过分,一遍不足可数遍。

山石质地有不同,皴擦可以不增减。

7《山水册》清 王铎 洒金笺纸本 设色 纵20厘米 横20厘米 辽宁省博物馆藏

四染:

为了增加色彩感,可用墨染和色染。

墨染阴凹后石面,由浅而深要自然。

墨干之后再着色,一般不可伤墨线。

色染必须有主调,适当分出冷和暖。

89五点:

最后用墨点苔点,如同山水长眉眼。

横点竖点尖与圆,用笔触纸莫迟缓。

根据山形来选择,笔法一致有聚散。

前后上下有虚实,以碎求整更深然。

沈鹏先生对批丑书的回应。我在淄博关于三次批丑书的回忆中,1991年第一次批丑书的头号对象不是沃兴华、王镛,因为当时他们名气还不大,而是沈鹏![偷笑]所以这次批丑书的文章中指出自沈鹏替代启功当了书坛首领后,书法就坏了,所以要终结丑书。沈鹏的这个回应,是用审美理论阐释书法的创新,回击批丑书的逆流!这一点,一般年轻书家也许是看不明白的。

(刘正成《关于丑书的权力风波》附后)1 2 3 4 5 6 7 8 9

 采访人:张老师,您好,首先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您是新时期参与书法活动比较早的人,在全国第六届书法展时我就开始关注您的创作了,记得当时您参展的作品是一件取法“二王”书风的行书作品,从我关注您作品的那一天起,您一直就是以“二王”一脉书风为师法,进而确立个人创作风格的,可以说您对“二王”书风是情有独钟,您能否先谈谈您对“二王”书风的认识?

  张旭光:我对“二王”书风的理解是这样,从行草书这个角度来看,“二王”书风应是中国书法史上的最高峰,后来所有的行草书流变都是在“二王”书风的标准下流变的。艺术的发展和经济的发展不一样,经济发展讲什么“翻两翻”一类,艺术的发展不是这样,当某一时期因为人文的、社会的等主流意识奠定了一门艺术的最高峰,随着时代的发展,再也没有人,也没有一个时期能超越这一高峰,我认为这是一种艺术的稳定性规律,比如像唐诗,到宋代诗就不太行了,出现了宋词,直到元曲、明清小说等,这就体现了一种艺术的稳定性规律。一门艺术形成最高峰的原因有很多,行草书到了东晋时代已经成为代表士大夫阶层人格修养的一个标志,更深层的原因是经过连年的战乱,人对生命的理解有一种觉醒,史学家认为这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人在精神上的一次重要觉醒,从自然界发现了人本身,从书法中发现了人本身,按照宗白华先生所讲的,整个魏晋南北时期是一个人性大解放的时代,是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时代。在这一历史背景下,可以说唯有行草书最能表达这个时代人的风流、散逸的精神世界,能体现出这个时代人的精神状态,其他艺术比之书法的表达功能则要逊色几许,因此“二王”书法在东晋时代也象征着人们在精神觉醒状态下的一种符号,以上所述主要是阐释一下“二王”书风形成并成为一座高峰的社会原因。

“二王”以后的行草书发展,比如像唐朝的颜真卿行书到宋四家再往后数,直到晚明的王铎等,都是以“二王”书风为法乳衍变形成的,我不是说“二王”书风太高了,“二王”之后的书家都无所作为了,也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在继承“二王”的基础上各有发展、各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但从他们整体书风的境界上,我认为依然没有超越“二王”书风所达到的境界。“二王”以后的书家在书法史上也树立起一座座的高峰,这一座座的高峰不是在“二王”这座高峰之上生成的,而是在“二王”这座高峰以外生成的,只能讲这叫作“群峰并举”,但高度还是以“二王”为最高,这一点不同于经济规律中的翻了几翻,这是属于艺术自身一种特有的规律。

另外,“二王”书风基本上可以看作是帖学书法的源头,帖学一脉的书风实质上承载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思想,像儒家文化、道家文化、禅宗思想等全能从帖学书法中一一对应。就碑学和帖学而言,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主要是依托帖学书法来承载的。魏碑书法作为书法资源的一部分,作为华夏文化的一部分并不是承载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载体,在书法方面,帖学所起到的作用无疑要大一些。

一个书法家或一个书学家研究书法,如果对“二王”书风不多加一点观照,那就等同是舍本逐末了。(插话:清代的碑学的指向就是反对“二王”书风的。)我以为汉碑、唐碑都不能算作是碑学书法,这大块主要体现的还是儒家文化的精神。碑学书风真正所指,还是以北魏刻石为主,北方汉以外的民族占领中原以后留下的刻石作品才是碑学主流的东西,清代碑学兴起倡导的碑刻,也主要指这类碑刻,因此魏碑只能看作是古代汉以外文化形态与华夏文化交融的一部分,它有不同于帖的特点,碑有强悍粗犷的一面,加之长年风化剥蚀形成的金石意味是帖学书法不具备的,就碑帖书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承载作用言,我个人认为帖学是主流形态,碑学只能起一种补充的作用。

采访人:“二王”书法传世的作品全是小字,您现在“拓而为大”,您是如何完成这一“拓而为大”的创作转捩的?在这方面您有哪些独有的心得?

