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吴悦石艺术简历

1945年生,北京人。少年时开始学习中国画,五六十年代曾得到画坛耆宿的亲授,为著名国画家王铸九、董寿平入室弟子。有深厚的国学修养和对绘画理论的研究,精于书画鉴赏。青年时代开始遍游天下,深入生活,写生创作。其作品疏朗、洒脱、遒劲、苍辣、奇崛、生动,在中国画坛上有着广泛的影响。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院艺委会主任,中国国家画院吴悦石工作室导师,中国国史研究编修馆研究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中国画学会理事,北京水墨公益基金会理事长。

空谷足音吴悦石先生与当代文人画传统

王登科/文

众所周知,文人画在当代的式微,是与中国传统社会场域的渐至浇漓攸乎相关。尤其是从十九世纪末的西风东渐以来,科学镜像下的物质主义长驱直入,其结果导致了民族虚无主义的大行其道。一时间,在推翻专制主义坍塌的隆隆巨响中,文人画也被比况封建的余孽而列入被革命的行列,而代之以新的“美术”观念。这是文人画自宋元兴起以来遭遇的全面厄运。

所幸,在风云际会的时代变革中,尚有百折不挠的坚守者,他们在“主流美术”之外的书斋方丈间,以悠闲从容的心态与方式,传承着文人画的薪火。其中以布衣出身,一生以农民身份鹤立画坛的齐白石先生最为显著。他成为旧时代文人画的终结者,同时又开启了二十世纪中国文人画传统的新纪元。

2(万里云山入画图 94cm x 84cm)

回首二十世纪的文人画传承体系,可谓流派纷呈,错节盘根。但就影响而言,齐氏一门应当是当代文人画传统的重要线索。

上个世纪以来,齐白石作为文人画传统在现代的重要代表,其创造卓著。同时,其传承意义更是影响深远,代不乏人。像李苦禅、李可染、娄师白、许麟庐等诸先生,皆能克绍乃师,祖述嫡脉,虽分别传其一支,但就其精神旨趣、笔墨境界,皆有创意与发明。此外,尚有辞世较早,影响隐见的王铸九先生,他以其雄浑淳厚的正大发扬,更成为上个世纪齐白石一脉文人画传统的绝唱与回响。

新时期以来的当代文人画传统,在以西方美术教育体系全面普及的浪潮中,声势稀薄,渐行渐远。尽管有所谓“新文人画”的短暂勃兴,但只是随帮唱影的优孟衣冠。那种以笔墨气象、人格襟怀为依托的“文人画传统“已成为了昨日的黄花。人们在卜测“文人画”气数的同时,更期待“文人画”领军人物在当下的振衣而出。

此际,吴悦石先生悄然的登场,为乱象纷呈、尘嚣日上的画坛,吹来了一缕清新的风。

吴悦石先生出生于旧时期的乱离之际,成长于新时代的和平时期。然而他与同时代画家所不同的是,他于青少年时代起,便有幸拜识如王铸九、董寿平先生等耆宿名家,执弟子礼。耳提面命之际,更多亲聆教诲。老先生们的施教不拘程式,聊天喝茶、小酌清兴都会应机以教。举凡旧时风物、名家佚闻、翰墨丹青、文玩雅好等,无不在谈及之列。这是使得吴悦石先生后来博洽多闻、视野开阔的最初储备。

3(福从天降 65cm x 35cm)

王铸九先生早年从吴昌硕学画,后又北上拜齐白石先生为师。就文人画传统而言,可谓得大师亲炙,而吴悦石先生更是服侍恩师有年。砚边灯下,眼观手抚、心得意会。十余年里,于画理画艺无不融汇贯通。这一段经历,使得他对于中国文人画传统有了一个最初的印象和审美的标准,更成为其日后绘画境界不断提升的重要缘起。

七十年代初,吴悦石先生又转益向董寿平先生学画。董先生含蓄中不乏扬厉的笔墨气象及其人格志趣,成为他不断攀登的又一座高峰。此时的吴悦石先生正值青春,天性聪颖,加之勤勉与努力,常为董先生所夸誉与赞叹。在其《文人画的新一代》的短文中,曾不无感慨地说到:“他在作字、作画、读书、刻石之余,手不释卷。终于对中国文化艺术发展的历史及其基本特点,都有了精确的认识。”

大师的期许抑或预言,吴悦石先生在后来的生活中,无论是在偃蹇多舛的乡居,还是在羁旅海外的岁月,从未间断过对中国传统绘画的思考与实践。而今天,吴悦石真的以其卓越的绘画实绩以及不同凡俗的文化情怀,践行了董寿平先生的高识与灼见。

“文人画”,作为一种特定的历史概念,在唐宋发轫,元明后始隆兴,最终成为了一种与“画家的画”并驾齐驱的绘画门类之一,并在其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它独特的审美情趣。由于它深刻的文化关怀与精神视域,千百年来,它一直在士人阶层中薪火相传,并成为人们陶冶心智、游艺兴怀的特殊范式。在呈现优雅心象的同时,更加展示了中国文化丰富的美学内涵。

吴悦石先生的绘画,正是沿着这一伟大的传统而循序渐进地展开着。

4(松涛琴韵 136cm x 66cm)

其先从王铸九先生的花鸟中探得消息,后上溯白石先生的写意传统,进而对徐渭、石涛、八大、吴昌硕等先贤大师皆有深刻的体会;对于从文人画体系中生发而出的大写意传统脉络进行了明晰的梳理,并将花鸟、山水、人物诸科融通贯穿,他移此用,举一反三,迁想妙得,形成了自我鲜明的个性与风貌。就对传统的承袭与借鉴而言,应当说吴悦石先生的绘画是深植于明清、直至近代的写意传统中,尤其是以齐白石所开创的大写意范式为基础。

在近代中国绘画史上,齐白石的出现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无论是他平民的视角,还是他对民间文化的吐纳,都使得他有意无意间对绘画的本体持有一种“距离”感,这种曾经被“主流美术”视作“业余”的性质,正是齐白石绘画个性与魅力所焕发的场域。其生机勃勃的创造激情与平常的视角,恰恰与千百年来的“文人画传统”进行了深刻的遇合,蔚成了二十世纪写意绘画的壮丽景观。

吴悦石先生的绘画正得益于对此的深刻体会。齐白石尝有“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著名论断。因此学习齐派绘画,历来被画家视作畏途。其至简质朴的画面构成,其刚狠凌厉的笔墨因素及其飞扬的个性风格,常会使人无所适从。这也是齐氏一门虽弟子众多,却鲜有出之于蓝者的客观实际。