张旭光:“二王”书风以文雅、流畅见胜,趋于一种自然书写的范式,由于古人生活方式的不同及传播展示书法方式的不同,所以主要是小字,作品的内容多是一些问讯消息,了了几行,以此来反映人的风流蕴藉,其间涵纳的人文格调很高。

书法发展到今天,书法的功用发生了改变,问讯消息不用书法了,古人在相互问讯的交流中,书法折射了士大夫阶层对文化的一种追求,我除了告诉你信息内容外,我还要向你表达我对书法美的追求,当一个人看到一封有如此文化内涵的信札后,在回复时也会以同样的标准来对自己提出如此的要求,这一点是推动帖学书法发展的一个重要动力,这其中包含了人本身对生命状态的一种诉求。

当下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些都不存在了,而且书法的实用性已经很小很小了,书法的功用主要用于审美,书法的社会效用走向了展厅,以展览的形式向人们展示书法的美,我们看书法除了看印刷品外,看真迹就要到展厅去看,这就使书法出现了如何向公众展示的问题,基于展厅的环境都比较高大,势必字也要随之写大,如写八尺的作品,作者全写一片小字,那肯定是不适应展厅需要的。把字写大,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我在书协分管展览评审工作期间,搞过一次大字书法展,这一展览为什么可以搞起来,就是因为当时展览中的小字太多,一张很大的尺幅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很多小字,陈列在高大的展厅环境中,感染力明显会削弱很多。有鉴于此,为了笔墨随时代,书协内部形成了要举办大字书法展的共识,搞大字书法展也是想如何使书法的表现形式由传统走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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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光书法作品:草书横幅节临王羲之十七帖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二王”帖学一脉书风要继续发展,要为我们这个时代服务,在创作方面不加一点改革根本无从谈起,而改革之重首先是要将“二王”书风的小字写大,提高展示感染力;其次是加强笔墨的表现力,“二王”传世的书法作品一部分是摹本,一部分是刻帖,这两者在笔墨情趣的表现力方面存在一些缺憾,特别是刻帖,刻帖中的线条完全是看不出变化的,你照着刻帖写,在墨色方面可能会出现单调之失。我在把“二王”书风拓而为大的转捩中,非常看重墨法,我强调墨法要有节奏,如果在作品中缺乏墨法枯润浓淡的变化,作品的节奏就表现不出来,我第一个着力点就是在笔墨上做功夫。

再有,“拓而为大”需要一个过程,我的这一过程大约有十几年时间,你前面提到的六届全国展的那件作品,可作为我认知“二王”书风内涵的一佐证,学习“二王”书法如果个人功夫不到,才气不到,很容易写得平板,很没有活力。我开始先写颜真卿,我感觉唐人的东西同晋人是相近的,过去我们总把晋唐放在一起提,我在实践中体悟到颜真卿与晋人书风是一脉相承的,写过颜真卿后再试着写“二王”,感到还比较平,又入手写宋人的东西,宋人是讲性情的,宋人会给每一个字作一个姿势出来,有过对宋人书法的学习,再一次回复到“二王”,确实在矫正板结方面起到了相应的作用。1999年的时候,我已从书协培训中心调到文联机关工作,恰逢第六届全国书法展征稿,我想尝试着投投搞,就开始准备投稿作品,第一稿我在“二王”书风的基调上融入了米芾书风的某些质素,完成后挂在墙上一看,发现不行,虽然作品在风格上避免了平板,但是格调明显降了下来,因为米字的东西加的过多了,我又返回来写王羲之的东西,又纯以王字的风格出之,发现作品的品位上来了,就把稿件投寄了,展览时我觉得这件作品还是略备古气的。我从这次创作中体悟,学习“二王”书法要循序渐进,在创作上不要先急于表现自我,否则会影响格调。

1991年我在西安出席一次国际书学研讨会,会后去参观碑林,参观碑林我倒没有激动,碑林的院子中有几樽汉代的石雕,那种开张、宏大、圆浑,不管是人物,抑或动物,头同身子是连在一起的,几乎没有脖子,石雕中体现出的张力确实令我震憾,我看到这几樽石雕十分激动,第一次想象如何用书法的形式把自己这一激动的情感表现出来,这就好比是创作上常提的灵感,一个画家、文学家、音乐家看到这种激动的场景往往会画一幅画、写一首诗、谱一首曲来宣泄个体的激情,而我则思考应该如何用书法来表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件事物如此的震憾,我回京后就试着用书法的形式,把石雕的那种开张圆浑表现出来,但感觉却出不来。带着自己的困惑,我又去请教了几位北京的老先生,他们都感到很诧异,他们还从未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书法与生活间关系的命题,对比他们根本没有思考过,他们强调的多是要广临古人法帖,而后集百家之长,最后走出自己的路子,当然老先生们的这种说法也没有错,不过就我当时的心情还是有些失落与困惑的。我没有得到答案,只有自己想办法弄清楚,我想根据史书的记载,当年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悟书法,怀素观夏云奇峰悟书法,这些均是反映书法与生活存在联系的例证,从我的这次经历出发,我也验证了古人的这些记载一定是真实的,决非传说、逸闻之类,古代的几位书家正是在生活中得到某种震憾,而后以此契机,把个体的创作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在请教过几位老先生以后,我曾怀疑过自己思考的方向是不是会有问题,但是通过书法史上的一些记载,又激励着我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又将目光投向了颜真卿的楷书,颜体楷书写了很长时间,深入汲取颜楷开张宽博的风格特征。同时,我还写汉隶,对隶书也进行了深入学习,从中体会汉代书法大朴不雕的神理。再就是参阅了有关汉代的历史文献,对当时的历史背景、艺术精神等从总体上进行把握,经过一段时间,我依据自己的感受为汉代艺术总结了十个字,即:开张、雄浑、弥漫、宽博、浪漫,这几个字基本可以概括汉代艺术创作的特性。

张旭光书法作品:草书横幅苏轼诗

我在学习美学和文艺理学时,了解到一个概念,即“意义的瞬间生成”,也叫“瞬间的意义生成”,这个概念说明,当生活的某个片段让你特别震憾的时候,就会在你的内心定格,进而成为你的审美追求,想放弃也放弃不掉。这个概念正好可以作为我前面很长冥思苦想而不得其解的答案,我感觉我好像要找到在创作上的突破了。我首先改换书写工具,原来用狼毫笔现在改用长锋、中长锋的羊毫或兼毫,注意水的作用,水和墨交融会令墨色趋于丰富,水和墨表现出的丰富墨韵只有在生宣纸上才能体现出来,我一改原先常用仿古宣的习惯,专门采用生宣纸进行创作,通过改换工具,原本的想法能够渐渐有所表达,从1991年到2003年“非典”时间,大约有十二、三年的时间我一直在追求“拓而为大”的创变。

最值得记忆的是2003年“非典”期间,当时形势很严峻,哪儿也去不了,就在家呆着练字,主要写《集王圣教序》,把《集王圣教序》写大,每个字都力求做到到位,不管对临、背临都能从心所欲,《集王圣教序》中的一千三、四百字被我反复搞了30遍—50遍,在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下,我写着写着感到有门了,我能像写小字一样很自然地将王字写大,作品的气势显而易见的透露出来,找到感觉后,我一方面把这一得之不易的感觉进一步强化,此外我还很警惕,避免一味的大而走过了,我认为将“二王”书风“拓而为大”,对雅和势两者关系的妥善处理是最为重要的,其实这个问题在书法史上也是存在的,有的书法家对这两者间的关系处理的很好,有的就差一些,一些从民国时代走来的书法家,像启先生、赵朴老,他们的小字就很文雅很耐看,大字则要逊于小字。是故,我在表现气势、雄强时,经常提醒自己不能丢掉品位和雅致。从这时开始,我自感我的作品中既保存了晋人文雅的风韵,又阐发了一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宏大气象,而这种气象正是我在西安碑林第一次见到汉代石雕时所心仪的气象。

2005年我出版了一本《作品集》,河北大学的熊任望先生把他的一些学生叫去,其中一些学生还是在全国获奖的,他对这些学生讲,像张旭光这样才算搞书法呀!熊先生认为,我把王字和颜字两者结合的比较好,我觉得不学颜真卿很难把字写大,但仅能把字写大,若没有“二王”书风的底蕴,作品的格调也不会高迈。我在书法创作中所侧重的,还是以一种汉代精神为旨归的。

最近两三年,写草书多了,主要写《十七帖》及《阁帖》里面的一些东西,我学这类东西不像以那样对临了,只是把字帖放在旁边作为参照,在学习中自己主观的东西加入很多。我最近提出一个“写意”的概念,我对草书的学习主要是用写意的方法,我写的是什么意思,我自己是清楚的,我写的就是汉代博大的艺术精神。

“二王”书风中,王羲之的笔法是内捩的,主要是一种折的趣味,小王的想法是外拓的,比较适合写大字,我就在保持大王结构的基础上,用小王的笔法来进一步尝试“二王”书风“拓而为大”的新变,笔法的使转增加了,会带动结构的变化,假令没有大王结构的约束,很可能会变得过头,因此大王字法的这一约束作用很重要。我现在写草书就是再大再狂,依旧会葆有晋人的味道在其中。我这十几年来的创作历程,实质上就是把当初那种在生活中的震憾、激动整合到书法创作中去,然后加工、提炼、升华、完成最初的艺术预想,这个过程非常需要才气,我曾有过想放弃的时候,认为在自然生活中悟道书法,都是圣人做的事情,像我这样的平常人会成功吗?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总算初步做到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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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光书法作品

采访人:前几天我同几个朋友聊天时谈到,当代书法家到了50岁至60岁的时候是一个重要关卡,能过这个关卡的人很少,现在书法界的创作现状就是凡到这个年龄的书家,创作状态大多出现了惊人的倒退趋势,从您最新的作品来看,非但未见退势,较之以前反而大进,现在向您提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当代书家在50岁至60岁这个年龄段创作实力会出现严重下滑?二是您在书法的学习创作过程中为什么保持了能继续推进的创作状态,这其中的“秘诀”是什么?

张旭光:现在书法界确实有一种现象,五六十岁的书法家出现了比较大的创作滑坡,我想这一现象出现的主要原因是,整个书坛对书法的理解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尤其是在90年代中期以前,对书法的认识都很肤浅,这是历史造成,整个书坛对书法的本质真正弄明白,我认为是90年代中期以后才弄明白,知道到了书法到底是什么。

那么在这之前,已经很出名的一些人、一些书坛的弄潮儿们其实是夹生的,他们在对古代经典作品深入学习方面,对文化知识的储备方面,都存有很多欠缺。这一拨人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出名的,出名之后,相关的应酬活动自然增多,更加影响了他们的补课与提高。90年代中期以后,一些大学里的书法教授和一些社会上的书法才俊们把书法真正弄明白了。

90年代中期以后,一批70年代出生的青年人,他们学习书法进步很快,在深入经典的道路上他们因为训练得法,所以很深入。据我观察,现在一批三、四十岁的青年人,对传统把握很深,作品非常“结实”,而那些过早出名的书家,他们的作品其实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一层面,他们在对传统内涵的把握方面同现在三、四十岁的年轻人相比明显是不够的。现在翻过去的《作品集》,1995年以前获奖作者在笔墨技巧上连到位都不能做到,所以我在2003年全国第八届书法展的评审中,就提出了“到位”与“味道”的问题,这涉及到一个书法的标准问题,当然标准的问题很复杂,不能一言概之,但仅就“到位”的问题而言,用俗语说就是“功夫到家”,而功夫也不是一个单一的概念,练得时间长不等于功夫深,真正的功夫应该是“有效的积累”,是时间、方法、道路、悟性的综合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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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光书法作品

“到位”的提出也为书法评委们提出了一个可操作性的标准,搞全国展评选作品,如果发现连到位都没到的作品,初评是肯定下去了,到复评时光有到位,没有个性也就下去了,到了终评、评奖阶段,挂起来的作品基本是在到位的前提下,还有一些小“味道”的作品。而“味道”也是我所强调的,“味道”就是指一件作品表现出来的作者独特审美追求,是不同于别人的情感表达,这种个性的情感是经过作者反复提炼后,作为书法的线条语言或形式语言呈现出来的。这种“味道”必须建立在“到位”的基础上。这两个概念的提出,各省的评委们都认为这有利于澄清很多模糊认识,使大家有所共识。因此从2003年到现在,使一些存有“游击习气”及功夫不到位就急于求变的作者都找到了一条正路,这五、六年以后,现在看全国展投稿的作品,基础水平提高幅度很大。