吴悦石先生对于齐派绘画的学习正是在此“畏途”上,渐至具有了个人的心得与体会。首先,他不斤斤于笔墨形势的描摹与营造,注重直觉与心性的表达。在书法的修养中,提升线条的质感与丰富性,其花鸟较白石先生更加洗练与简洁、其人物更加突兀写趣的同时,更加注重人物气息的明快与醇正,而山水更是移花鸟、人物的写意方法于平远间,酣畅淋漓却又不失明清以来山水范式的风流蕴致。这是他借鉴前贤、吐纳自我的过人之处。

5(仙童献寿 65cm x 35cm)

纵观吴悦石先生几十年的绘画历程,不难发现,他一直处在一个吐故纳新的过程中。从对乃师的依止,到转益多师的旁骛,从对技法用笔的专注到风格个性的张扬,他都恰到好处地把握了承启的火候与分寸,尤其是在近几年的创作中,其笔墨情趣、造型关系,乃至一任天趣、放笔直写的率性与矫捷,无不体现画家心灵的真实与块垒。而画面中所氤氲出的超逸与旷远之趣,也正是画家人生志趣的客观写照。

总之,吴悦石先生以其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优雅闲适的生活情趣以及朴质率真的个性人生,生发于笔墨间,跃然于纸面上。其作品的鲜活、个性、优雅,不仅成为“文人画传统”的空谷回响,更为当下观念纷纭的画坛,提供了一种参照。同时,也为当下中国画的发展与前景,指明了一条敞亮的新途!

“文人画衰矣,然吴悦石可为新起的一代!”

我们有理由相信,董寿平先生当年的期许,正在变成现实。

正成手记:周老是国学泰斗,又偏爱书法。他说难得找到我这样的谈话对象,足见他有许多独到的心得见解需要表达出来。这句话与我1997年在香港第一次拜见饶宗颐先生说的如出一辙:“我在香港很孤独,没人来给我谈学问!”伟大的学人都是孤独的,信不虚也!

刘正成与周汝昌关于书法的对话

讲书学比讲红学难

——周汝昌对刘正成谈书法及其他

书法在中华文化品格层次上更高

刘正成:作为晚辈,我一直仰慕周先生在学术与书法上的造诣。这几天我又认真阅读了您新 近出版的《永字八法——书法艺术讲义》。在此之前,我还曾看过您在北大进行的两次有关《红楼梦》的讲演纪要。今天我提的问题都是您在书中及讲演中涉及到的。

周汝昌:这要涉及到中华文化中高层次的东西。《永字八法》一书您已见到!今天谈书法就方便多了。

刘正成:周先生在北大有关“红楼梦与中国文化”的讲演中,着重阐述了两者关系的密切,认为一部《红楼梦》,几乎涵盖了中华文化中主要的精神,其中包括孔圣的“仁”术与中国文人才情的结合,而且您同意晚清学者把曹雪芹的书列入“经、史、子、集”中的“子”部,称之为“曹子”,归入哲人的著作,可见评价极高。早在二十年前,我还读过您的《红楼梦新证》,那本书可谓是继胡适新红学之后又一部里程碑式的红学著作,这方面周老已经是著作等身了。在《永字八法》的自序中,您说:我对书学下的功夫,比对红学多得多。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周先生讲书学比红学等学问都难,这个“难”到底难在什么地方?

1周汝昌:这个问题好,这么多年来文化界朋友还没有提过这样的问题,您是第一位,真是大有意味。但是因为先前没有人提过,也就没有准备,回答也只能是即兴式的。我想第一,不管《红楼梦》的内涵涉及到中华文化多么高的层次,它毕竟是有内容、有字迹在,一切的精神活动都包含在一个完整的体系中,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还可以有形迹去捉摸,而书法就大大的不同了。为什么呢?如果说书法是没有迹象的,但一幅字、一行字,那怕是一个字的一点一画,怎么能说不是迹象呢!但这个迹象是什么,又的确很难界定它。书法与绘画最大的区别正在于此。绘画不管是写意还是工笔,都不能脱离外物的那个形,以形写神是绘画中一个人所皆知的常识。但书法中的那个形迹,又有谁能够说清呢?以“永”字来说,它的篆书写法为〓”,有水流的迹象,因为水是长流的,引申就为“永”字。通常水的形态是平的或称之为是躺着的,但篆书的“〓”却是立着的,篆书中从水生发出来的字如泉、川、渊等字也都是立着的。现在“永”字演化成这样,如果不懂汉字渊源的,怎么能够看出它与“水”的关联?事实上现在的这个“永”字已经脱离了具体的物象,也超脱了具体的物象,而接近于一般意义上的“有相”。

刘正成:这个“相”是木字傍的那个“相”?

周汝昌:对,它已经不是那个形象的“象”,而是那个二木(目)不

成“林”的“相”。我要说的第二点是,书法这个“相”是什么,又无以明知。它与形象的“象”之间已经不是两个字之差!佛经中“相”与“象”的区别极大。粗略地讲,在佛经中,“相”已经成为一种观念、一种认识,而不再是具体的形状。因此,我认为中国书法中的迹象,只能说是“相”而不再是那个较为具体的“象”。实际上,即便是“象”,在中国的文化中也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那么具体。中国文字的“六书”中有“象形”的提法,很多人就认为汉字是象形的文字,其实不然!汉字中只有很少的最原始的一部分是模拟形象的,如“人”字,就一个人的侧面,上面是头,中左面是胳膊,右下是弯曲的身躯,抽象到了极点,即使如此,这还是有象的,而其他绝大多数汉字连这样的“象”都没有。许慎的《说文解字》所指的六书是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而在《汉书·艺文志》中的“六书”,则除去转注与假借外,统统用一个象字——象形、象事、象声、象意!由此可见,所谓“象形”绝不是西方文化观念中的那种相似所能代表,也不是简单的“象”那“形”,而是包含了丰富的内容与“历程”,是一种复杂智力活动与智慧创造。

总之,研究汉字的起源、含义等的学问是太大了,目前的训诂学太衰弱了,这方面清代人的造诣很深。实际上讲中华文化如果离开了这个是无从谈起的。汉字并不只是“象形文字”,即便是“形”也已经被大大地抽象并脱离了那个具体的形状。汉字有取于形,但绝不死于“形”,假如列个式子,也许可以列成:

察象——取象——具象——表象(事)——离象——遗象——超象——非象

我们的先民早就明白,文艺虽不能弃于外象,但若死拘于象,则必迷失其神明精彩,而神明精彩才是文艺追求与努力传达的终极目标,汉字、书道也是如此。而且是最高级的非象之象,即超象的超高级艺术造诣。对一个真正的书法家而言,譬如写这个“水”,我想他的思维中不会只是简单的生活——水龙头一拧这就是水;也不是到了乡村见到小河这就是水,或见到大海——噢,水!他绝对不会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形象!他可能会马上联想到中华文化中有关“水”的故事。想到《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孔子来到河边,看到了水不断地流,叹息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昼夜不停留这么永恒地流逝着)。”当然还有可能想到写水的诗句:“月光如水水如天……。”无数美妙的联想都会集中在一个水上。

汉字本身就是一个大的信息库,你的文化水平越高,联想越丰富,感受就越深刻。如果是一个文盲,可能什么也想不到,我这里没有丝毫轻视文盲的意思,只是想说明文化积累在书法创作中的重要性。人与人之间的头脑中的知识积累是贫乏还是丰富,相差千千万万,表面看好象与书法无关,不!这才是书法的根源。我们拿起笔来写一个字,怎样才叫好、叫好看?但每个人的眼光又不同;一件作品说它美,哪里的美?是那个形、还是那个意?当我们发出真好的感叹时,这是一个什么问题?噢,这是美学、审美感受的问题。对,不错,但如果我要问一句,要求把这些说得更具体一些,就很难展开了。所以,研究《红楼梦》,还有字句、典故、情节可供我们捉摸,但研究书法我们从哪里入手?显然要困难得多。从某种意义上讲,书法在中华文化品格层次上要更高。因此,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如果研究书学下的功夫赶不上红学,就无所得、无所知。

“通用”的学术语言来阐释中国文化的奥义

刘正成:周先生的一席话使我想起法国巴黎第三大学熊秉明教授曾经提出的命题——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中的核心。中国文化的核心是哲学,而哲学中的核心则是书法。中国书法的含义包括了哲学但又不仅仅只是哲学。我想这与周先生的思想是一致的,如果没有几十年的体会、涵泳、解惑和探索,是不可能产生这么深刻认识的。

周汝昌:没有一个人能够遇到这样一位名师,他真能够懂、又能够讲,遇不到这样。我与当世一些第一流的书法名家都是好朋友,他们的书法成就无疑是一流的,但是不是能够问几个问题都能够回答或回答好。写得好不一定就能够讲得好,这个问题很复杂。

刘正成:听了您刚才的话,使我更深刻地体会到您的治学方法与精神——提倡体悟、涵泳、领会,而不只是简单的逻辑推理。我想提的第二个问题是,中国古典美学作为中国古典艺术所确定的美学范畴或美学观念,能不能够发展成为一种新的学科?譬如说,我曾经二次读过周先生写的论遒媚》,这篇文章是以两万字来阐明两个字。第一次读时,我因为未能完全领会您的意思,所以在编《中国书法全集·黄道周》卷时,虽然引用了您的许多观点,但认为您对“遒”的解释较之对“媚”的解释更好。但现在再读使我进一步体会到周先生涵泳的功力——把两个中国字解释得这么完美,并由此揭示出中国文化的深刻内涵和特征。中国的学问都是从认字识字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认字识字的训诂学方法和前明时代的考据学方法,加上现代美学研究方法的结合,我觉得正是中国当代学术的一种创新之路。我读过一位美国耶鲁大学博士所写的有关中国文化的论文,他所用的纯粹实证的方法,虽不无可取之处,但却缺少趣味与阅读的乐趣。用西方纯粹逻辑的、推理的洋八股文章来研究中国文化是行不通的。现在,我们的传统文化正在向现代转型,对传统经典及传统的审美观念,我们能不能很好地解读并把它有机地进行现代化的转换。显然也涉及到当代中国学术的发展中中西方学术研究方法相结合的问题。请问周先生是如何看待上述问题的?

周汝昌:这个问题问得太有高度了,非常好。我今年八十五周岁了,五官都坏了,但就是这个(指脑子)不坏,我每天都在思考,学术思想和活动是活跃的。“遒媚”最早由唐人提出,现在一般的人会把这个“遒”与“健”、“劲”等混同。而古人则不然,没有这个把问题简单化的毛病。中国古代的审美中这每一个字都有它特殊的含义。我年轻时,有好奇心,当然也求知欲很强,当时对这个“遒”字、“媚”字就有一些想法,但研究“遒媚”则是我后来斗胆的试验,所谓研究的方法也完全是自己摸索的,况且我也没有见其他人讲过这个问题。当时有一家大型艺术刊物的主编向我约稿,我就写了出来,但结果是文章被退了回来,原因好象是太偏于“考证”了,不合刊物现代洋理论的体格。讲到这个“遒”字,它含有紧、密、高、向上的意思,就象杜子美所说的“字向纸上皆轩昂”那样,那个精、气、神,开阔、昂立,“遒”就是这个意思,我考察这个,不管懂了没有,看了我的文章也不说是否有收获,就说这太偏于“考证”了,您说咱们这个学问怎么才能做好呢?

刘正成:“考证”实际上是一种治学的方法。

周汝昌:〖HT4SS〗对。在这方面我要接受您的夸奖,我是下过很大的功夫。但另一方面您又过奖了,就是我还没有把学问真正的现代化。我是学外文的,自从眼睛坏了以后,西方的新东西我读得不太多,所以相对地有些隔绝。当代治学适当地用西方的新术语、新的表现方式来阐释传统与经典,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就会是一个老古板。这方面我做得还不够,做学问必须现代化,但对我而言也只能像现在这样了。

对“遒媚”的研究,我只能说是做了一半。正如您说的那样,其中对“遒”的解释我自己也很得意。但对于解“媚”来讲,难度更大。韩愈说:“羲之俗书趁姿媚。”他就是抓住这个“媚”字来贬王羲之的。因此,肯定这个“媚”字就是要从这个字上给王羲之翻案,还得说到点子,说得有深度,这就要有大的本领和大的功夫。当时大概是因为被红学中的一个问题裹进去了,对“媚”字到底是怎么一说未能做得更深入,做得不细。您今天给我提出来,真是太好了。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是希望您这样的中青年学者对这个“媚”字再理一理,因为我做得还不够;第二,是理完“媚”以后,再把整个“遒媚”这个美学概念,用较为现代的表达方式表达出来。当然不是照搬西方的术语,更不能像某些人做的研究那样,把西方的观念、方法或潮流,说成这个就是那个,通通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我的意思是要使世界艺术界、学术界,通过现在世界上通用的学术“语言”,来听听我们中国对“遒媚”的深刻认识。这个工作太重要了,但得承认我现在已经是做不动了。但是您会原谅,一个这样重要的工作,不只因为我搞了就重要,而是因为这是中国书法艺术中最重要的一个命题之一,如果连这个都解决不好,那还研究什么书法呢!可惜我只完成了一部分,希望您能够登高呼吁,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并参与这个问题,或补救先前的不足,或使工作更加深入。如果能够在一些报刊就此问题辟一专栏都是值得的,书法界的名家也好、美术界的名家也好,甚至于文化界其他的学者也好,只要关心这个问题,都有发言权。