通过比较会发现,当下五、六十岁的一部分书法家在文化修养上,在书法本体的深入程度上都比不上一些较年轻的作者,这一部分书法家就像一锅“夹生饭”,在“夹生”的时候就出名了,就求变了。还有,对书法现代审美的关照没有得到这一部分书家的重视,当代的书法创作一方面要深入体察古代经典,还要用现代人的意识去重新诠释经典,现代人的审美趋向应该是同国际接轨的,比如现在的建筑、家具、时装等,国际化的趋势很明显,假如一个搞书法的人在审美上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很容易为时代淘汰。比如在讲课时,我常以大王的《得示帖》举例,《得示帖》在形式上很像音乐,节奏感很强,由静到动到飞奔,再回来,再展开新一轮的节奏表现,这种与音乐相类的节奏感,不是古人在创作时的预想,而是我们今天以个体的眼光给挖掘出来的,把这一开掘出来的新元素用之创作,作品的气质肯定会产生鲜明的时代气息,这就是所谓的对现代审美意识的关照,那些创造力衰退的书家,其中的症结就是他们对书法的现代审美意识缺乏关照的缘故。

采访人:清中期以后碑派书法兴起,从此一直是碑学书风笼罩书坛,进入民国至新中国成立后“二王”一路的帖学书风开始有所复兴,并出现了以“二王”书风擅胜的几位大书法家,比如像沈尹默、白蕉、潘伯鹰等。进入新时期,书法创作的风格,更趋向多元化,在当代了产生了一些以“二王”书风为皈依的名家,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如您、陈忠康、孙晓云等,当代写“二王”的书家同老一代写“二王”的书家相比,两者间的差异体现在哪里?如果客观评价,就艺术论艺术,不掺杂其他非艺术因素,当代“二王”书风作品是否已经超越了沈尹默时代的那些“二王”书风的作品?

张旭光:我认为沈尹默、潘伯鹰、白蕉这几位书家在恢复帖学方面有很大的贡献,成就很高。 尤其是白蕉,他在对“二王”书风性情方面的挖掘、表现成就特别大。沈尹默和潘伯鹰,则更偏重法的方面,白蕉的作品似乎更贴近于我们这个当下的时代,因为他对性情表达地很充分。这几位书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小字写得都很好,像白蕉的字,小信札、小题跋都非常精彩,可是一写对联与小字相比差距又会很大,写大字是这几位书家的弱势。

当代的“二王”书风创作,从写大的角度,从感染力表现充分的角度,我认为真有胜出以上几位书家的地方,而从文的、品格的角度看,我觉得还没有超过他们。当代人写“二王”在感染力、表现力、功夫上应该完全胜出。对文化的涵泳方面,当代人是比之不及的,因为这些书家均有很深厚的旧学积淀,当代人旧学功底的薄弱也是时代因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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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光书法作品

采访人:您除了书法创作外,还从事旧体诗的创作,而且达到了很高的水准,您能否谈谈书法创作与古典文学修养两者的关系?旧体诗创作对您的书法创作带来哪些有益影响?

张旭光:对一个书法家要以一个相对高的标准来衡量,如果光是抄写别人的诗词文章,肯定不能算作是一个好的书法家。反观历史上的大书法家,很容易发现,凡是是大书法家其代表作或其主流的作品,其书写内容都是自作的,书法家自己作诗、作赋、作联本身就是一种个体情感的表达,自作词句和个人的书法创作结合,会自然地形成一种合力,作品气质的表现会更畅达,气息会更连贯,达到浑然一体的效果。在这方面我是有感受的,只抄写别人的文词内容,就算你对这一文词理解很透,总还会存在隔阂,因为这毕竟不是从你内心流出来的东西。

古代对文人的要求,首先是道德文章,道德主要指人的人格理想和情操,一个道德修为高的人,他做事,看问题站的高度必然很高。一个人假使很委琐,内心世界也不健康,这个人整体必然也会很狭隘。我常常讲,道德的力量是有价值的,这直接涉及到人生观的问题,而文章这方面是代表了一个人认识世界的能力,代表了一个人的世界观,代表了一个人从一个综合角度把握问题的能力,如此才能透析事情的本质。历史上流传下来的诗呀、文呀,都反映了人对事物的认识,甚至是一种对黑暗的反抗,这能体现出你这个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一个士人,也就是知识分子,士不仅思考自己,而且思考社会。写一篇好的文章,不仅能熏陶自己,又能熏陶别人,这就是文章的力量。

一个书法家如果只能写字,我看这是写字家,而非书法家,在古代就进入不了士的阶层,在当下就进入不到一个比较高的文化平台。我写诗本来是很笨的,但我很受感触的时候会去写,我写诗追求鲜活、上口、好记,像李白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它很直白,后面又有很深的寓意。我写诗很少用典,在诗作中用一个生涩的典故,让人猜半天猜不透,这样的写作手法我不喜欢。

我的诗也存在缺点,比如像用韵、用声方面,这些东西过去没有经过及早地启蒙,过了这个阶段,记半天也记不住,我启蒙的时候背得全是毛主席语录,这类东西至今我还能背很多,如若我启蒙读书时能把《四书》、《五经》背下来,现在就牛多了。写自己的诗词可以很好地把形、音、意三者完美结合起来,写别人的诗词就达不到这个目的,以自作诗词创作的书法作品最后的内涵一定与众不同。

采访人:中国书协每每举办一次大型活动之后,总会引起民间关于活动本身的批评意见,有的意见甚至很激烈,对一系列的批评意见,您的看法是什么?现在您已经到美协工作了,但您曾长时期参与中国书协大型活动的组织、评审工作,您认为在组织、评审工作方面有哪些值得总结的经验和教训?