刘正成:第三个问题是,周先生在《书法艺术答问》中提到石涛的“一画”说,并用它对书法的本质作了精辟的阐述,同时还提出了中国书画艺术精神之所在。

周汝昌:谢谢您把我的著作看得这么仔细,真是我的知音。

刘正成:在您这本八十年代初的著作中,您主要从中国的古典文献,从中国书法绘画的来源中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或者说是从伏羲、八卦或苍颉造字等古典文献中去理解艺术发生学的问题的。可以这样说,这种方法与当代特别是八十年代以后的考古学方法是相吻合的。王国维先生的“二重证据法”是建立在前期现代考古学基础上的,而现在考古学已经发展到类型学、地层学等等,新的科技手段和方法使我们的断代更准确了,这些无疑为我们学术的发展提供了更加可靠的资料。甲骨文、简牍等也有大量新的发现。90年代初发现的舞阳甲骨经科学测定,距今达800——9000年的历史,属于新石器早期,这早于传说中伏羲的年代。可以这样说,舞阳甲骨的契刻年代与您所讲到的“一画”发生是相当接近的。我对周先生用“一画” 说来揭示中国艺术的本质非常钦佩,可以说是现代考古学方法与中国古代文献有机结合的典范,并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那么,这种境界是否可以为西方学术界所理解?周先生是燕京大学西语系毕业,对西方文化谙熟,据说您对《红楼梦》书名的英译一直不满意,从一开始的《多层的红色的楼》到《红色官邸的故事》等,都不能准确传达《红楼梦》所蕴含的内涵。因此,和《红楼梦》一样复杂的中国书法问题,是否也可以翻译成西方人所能理解的文字,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又只能由我们自己来做,因为让西方人翻译就更不可能做好了。

周汝昌:他们的文化背景决定了这是不可能做得好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加倍地努力。

刘正成:怎样更好地对中国古代学术作现代的阐释,同时又能让西方的学者了解我们中国古典的学术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对此请周先生谈谈想法。

周汝昌:这个问题是我经常思考而未能解决的,但能够谈到,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因为毕竟有人开始想到了,如果想不到,只是尽谈中西结合,一万年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我有时说话不中听,但我最爱讲真理。当代中国的学者的确应该做些实在的事情。您刚刚提到《红楼梦》,给其他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讲固然有困难,但今年我二次给在京的外籍人(包括欧美、东南亚及日本人)讲《红楼梦》的任务我还敢接受,用我的老英语还可以表达出一个意思来,因为《红楼梦》还有迹可寻,可以捉摸。但如果有人要我给老外讲书法,我可能就不敢接受了,因为现在尚没有好的办法用英语来说清书法的问题。怎么办?我觉得有必要理一下我们学术的现状,我们有成就,也还有不足与空白,可以就此做一些座谈,千万不要一上来就搭个大的架子,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即便写出文章也是八股文一样。总之要呼吁有识之士来关注这个问题,要让他们讲心里话,要讲到实处,这样出不了三年,就会有新成果、新局面的。

文化史上的“四圣”首先都是“创新家”

刘正成:我想问的第四个问题是,您在《永字八法》中讲到平生最佩服的中国文化上的“四圣”,就是“书圣”王羲之,“诗圣”老杜,“文圣”刘勰,还有“情圣”曹雪芹,这个“四圣”说深获我心,因为我也崇拜这四个人。刘勰的《文心雕龙》我能背很多,老杜的更是“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对此我想得更多的是王羲之与曹雪芹,或者说是王羲之与杜工部与刘勰与曹雪芹相互之间的关系问题。因为现在书法作为一个后起的学科,它与其他学科之间的关系何在?现在我们谈书法所讲的话在书法界可能很容易理解,但在其他学科的学者中知音可能就少了。相互间怎样更好地融通呢?

周汝昌:我想这四个人最大的共同点,正适合今天的思潮与学风,就是他们首先都是“创新家”。这怎么讲呢?以王羲之为例,孙过庭在《书谱》的前面几句话就说明白了,就是“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下面就记载王羲之自己与钟、张所作的比较:“吾书比之钟、张,钟当抗行,或谓过之;张草犹当雁行。然张精熟,池水尽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谢之。”王羲之学卫夫人,连卫夫人也不提,卫夫人不在话下。他所继承的两大家,只是钟、张,但即使是钟、张,他也能过之,可见王羲之的自信,真是一代大师的气魄和风度。具体的讲卫夫人的字在阁帖中有几行,四四方方的很一般,真假姑且不论;张芝的草书则尚处于启蒙的阶段,难称成熟;而所传钟繇的字,形体还没有脱离前人,用笔也不是中锋,是这样的(作倾斜手势),因为不这样出不了那样的笔道。再有钟繇书法中的方尖还不太分明,这个方尖到了初唐才开始分明了。这一点我们从魏晋残纸的墨迹中可以寻看当时的人对“方尖”远远还不会运用,还是用弧线圆折(作画弧的手势)。因此,钟繇书法,包括敦煌文献中魏晋的墨迹,还是中锋与侧锋并用的过渡时期。但是,到了王羲一笔雷同。由此可见,王羲之的书法无论是细节如转折,还是在结构等方面,都是一个大的创新家,他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称他为“书圣”是名符其实的。老杜的诗也是这样,他佩服六朝的鲍、谢,但他的诗又那里像六朝!曹雪芹就更不用我重复了。至于刘勰那个讲中国文体的传统并到那个境界,真正是了不起。胡适的新文学主张不用典,不能用对仗,大错特错!如果这样,三千字可能没有人家四个字来得明白,中国的文化就真的变成了洋八股文,文采没有了!总之,中国的文化有了这“四圣”,真正是光耀万古,他们的共同点,首先是创新。当然,人家那个创新是建立在多么雄厚的积累与造诣之上的。他们四人把前人的东西都读透了!从中国文化这个大母体里产生的子女,这是新,奇形怪状不是新,是误区,是岐途,更不是艺术的出路,这也是我要讲的第二个方面;还有第三个,比较玄虚,就是他们之所以为圣”,是他的天赋、气质、灵性以及独特的人生经历所决定的,是他的独特的精神与人格构成所决定的。举个例子:就是崇拜老杜的人把他当作圣人,往往光讲他的好处,看到《新旧唐书》中的杜甫传 ,说他性情有毛病,急躁、好议论等等,很不满意,认为是在贬他,而实际上这些恰恰也正是曹雪芹的性情。有这样性格与行为的人大多不被当时的社会所理解、所接受,甚至不为当时社会所容。李白的情况也是如此,尽管李、杜二人的性格是如此不同,但他们之间内在的气质是一致的,杜甫欣赏李白,说“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在这方面,王羲之也是如此。他袒腹东床的传说,他在《兰亭序》中所始终贯穿的是反对当时参与聚会的那些人的论调(当时那些人都是老庄思想,认为活的长寿、短寿是没有分别的,其中支道林甚至是强调“一生死”的)。可见王羲之的胆量,如果没有这种胆量也就不是王羲之了;至于刘勰,生平资料不多,他后来出家,但出家后的东西仍然是儒家思想的。