张旭光:我对民间的批评意见,网上的批评意见,我从内心讲是不反对的,我觉得我们这个国家民主的渠道太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网站,有了一个让人说话的地方,哪怕有人在这里骂街,我认为都是很可贵的,可贵在哪儿呢?可贵在他说了他想说的话,假如开一个座谈会,有领导、专家们在那儿坐着,你就是让他骂街,他也未必骂,他会说一些很违心的话。在网上呢,他想骂街,他就骂了,有这一渠道,可以使一些人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态,这是有价值的。至于他说得对不对,就个人角度看就是一个小事了,也有人在网上批评我,我平时不上网,也不知道,有的朋友看过后会告诉我。但在总体上,网上还是说我好话的多。总之,我个人还是有一种“士”的责任在心中,书法界朋友能有一个说真话的地方是很难的,对此应采取一个宽容的态度。

我本身是很自信的,我行的正就不怕别人骂,我的工作程序很规范,起码从我的初衷和本意我想把工作做得阳光化,但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做到,那就不能算作我的责任。基于个别工作环节的没到位,一定会产生一些意见的,有时候,个别意见的产生同媒体的误导也有关系,比如在一次评审活动中,有的作者已获得入展资格甚至已获得获奖资格,因为作品中的某些问题被某个评委发现,结果落选或未能得奖,这种状况绝不是评委对某个作者有什么看法,是评委的的确确从作品中发现了问题,为维护艺术的严肃性,出于一种责任做出的这种选择。我曾经反复强调,这类消息坚决不能捅出去,这样会造成作者与评委间的对立,而有时还会捅出去,个别网站为了提高点击率往往在网上大加宣扬,这种做法不是很好,对书协的工作及作者、评委都不好。

在我主持书协展览评审工作的八年中,我对网站的总体评价是肯定的,广大的网友对书法不管爱也好,恨也好,都能在网站中发出自己真实的声音,对书法事业无形中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举办一个书法展览,展览办起来了,如果只有几百个参展作者去看,然后就鸦雀无声了,这肯定不是一个好现象,大家对展览有正的意见、有反的意见,各种意见相互交融。所以,我对批评意见,特别是网站中的批评意见,无论唱赞歌的,抑或骂大街的,就我来看两者对书法事业的发展都是有贡献的。

我在从事展览的组织工作之前,就向书坛有过宣言,即要限制组织者的个人权力,我是管这事儿的,但我坚决反对在这事儿上滥用个人权力,我主张绝对不用个人权力去影响评审结果,用非艺术学术因素去干扰评审活动。光限制别人,不限制自己,我觉得这不是一种光明磊落的境界。

我希望展览的评审工作能体现大多数评委的意志,我提出了一票制,也就是在最后终评中,每个评委,不管你是多大的“腕”,都只有一票的权力,包括过去炳森先生在时,他作为评委会主任,他也只有一票的权力。在原先的评审中,某些资深评委,可能说一句这件作品可以获奖,那么这件作品就获奖了,实行一票制就可以杜绝这类现象的重演。在评审中,也许只有两个评委评出的结果会好,可是民主毕竟是需要的,这一点我是一直坚持的。特别在评奖阶段,我是力争做到每一个环节都要有监督,我们会找地方的公证处,再设监审委员,这在其他协会是少见的,我现在到了美协,美协的评审活动从未找过地方公证处公证过。计票制度由原来小范围的计票,改在大厅里计票,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几号作品得了多少票。现在又实行电脑计票,从评委投完票到出来结果,我将之称为零距离,这样就不会存在任何人的干扰,一按电脑,统计结果马上显示。这些都是我在分管这项工作期间做的事情,我希望评审阳光化,在2003年八届全国展的评审中,我曾说我们的评选可以向全国直播,只是我们没有这么大的经济实力,人家电视台不给我们直播,我在主观意图上始终坚持推行“阳光”原则。

我在做的过程中,也遇到过一些情况,一个展览由地方承办,地方上的一个领导也参加了这个展览,地方上的人就来找评委做工作,一定要这位领导的作品获奖,我认为一个展览是否成功,其中重要的标志就是获奖作品能否经得起大家的评判,这个标志是为“红线”包围的,任何人都不能逾越,所以获奖作品不对任何人做出照顾。一个展览如果有500件参展作品,地方承办单位觉着本地的参展作者少了,另外多加二、三个人,从工作角度讲,地方承办一届全国展览要付出很多劳动,这种要求不是不可以理解,但获奖作品却一点来不得含糊,那是“高压线”,不能碰的。结果那次展览,地方上的人还真就做通了几位评委的工作,在提名获奖作品时,就把那位领导的作品给挂了上去,投票时票数还不少,看到这种情况,我当场表态,谁为这件作品投了票谁要自己负责,这件作品如果得了奖,投票的评委下次都别想再当评委了,我的同事白熙也很认真,他分别找了那些投过票的评委,那些评委自觉不妥,最后主动把投出的票撤回了。评审结束后,召集全体评委开会,我就讲我们从事书法艺术的人,首先要追求人格的境界与理想,做一件事要有一个基本底线,那些投过票的评委都在这次会上做了检讨。

正因为我坚持原则、坚持公正,这几年也影响了内子乙庄的发展,乙庄认识我以前已多次参加全国书法展,并加入中国书协,她再入选参展也是正常现象。因为,自己太坚持原则的缘故,自然会树立对立面,对立面又会借乙庄说事儿,说我为她谋私等等。我在评审中做的越好,个别人就会怀恨在心,会通过她来诋毁我,结果弄得她这几年干脆不参加书法界的活动,另外学画去了,当然去学画画也不是坏事儿,但她毕竟是搞书法的呀,她会想我是搞书法的,跟了你结果连书法都搞不成了,甚至以为我在故意压制她,有时为此还造成了我们两人间的隔阂。因之,我坚持原则,要付出很大代价,但心中的忠诚、责任又在时时督促着我,真没法。

采访人:在当代书法市场中有这样一种现象,即衡量一幅作品经济价值的高低,往往以作者的“官位”来定价,如是否是书协主席、理事等,有人甚至说当代书法市场是主席、理事们的市场,与作品艺术水平无关,您是如何看待这一现象的?这一现象如果可以矫正,可以采取哪些行之有效的举措?