我这么粗略地即兴回答您这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简单地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在中华文化的发展中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第一是创新;第二是最雄厚的积累;第三是个人独特的精神气质与天赋。这不是唯心,这正是唯物,因为现代科学证明人的灵智是他体质的高层次的表现,并不神秘。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同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但这个问题太重要了,非我区区一个小学者所能回答清楚、满足您。但您今天开了一个好头,可能的话,你们好好地去做起来,做好了将会是大贡献。

书法作品不能有字无笔

刘正成: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周先生,现在我们的书法艺术的存在形式,较之古人的文字相传、把玩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通过古人所没有的展览、出版等新的存在的形式,书法的审美有了社会的功能,而在展厅里,与绘画一样,书法作品的视觉效果越来越得到强化。不久前我曾写过一篇论述当代书法的美术化倾向的论文,现在美术院校对书法的重视已很普遍,连启功先生也讲过:书法的结构最重要。这些与现代艺术讲究构成的观念是一致的。但是,强调字的结构与作品整体的构成,显然是与赵孟〖FJF〗瞓〖FJJ〗所讲的“用笔千古不易”,张怀馞所讲的“夫书用笔第一”等传统主张相悖。我读了您的《永字八法》,觉得先生的观点是:在书法的用笔、间架、构成及风格等诸多因素中,用笔是最重要的,所以您一再强调“永字八法”,一再讲“一点一画”的美学含义。这些对我完善先前的思考有很大的启发与帮助。在这过程中,我觉得您又提出了两个重要的命题。一是特殊的工具——毛笔。没有它就没有书法。有了“特殊”就与一般的工具有了本质的区别; 二是讲“永字八法”是书法的灵魂,并强调用硬毫写字要讲究“芒角”的运用。在这同时,您还批评了清代书法如刘墉、何绍基书法中一些圆乎乎的用笔方式与偏向,认为这样不能够完美地表达书法笔法中所蕴含的意境与深刻思想。这些我在八十年代初读您的《书法艺术答问》时没有这种体验,但现在重读以后,越发觉得您观点的精彩与深刻。强调笔法,对当代书法发展中由于重视整体效果与视觉冲击力,而忽视点画的精到与表现等倾向,具有十分现实的意义。而这些先生在二十年前就一再强调了。我想您的预见性,是建立在对中国书法发展规律深入体察与把握的基础之上的。观古才能鉴今,不知道艺术的源流,就无法把握它的发展。因此,针对当前书法现状想请您再简单地谈几句。

周汝昌:对此没有作深入的思考,随便说两句,既没有针对性,也没有指导性。对当代书法的创作,只有一个泛泛的印象,自从眼睛不好以后,见闻是如此狭隘,对书坛更是无法一窥全貌。老实说,我现在所能见到的,都是一些朋友寄来的作品集,以及在报刊上零碎刊发的作品、文章等。对当代书法我没有丝毫的轻视,更不敢轻薄。老一辈的书家,他们已经定型了,不可能再有大的变化,但他们的经验要多对后学者讲讲,能不能讲、会不会讲是一个问题,不要怕讲错,可惜现在讲的人很少。中青年书法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强调创新,但有些人又不懂创新的实义,只是简单地强调外在的变化,这是不对的,也不是真的新。好像见到刘炳森同志说过一句话,是一张报纸上的大标题,文章我看不了了,他的大意是:追求光怪陆离不是真正的书法,也不是创新的新路。意思甚好。当然,对那些求新的同志也不必泼泠水,要了解这些同志到底对传统把握了多少、它的功力能否担当得起创新的重任,因为一方面创新必须有真功夫的支撑,另一方面又不是每个有真功夫的人都能做到与做好的。如果基础不好,不妨再临池三五年再去创新也不迟。以前一些著名的演员,演得精到极点,角色自然就能神化,那个高境界不是有意追求就可以得到的。熟能生巧,厚才能生心。这是第一;第二是目前的学风有些浮躁,不沉着。但书法是精神的活动,没有一个高的境界那来好的作品?如果以浮躁之心去写字,结果只能是矫柔造作,或者只是一味地迎合低层次的审美;第三是最重要的,就是现在相当多的书法作品是有字无笔,结构气息不错,但从头到尾直来直去都是一个笔法,没有丰富的换笔、折笔、转笔等变化。现在许多中青年书家底子、灵性都很好,如果在这方面不注意完善,就可惜了。例如写草书,决不只是缭绕,孙过庭讲:“望真如草。”写楷书如果不懂草书的连贯,就是死的,但他又讲“望草如真”,如果草书只是乱画而没有应有的起止、提按、顿挫、转折等交待变化,或者说如果用笔不到位的话,那么这个草书也不会是真正的草书。

现在书坛很热闹,学习书法的人那么多,是一个好现象,中国书法的传统不会断绝。但如果书法的发展到此为止,那不行!书法界要把不足与误区及时找出来,让大家注意改进,总之要讲道理,而不要只是批评、要引导,不要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地泼泠水,因为这样不是科学的态度。对青年人来说,年龄小,经验、经历不够,受的阻碍甚至走的弯路不够,都可能妨碍他艺术的发展。我的一生走了很多弯路,现在想起来很感慨。

刘正成:今天的访谈就到此,今后方便时我会经常向您请教。刚刚看了您年青时的手札,非常精到,有一股元人的气息与神韵,近于倪瓒,又有魏晋的风度。可以说,您的艺术实践与您的艺术理论是统一的,都达到了当代书法的最高境界。这几件背临的《兰亭》,在当代可以说无出其右者,因为您既临出了《兰亭》的风貌,又临出《兰亭》的精神,同时又体现出独特的个性。再次谢谢周先生的谈话。

1朱中原:书法难度尤其大,由生而熟,由熟而生,生熟之间,十分微妙,很多人把握不好,就走到邪路上去了。

贾平凹:是呀,这是修养不够嘛。书法没有经典作基础不行,没有内涵不行,太光鲜不行,太燥也不行。现在书法界的字越写越邪气了,离清代人的气息很远了,好多都是抄来抄去的,把王羲之写得一个样,没有情感了。现在也没有人出来改变一下。

朱中原:这是个老大难问题,很难改变。

贾平凹:涉及利益太大,很多人不愿意改变。现在还有一个现象,就是把古时候那些末流的民间性的东西拿来当宝贝和经典,这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吸收和改造。有些东西是偶然发现的,当时是脱离主流的,并不是很经典的,不值得去学,如果要去学,还得要把它雅化。

朱中原:中国书法史也是一部书法的雅化、文人化的历史。

贾平凹:你看现在人写手札,很多人都把手札放大写,我是很反感的。手札不能放大写,手札就是很随意的吗?

朱中原:现在的书法家几乎不能写手札了,因为书法家基本都不是文人了。

贾平凹:很多展览小气得很,书法展览成了圈子内自己玩、自娱自乐的方式。现在有些人很喜欢说一句话,说谁该当书法家,谁不该当书法家,硬要划出一条界线么,好像是搞文学的就不能写字了,过去的文人不都写字吗?过去的书法家不都是文人吗?

朱中原:我看这一阵就有人批评你,说你不在文学界好好玩,跑到书法界来搅局干什么。还有的人说你的字写得那么差,甚至都不临帖,还卖得那么贵。

贾平凹:呵呵,由他们说去吧。那些网络上的批评我理都懒得理,我又不上网,就当不知道,随他们去吧。现在造假太厉害了,很多人看到的是我的假字。我也很无奈,对造假没有办法。

朱中原:艺术不是不需要批评,而是不能以狭隘的心态来批评。

贾平凹:是啊,艺术不能老局限于小范围。在小范围搞艺术,会越来越小,越来越狭隘,所以,书画界的活动我一般不参加。我也不喜欢看现在的展览,急功近利,把字当成了手艺活,虽然有的写得很精致,但却没了内涵,没了情致。

朱中原:我觉得书法界需要吹一些新的风,需要听到一些新的东西,不能老是老生常谈。

贾平凹:我觉得字要像文学一样,要有故事,要有情感,要有浑厚感,我不喜欢太秀的东西,张牙舞爪的东西我也不喜欢。我觉得字最后要简,越简越好,你看弘一的字,真好。弘一的字干净、清朗、简练、朴实,既不张牙舞爪,也不柔柔弱弱,他的字看起来线条很简单,实际上内涵很复杂。再看康有为的字,很有气势,内紧外松,四面放得很开,一看就有那种大气势,康有为这个人也是这样的。

我对女人有一个评价:一要长得干净,二要安静,这就是好女人。现在很多人喜欢王铎、傅山,喜欢傅山的那种弯弯绕。喜欢傅山也对啊,那是他的一种风格,但不是说每个人都要这样,每个人的气质都不同,如果你的气质跟傅山、王铎本身就不一样,你干嘛要去学傅山?

朱中原:有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写出来的字却很秀气;有的人很秀气,写字却故意要追求那种雄浑之气。

贾平凹:任何东西,首先是品种问题,水稻就是水稻,玉米就是玉米,麦子就是麦子。如果你把水稻等同于麦子,把水稻安在麦子上,那最后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水稻不像水稻、麦子不像麦子,品种不纯正了,长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纯正。书法也是这样,你不了解苏东坡,却去学苏东坡,学出来的气质肯定不对。

作为中国传统书画理论中的一个重要观点,书画同源包括两方面的涵义:①指中国文字与绘画在起源上有相通之处;汉字起源之初的象形特点本身就具有绘画性。在初期的象形字中,古人用线条把物体的外形图案化。每一个字就是一幅画。②指书法与绘画在表现形式方面,尤其是在笔墨运用上具有共同的规律性及审美标准。经过上千年发展,中国的书法和绘画源远流长,互相影响,交相辉映,构成极具特色的艺术形式。往深里说,脱离中国书法的审美趣味、谈中国绘画的艺术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书与画在用笔上,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其中最主要的一致性表现在对骨法用笔、笔精墨妙的推崇上。而骨法用笔,笔精墨妙,不仅需要下苦功联系,更需要坚守内心操守,体会“生死刚正谓之骨”的精神境界。

中国书法与绘画交相辉映,互相影响,线条是中国画构图的基础

中国书法成为非常优雅抽象的艺术,与中国文字的象形特点是分不开的。中国文字起源之初,往往以线条概括物体之外形,并慢慢从具象到抽象,内容越来越丰富,其后经过不断的演变,书法成为主要研究线条美的一门艺术,而绘画则既重视线条的美感,又重视笔墨的精妙。线条是中国画的基础,故学画者必先学书。作画而不通书道,则其画无笔;作书而不通画理,则其书无韵。在中国画中,线条的作用远远地超过了西方绘画对线条塑造形体的要求,中国画,讲究笔墨的书写性,写是笔行纸上,有疾有徐,有轻有重,有气有势,有韵律有节奏,笔下千变万化,却追求无一笔无来历的境界,因此,中国画家在作画时,常称之为写画而不说画画。明代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一书中从两个方面分析了书画同源:一方面在用笔的技巧上,例如画竹,干如篆,枝如草,叶如真,节如隶,郭熙、唐棣画的树、文同画的竹、温日观画的葡萄,都是由草书中得来的;另一方面书法所体现的审美理想,如龙跳虎卧、戏海游天、美女仙人、霞收月上等境界,更是书画相通的。现代画家黄宾虹说:“书画同源,贵在笔法,士夫隶体,有殊庸工(《古画微》)。这些论述主要强调了绘画用笔与书法用笔的相通之处,并以此说明文人画家和书法家需具备广博的修养和丰富的艺术想象。