张旭光: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也很复杂,不是空穴来风,比如讲一个书法家到外地卖字,以甘肃为例吧,一个中国书协会员,最多一平尺五百元,价钱再高了就没人要,而如果一个中国书协理事,就能超过五百元,甚至是一千元,买字的人不在意会员和理事两者间书法水平的高低,因此这一现象是普遍存在的。

理事其实是一个“官”,是一种官位,理事会本身就是一个权力机构。这种局面的形成,首先是社会对书法艺术理解程度的不够,一般社会上的人会很自然的认为理事的水平比会员好,要不然他怎么能当选理事,无疑是因为水平高,实则上这其中包含了一般人对书法很大的误解。曾几何时,一些所谓的“草圣”、“竹子王”、“猫王”、“老虎王”等兴盛一时,但现在这批人出来唬人钱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这说明大家的眼光、审美能力随着时间的衍进在一步步地提高着。同样,在当下书法界理事的作用也不像以前那么大了,以甘肃为例,在现时的甘肃书法市场中,如果你有理事头衔,但字不好,已经很少有人再问津了,较之过去这是一种进步。可是,若从全国大的范围来讲,理事的字远比会员的字好卖。

有些问题短时间内解决起来有困难,比如中国书协要搞一个全国名家书法展,组稿的时候就是以主席、副主席、秘书长、理事再加上各省市的主席,凑齐一百多件作品,而后组成一个展览,这些人就进入到名家系列,但若以艺术学术的眼光研判,这其中写得好的作品又能占几成呢?

理事这一职位,在产生的过程中,不是完全靠书法创作、研究水准的高低产生的,像各省市书协的驻会副主席秘书长,必须是理事,这叫作工作理事,这部分人群不一定是字写得好,他们当选理事是因为书协工作的需要,他不在那个工作岗位后,可能就会换人,这批人中当然有写的好的,也有写的不好的,在一百多个组成的理事会中,大约占了三、四十人。还有,中直机关中很多高级官员爱好书法,他们对书协工作、书法事业又非常支持,他们中间也产生了一部分理事。一部分从事书法理论研究工作的人,字写的不太好,但理论方面很有建树,也会成为理事。就我个人的愿望,我觉得理事会这一权力机构应以艺术家、专业人员为大数,但实际现状是不是这样,这种局面短时间内改观存在一定困难。

理事不同于各个学科领域内的专业技术职称,比如它同国家一级美术师这样的专业职称完全不同,理事代表了一个职位,它的产生是以工作需要为主要目的的,一般社会上的老百姓对理事的含意不是很清楚,需要有人从一渠道就理事的有关问题,向大家讲清楚。

另外,书法创作水平与观众的欣赏水平只有在一个相应的层面上,才可以展开互动,这一点我深有体会,1990年代初期,我的家乡新建了一个礼堂,家乡人约我为礼堂题写一个匾额,我写好做成大字挂上去后,家乡当地的人大多数认为写的不好,只有个别人,如文化站一些懂艺术的干部,觉着上写的好,觉着这字很有个性,这说明当一个人的书法创作水平达到一个高度后,比方说有80分了,而欣赏者的鉴赏水平只有20分,如此以来一个水平再高的艺术家也难以得到认可,是故提高一般人的审美能力亟待解决。

原来北京书法界有“几大臭”,既然被命名为“几大臭”,水平一定不高,可是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他们的作品,出钱把它买回来,这就是普通观众欣赏水平太低的问题,当多大部分人欣赏水平太低时,写得好的人会有市场,写得不好的人同样有市场。总体来讲,写得好的市场会大。现在的一些笔会活动中,出钱的老板可能不懂书法,可是他们会找内行人来参谋,来张罗具体的事情。承办方当地书法家协会的内行人给出一些意见,这些意见随之成为出钱老板的重要信息,这在一定程度上大大保证了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我想随着内行人不断地对书法市场介入,写得好的书家的市场环境会越来越好。

采访人:关于当代书法市场中的赝品问题,您有什么看法?您对有人假冒您的作品持一种怎样的态度,是坚决“打假”?还是像启功先生那样,采取一种超级宽容的态度?有一篇文章专门论述您的赝品书作问题,接着在网上有人以“炒吧炒吧不是罪”为题发帖,网友认为您是在自我炒作,对于网友的这一意见,您有何评价?

张旭光:网上帖子的事情有人同我说过,当时我没有太在意。不过实事求是地讲,这件事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非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儿,由我生造出来的,再借此炒作。2004、2005年的时候,我连续发现几批伪造我书作的赝品,赝品做得水平很高,开始我还没看出来,以为是真的,仔细看过,才察觉是赝品。所有赝品全是有所本的,作伪者依据的原本,曾经进过印刷厂,印过一个16开本的小册子,因为印刷水平不理想,这本小册子并未在社会上公开流传,如此以来就为作伪者造成了可趁之机。赝品临得很像,我印象中有一件道源《梅花诗》的四尺整纸作品,简直是惟妙惟肖,但这件作品就在我家里挂着,无疑这件作品系伪作。我一直认为自己的作品比较难造假,因为我很注意线条的多变,墨法的多变,不难想见,造假者在利欲熏心的情况下,真是煞费苦心,可惜的是他把功夫用错了地方。

这期间,我先后收到全国各地书法界朋友寄来的信和署我名款的作品照片,其中四川成都有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在一家网站上看到有我的书法作品出售,价格很便宜,就用平时省吃俭用的津贴,一次性购买多幅。付款把作品拿到手以后,内心激动之余,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因为怕“吃药”就打电话同我联系,把作品照片寄来请我为其鉴定,所有照片经我细审,发现全是假的!这件事不久,我陆续收到了山东、安徽、河北等地的伪作照片,我才感到事情很大,也深感造假者的极不道德。基于前述,有热心的朋友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披露此事,并非是我在自我炒作。