1对书画同源的强调,有赖于宋代文人画的兴起,宋元时期出现的文人画,经过近千年的发展,最终成为中国绘画史上最重要、成就最高的组成部分。中国画在宋元开始的“文人化”,一是书法化,二是诗化,这种对书画化和诗化的追求,具体到画家那里,就是在绘画过程中,非常讲究书法用笔和意境的追求。《赵孟俯题柯九思通竹诗》说:“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历来被看作书法化倾向的宣言。对书写性的强调,提升了绘画的境界,带来了绘画抽象造型空间的确定性,宋元时期的文人画,往往在简约的画面中,蕴藏着对每一技巧局部的严格锤练与精心推敲,空白大胆,往往寥寥数笔,却又经过巧妙安置,有计白当黑之妙;而对线条力度、厚度和节奏美感的追求,极大提升了线条的质量。近代的书画大师黄宾虹将这两者的关系更加明确地提出来,他说,如果不以书法来论画,就没法与你讨论绘画的问题。书法是中国画完成构想的基本媒介,对画来说,笔墨精妙是关键,而笔墨精妙的关键一是书法用笔,二是墨法华滋。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笔苍墨润,韵味盎然。张大千曾强调:“学画第一重要的是勾稿练线条”,而潘天寿在《新美术》中指出:“把书法中具有高度艺术性的线应用于绘画上,就是中国画中的线具有千变万化的笔情墨趣,形成具有高度艺术性的线条美”。文人化还非常重视中国画诗化,正如苏轼称赞称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文化制约下古典诗歌所追求的种种宁静、杳远、清雅、淡泊的趣味,渐渐扩展成为全社会的文化趣味。这种种熏陶,潜移默化进入了画家的头脑与习性中,使画家纷纷追求绘画中的诗意,强调绘画中的意境,在画面格调、技巧风格方面无不强调诗的风流蕴藉,含蓄清淡。宗白华在《中西画法的渊源与基础》中指出:“引书法入画,乃成中国画的第一特点……中国画以书法为骨干,以诗境为灵魂,诗、书、画同属于一境层。”

在中国,书与画,除了同样追求线条的美感和诗歌的意境,书法所强调的均衡和工稳,适用于中国绘画的开合与布局,而中国绘画讲究的意在笔先,气韵生动,亦为书法之要旨。至于行笔、运笔内含张力的大小,一直以来同为书画两界判断作品的重要标准。在中国书画历史上,善书者往往能画,赵孟俯、倪云林、沈周、董其昌、石涛、金农等,都是书画并重的大家。中国画的笔墨问题始终与中国书法的发展紧密联系,如清代碑派和金石学派的兴起,对绘画有直接而深远的影响。金石书法的兴盛是清代笔墨发展的重大贡献,金石画派对后来的创作起到了很大作用,金石学对书画的影响是一场笔法革命。比如吴昌硕学习研究金文、篆书,他第一次见到任伯年时已经50多岁了,而他在这之前从未画过画。任伯年在看到他深厚的金石书法功力后就鼓励他画画,吴昌硕当场作画就让任伯年拍案叫绝。论画的技巧,任伯年要高出一筹,要论笔墨的格调,吴昌硕就要比任伯年高出许多了。这充分说明了金石书法对绘画的重要性。绘画格调的高低与书法修养的高低有直接的关系。黄宾虹有很高的书法修养和金石修养,这对他的国画创作有着极重要的作用,正是书法金石方面的积淀成就了他在绘画上的成就。在《自题山水》中黄宾虹指出: “画法用笔线条之美,纯从金石、书画、铜器、碑碣、造像而来,刚柔得中,笔法起承转合,在乎有劲。”他从笔法把画家分为庸史、名家和大家。“法备气至”这个法就是笔法。他还将笔法总结为平、圆、留、重、变五法,这也是对笔性的要求。平如“锥画沙”,圆如“折钗股”,留如“屋漏痕”,重如“高山坠石”,变即方法创新、富于变化。这五个要求是衡量线条质量很重要的标准。我们知道,凡是好的书法线条质量都是过关的,有了这五种笔法自然会使作品风骨劲健、超凡脱俗。中国画中的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都强调用笔,笔墨的关键是用笔。书法结构、线条之间疏密变化、刚柔并济都是画面优劣的决定因素。李可染先生曾对我说过,对中国画家来说,线条用笔是非常重要的。在中国画历史上,真正在线条上过关的画家并不多。所以我在55岁以前一直在线条上下功夫,所做的画面造型也以线为主。很多时候,虽然只是简单的几根线条,就能包含许多内容,线条要体现筋、骨、肉,要有平、圆、留、重、变的要求,要有内涵,要有方圆、疏密、刚柔、轻重等等变化,不像西洋绘画那样,对线的要求只是流畅。一条线对中国书画家来说要修炼一辈子。

笔墨贵在体现出“生死刚正谓之骨”的风骨,骨法用笔,不单是勤练的结果,更取决于绘画者精神的高度。

为了画出更好的线条,我一直对金石书法有很浓厚的兴趣,看了大量的拓片,也下过很多功夫。金石学修养包括很多方面,有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石鼓文、汉画像石砖、汉碑、魏碑、墓志铭、篆刻等等。当年我刚一考入中央美院,就在李可染先生的教导下学习书法,他引导我们多读汉碑和魏碑。我临摩过《张迁碑》、《礼器碑》、《张猛龙碑》、《爨宝子碑》、《郑文公碑》等等,我还对石鼓文、青铜器上的铭文那种斑驳厚重、古朴自然、巧拙相间的线条特别感兴趣,汉画像石砖和篆刻在很小的空间里布置很大的天地,那种线条组合体现的味道都对我的绘画创作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我的画里有汉砖的成分。我学书法主要是思考线条本身的韵味、组合、呼应和表达能力,以线来营造画面。中国画素来重视笔法、重视笔性,从表现形式上看,笔往往表现为具备高度生命力的优质线条,但其文化内涵,远非西洋画的线条可以比拟。我认为,浑厚华滋、苍润并济是中国画笔墨语言的最高境界。苍,表现人的骨气、品格;润,反映了一个画家的感情和生趣。这种绘画语言形式上的矛盾,完美结合起来,画面就富有张力的气韵,不刻板也不流于轻浮甜俗,蕴含着中国独特的审美取向和审美趣味。技法要求只是一个相对低层次的要求,而意境的追索则是一个相对高层次的精神交换。笔法的确丰富了技巧,但如果危及诗化的含蓄蕴籍,则立即被置于另类的地位。

2张仃说,笔墨问题是中国画的底线。这句话说得已经非常直白了,就是说如果没有了笔墨,中国画也就丢弃了非常重要的审美趣味,失去了基本语言。中国画家不可越过书法的练习。前面说过了,我为了过线条关,曾下过很大功夫,对金石、古篆和汉砖上的线条进行了多年的细心揣摩,以线为主的绘画我磨练了二、三十年时间,用来锤炼自己用笔、用线的功夫。用心体会和实践后,我才说出了“汉砖和魏碑滋养着我,融入我的灵魂,伴我成长”这句话。55岁以后我才更深入地研究墨法,用墨虽然是块面问题,还是要由用笔的方法来完成,墨法中不可能少了笔法。