至于启功先生生前对其赝品书法所发表的“写得好的都是别人的,写得差的全是我的作品”这一意见,其实不能看作是启先生的本意,这是他老人家在一种其赝品泛滥的实境中,生发出的一个无奈的黑色幽默,启先生内心绝不会认为赝品会高于他的真品。就当代书法市场中的赝品问题,我的观点是,赝品造假的现象自古以来就在书画市场中存在,而只要有书画买卖的这一经济关系,赝品造假的现象将永远存在下去。我对伪造我书法的人进行打假,有一个明确指向,比如启先生的书法赝品,造假者大多是不把它当作真品出售,购买者购买时知道这是假的,一张启先生的书法作品10元、50元,这可能吗?这肯定是假的,消费者是在知情消费,不存在上当受骗造成损失,有人伪造我的作品,若也是以此类方式销售,我不会有意见,会一如启先生的态度。但仿造我书作的作伪者,如不是把它当作赝品进行销售,而是当真品销售,如此以来,就会给购买者造成很大的伤害,一件斗方赝品卖人家几千块钱,使购买者在经济上饱受损失,这一点是我无法容忍的,这一类现象这一类人是我主要打假的目标。

最后,我想对造假者再重申一下,处于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需要生存,一个人如果为了生计伪造我的作品,我没有意见,也不会打假。只奉劝这些朋友,你们在出售时,要把这样的作品当赝品去出售,如果以假充真,坑害他人,那真是太昧良心了,这是我所不许的。

采访人:有人说:“市场可以成就一个艺术家,同时也会害一个艺术家,市场是一把双刀剑,因为市场太好的艺术家,往往会天天疲于应付市场,最后导致个人创造能力的衰退。”您认为一个书法家应怎样处理好艺术创作和市场买卖的关系?

张旭光:就目前的书法市场而言,当代书法市场很不规范,要远远落后于美术市场。落后于美术市场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一般的书画消费人群,比如收藏家或者老板对美术作品的关注度要远远高于书法作品,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今天先不展开谈,但这一现状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大家对美术作品的关注度普遍较高,所以有些对美术作品有兴趣的老板,经常同画家们进行一种双赢式的合作,即一个老板确定一个价位数后,付与画家,买断这位画家某一时期一定数量的作品,然后对这一定数量的作品展开市场运作,并与画家签定协议,要求画家出售作品时,不能低于某一价位。老板向画家收购作品时,一件作品可能只一万元,他在运作市场时会标出五万元,有他人再向画家本人求购作品,五万元的价格就是画家的底线,画家因为已有一个较大的基数垫底且与投资人有正式协议,就能够在个体市场的规范程度上有所保证。以上所述的这一与画家签约承包式的运作方式,美术界已很多见,书法界还鲜见。其次,画家的经济条件都比较不错,画家可以请专门的经纪人,这样画家就不必直接面对市场,排除很多不必要的干扰,可以专心从事个体的艺术创作,完善的经纪人制度在书法界也不多见。

此外,美术市场中都有美术作品拍卖价格排行榜,书法界至今缺少类似的东西,排行榜内容的来源主要取自大型规范的拍卖公司,书法作品能上拍的比较少,当代人的书法作品能上拍的又是少之又少,故而书法市场中的拍卖价格排行榜一直以付缺如。有朋友在网上,曾查阅过有关我个人的拍卖记录,我的作品有过七次上拍经历,其中还有两次流拍的经历,最好拍卖记录是以16万成交一套《心经》六条屏,那位买主在拍下我的这件作品后,自己专门印了一个小册子,又专程来找到我,向我表示,很喜欢我的作品,如果我以后有好的作品,他会继续收藏。

我个人工作忙碌,精力有限,没有过多时间把自己的作品送到各个拍场拍卖,更重要的是在我的意识中,也缺少这一概念,书法界的朋友对市场的主动意识都不是很强,美术市场体系中的很多东西值得书法界同仁借鉴。

现在有两个为我代理这些事务的朋友,一个是琉璃厂的马兆荣老板,他将我的作品在其画廊中进行市场推介,他还负责相关笔会活动的事宜。另外一个年轻人主要代我应对一些琐事,如果有人向我买字,我都告诉买者去同他联系,让他来代替我面对市场,讨价还价等事让他来做,还包括接待那些换毛笔、换纸、换古董的人和做刊物的人等。身边有了这样的帮手,就不会受市场和俗务的干扰,使自己有时间有精力去对待创作。

采访人:当代收藏界,收藏古代书法作品的人越来越少,一是好的作品难得一遇,二是真正的好东西多集中在博物馆或者财力雄厚的大收藏家手里。而当代顶级书法家作品的价格往往很高,一般收藏家也是可望不可及,因此,很多收藏家把眼光转向了当代实力派中青年书法家作品的收藏,您认为从收藏投资的角度着眼,如何选择有市场潜力的中青年书家,也就是说对于这一对象的选择在您看来有无一个相对的选择标准?

张旭光:我认为现时的收藏家应该充分关注当代的书法创作与作品,当代书家的优秀之作就像一支“潜力股”,一直处于平仓整理的状态,还没有开始上扬的走势。现在最需要一些有眼光、有实力的人从当代书法创作队伍中选择一批真正有创造精神的作者来做市场方面的推广和宣传,比如从当代中青年书家中选出十个人,用五年或十年的时间来专门做这十位优秀书家的推广和宣传,假使有人坚持做下来这件事,其意义自不待言,这还能向世界范围展示我们这个书法母国、强国真正的实力。

关于遴选书法家的标准问题,我还没有向媒体正式表示过,不过我个人就此已酝酿很长地时间,优秀书法家的标准简单概括起来,可用“3+x”来阐释。“3”代表了三个方面的涵义,首先是道德修养,“德行定天下,德行定人生”,从这句话能够体会到道德力量的伟大,就书法来说,自古以来就强调书品人品的统一,一个人家里选择挂一幅字,如果只是字写得很好,而写字的这个人五毒俱全,我想这家的主人一定不会挂的,按我们传统的风俗,挂这样的东西会令人感到不吉利。其次是文化修养,一个书法家不仅仅只是能写写字,还要拥有较高层次的文化修养,能作诗、为文,用自己的文字阐述自己的思想,表述对社会、生命一种深层次地理解。最后,就是对书法本体创作语言深湛、娴熟的把握能力,能够运用书法这个媒介把个人的道德情操、人文修养在纸面上完完全全地向人们展示出来。道德修养、文化修养和对书法本体创语言的把握力是一个书法家必备的条件因素,在此三个因素之外就是有关“x”的范畴了,“x”就是指一个书法家在备有前三个因素之外,最好对书法的姊妹艺术能有所造诣,比如音乐、绘画与书法都有相近的地方,而且艺术到了高境之后,在美学的本质上都是相通的,多一点其他艺术的修养在无形中肯定对书法创作是有很大助益的。当然,“x”方面的修养是一个变量的概念,不是说要求我们在音乐、绘画上都要达到专业标准,但是你要理解、你要喜欢与书法相关的艺术,这样去要求去实践总是有好处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一个人的爱好、视野广泛一些,受益就多,哪怕你爱好烹调,能把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对书法创作也能起到促进作用。

市场潜力是同学术潜力及总体综合修养的潜力是有着紧密联系的,我想无论从收藏还是投资的角度,以“3+x”这个标准去衡量和把握,都将有一定的有效性。

采访人:您对中国当代书法市场在总体上有何评价?您认为在中国当代书法市场的可持续发展方面,亟须做的事情是什么?

张旭光:书法市场的发展是要书法创作水准的发展来做基础的,我们国家从新文化运动至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造成了一种传统文化的断裂状态,这一传统文化的断裂状态对书法创作的发展造成一种不利影响。书法发展到今天,怎样继续向前发展,是我们亟须面对的问题,基于此沈鹏先生提出了《中国书法可持续发展纲要》,我对此是很赞同的,我觉得这主要要通过书法家自身不懈地努力才能解决,书法家本身的创作成果很突出,自然可以赢得消费者、投资者的青睐,当然创作之外其他的有关商业的的助力也很重要。

我个人非常景仰金庸先生,他出版了那么多小说,写了那么多的时论,早就名满天下,但在80多高龄的时候,还去英国剑桥大学进修,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的确引人感叹。我参加了北京大学的国学讲习班,已经学完《大学》、《中庸》、《老子》的课程,《论语》因为工作的冲突,没赶上去听,不过任课老师以后会给我们这些缺课的学生进行补课。去听去学这些中国传统文化的典籍,是我个人内心的渴求,在经历过对这些典籍的研习后,我内心深处那些原本沉睡的东西,被慢慢地唤醒,这使我在创作上产生了新的觉醒,最近我发觉自己在创作方面较前确实有了提高。这说明,书法到了高境,真正起作用的不是技术,完全是对学养的比拼,对社会与人生的认知能力。

采访人:张老师,您今天的谈话非常精彩,对我们的启发很大,向您表示谢意。

近日,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美术评论家薛永年在“中华文化四海行——走进重庆”的活动中直言,近年来以“新”作为中国画的价值判断,其实是一种浅见,阻碍了全面认识传承与创新的关系。

当前的中国画,大体呈现三种形态:一种是传统出新,一种是中西融合,两者共同特点是都没有离开具象;第三种是实验水墨,基本是抽象形态。这三种形态的中国画,不仅在竞胜互补中发展,也为美术品种和艺术门类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启示。

 中国画是一种精神生活方式

中西融合与实验水墨都是20世纪出现的,反映了开拓中的前进,而传统出新形态则显示了传承中的发展。薛永年表示,需要把古代中国画和与其一脉相承的近现代传统出新的中国画放在其形成、发展的历史背景中去认识。不仅仅看中国画的视觉表现,更着眼于中国画文化,根究中国水墨画文化不可替代的独特的人文价值。

薛永年说,写意画更重视“意”的表达,不追求对象刻画的逼真,而以抒写精神意趣为追求,以可视的“象”表达不可视的“意”,尤崇尚“意在象外”。在写意画中,画家表达的意、抒发的感情个性,既是个人的,又与群体连在一起,既是当下的,又与历史文化相联,这种写意精神,贯穿于文人画、民间绘画和宫廷绘画。传统的中国画是一种精神生活方式。

 民族性不能丢

随着西方写实绘画传入中国,使传统写意中国画,受到了冲击,尤其是人物画,出现了不少西化的国画。薛永年表示,这样的创新其实是没有文化内涵的,丢失了民族性。中国画的民族审美特征是中国画的本质特征和生命线。

在20世纪初,改革家大都以科学的眼光批判中国画、否定写意画、主张改造中国画。戊戌变法的领袖康有为批判文人画“专重写意,不尚肖物”,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袖陈独秀更强调“输入写实主义”。他们都要求艺术向科学一样求真务实,在形似的基础上发挥创造,实际是以西画改造中国画,特别是以西画的写实技巧改造中国画,其结果一方面提高了中国人物画的“应物象形”能力,丰富了中国画的面貌,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中国画的写意传统。

  有规律无定法

“中国画创新不能丢掉笔墨精神。”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程大利称,近百年来,中国画的艺术价值在变淡变弱,很多国家博物馆都不愿意收藏20世纪的中国画,因为缺乏评价标准。

中国画不长于宏大叙事,每件作品表达的是画家的内心感受,最高目标是完善人格的魅力。越成熟的艺术程式化越强,独造不是推倒重来,而是在笔墨规律的框架下推陈出新,达到有规律无定法。

有人认为,与西方绘画比较,国画不能被广泛普及,因此削弱了国画的价值。程大利表示,其实不然。国画对欣赏者有一定的文化要求,国画家讲求以画修身,提升自我,追求人格塑造。所以要求欣赏者要具备一定的修为。他表示,中国文化精神的重建,不能走转基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