南齐谢赫六法首倡“骨法用笔”,那时候中国画以线条为主,还没有出现表现水墨韵致的作品,此处的骨法,主指画家凭己之学识、修养、气质,以线条描绘人物骨相之清奇、脱俗、刚健。到五代荆浩明确提出“生死刚正谓之骨”,骨非但指向作品本身表现形式之精准、严密、有力,内容言之有物,亦关乎创作者的人格高尚,画家在作画之外,修身养性,力求内心完善,刚正不移,不因世风移而心生浮躁,居闹市而心安然,画作自能传递山水力量之骨气、骨力。我认为,在当代强调“生死刚正谓之骨”的原则非常重要,因为在重视经济效益的商业社会,在书画之外有许多诱惑,你是否能坚持你的追求和原则,坚守一个艺术家的节操,对你所能抵达的艺术高度是非常重要的,我也是近十年才有切身体会。中国画除了笔墨技巧层面以外,还有精神层面的问题,书如其人、画如其人就是这个意思。笔墨到了高级层次,不仅是形、质、功力的问题,同时也是修养、品格的问题,黄宾虹先生甚至提高到“法就是德”这样的高度。传统文化中的“风骨”一词,经过长期的演绎,具有非常丰富的内涵。“风骨”概念影响着后世的审美取向,对风骨的强调,也就是对内在理念和“力”的强调。没有“骨”的作品,缺乏“骨”的支撑,情感的表达就显得空虚、软弱。每个画家因个人气质、学养、悟性、品格不同,对技法理解与把握也会不同,艺术家的创作,应该顺性而为。所谓顺性,就是顺从自己内心的个性、独特的情感和多年来形成的人格特点,画心中的所思所想。创作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以不似之似似之”,在于追求和表现“寄兴于笔墨,假道于山川,不化而应化,无为而有为”(石涛语)的境界。一支毛笔可以表达一个人的修养、品格、心胸,这在书法和绘画上是一致的。书法讲究人品与书品的统一,绘画也讲究人品与画品的相通。黄宾虹在《美学文集》中指出:“讲书画,不能不讲品格;有了为人之道,才可以讲书画之道,直达向上,以至于至善。”

我16岁那年,看到了俄罗斯“巡回画派”油画集,那恢宏的气势、厚重的历史感、惊心动魄的大场面、细腻精微的人物刻画和深刻的社会主题揭示都让我着迷。这些作品中洋溢着强烈的民主革命思想和人文主义精神,他们所体现出的对艺术、对社会不容置疑的责任感、使命感更引起了我的认同。我一直偏爱大场面和历史题材的创作,根源应是在这里。读美院后,我一直致力于人物画的创作,早期的山水画,是人物画的副产品,正式画山水,是从参加“五岳三山画展”开始的。归纳起来,这个转变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李可染先生的影响,二是李行简等学友的鼓励,三是源于内心对艺术的重新思考。我认为中国山水画有三种艺术境界:第一是有能力来表现自然丘壑,即画什么像什么,这是作为一个画家最基本的条件;第二是画出意境,有要笔墨的修养;第三是把山水当人来画,通过画来反映画家的人格力量,从画里能够看出你的修养与人品。这才是画的最高境界。我认为,画画等于给自己的灵魂照相。画者的心胸、气量与画的境界息息相关。特别是山水画,心胸不开阔、气度不大,画出来的画必然缺乏博大的气象和磅礴的力量。近代陈衡恪先生在其《文人画之价值》一文中说:“文人之绘画,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具此者乃能完善……”

纵观历代大家,无不格外重视人品修养,如潘天寿、李可染等大师,画中就充分体现了他们的人格力量,有独到的语言和创造,而且可以反映出他们的人生。齐白石、黄宾虹等的艺术主张和对艺术的理解都在他们的画中有充分的体现。这些大师在艺术上还充分体现了变革的探索精神。黄宾虹所处的年代还是“四王”画风占统治地位的时期,而他却完全以书法用笔来构造画面,用非常潇洒、非常浑厚的笔法,以乱而不乱、无法中有法的方法做画,这在当时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反对。但他没有迎合时尚,在各种困难和非议下依然坚守自己的风格,别人再说不好,自己该怎么画还怎么画,终成大家。李可染先生从青年时代就有变革中国画的理想。山水画发展到清代“四王”,在山水画技法继承上功绩卓著,用儒家美学观点入画,以及在理论的总结上都功不可没,这不可否认。但是“四王”在山水画创作上脱离了生活,偏离了中国画“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理念,使山水画的创作走向了极端。为了扭转这种极端,使生活和丘壑能够真正进入山水画中,李可染先生1954年开始外出写生,实践“外师造化”这一中国画的文化精髓。这条路可染先生走得很艰难,开始也不被那些保守的画家认可,说他这不是中国画,文革中还批判说他画“黑画”,经历如此艰难,可染先生毫不犹豫,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不改变作人原则,在传统型的山水画向当代型的山水画转变过程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的山水画审美趣味能够被当代人所接受,所喜闻乐见。并且笔墨精妙,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他一生立志为祖国河山作传,完成了自己应该完成的历史使命,成为中国当代山水画大师,他对事业的献身精神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是很感人的。

中国山水画正处在过渡时期,在转型工作上,齐白石、黄宾虹、李可染、傅抱石等都做了开拓性的工作。我们这一代应该沿着这种改革道路,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上实践得更好。各个时代的书画都有不同的特点,都有自己的艺术主张,笔墨精妙是我们追求的目标,要抵达这样的目标,不从思想深处对自己有要求是不行的,精神高度决定作品的高度,我们这个时代,无论大环境还是小环境,对书画家创作都是非常好的。创造更加完美、更加有时代特征的作品来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陶冶情操,开阔眼界,是艺术家的历史职责。

隶书基本的结构方法,大家可参考借鉴。其实法无定法,贵在灵活变通的。

一、横平竖直

横画平稳,竖画正直,整个字既要平直,又不失生动,笔画力求平而不僵,直而不硬。写出和谐匀称、端庄整齐、生动活泼的优美之感。

1二、蚕无二设

隶书中的波捺之笔处于主笔地位,然而使用较严格,一个字中不允许出现二个以上的蚕头,在书写时必须避免重复出现。

2三、雁不双飞

与蚕头一样,在一个字中不的有二个以上的雁尾出现。如多横的字应选取最关键的一横作为雁尾,使结构主次分明活泼生动。

3四、左右舒展

隶书字形一般为扁方,上下紧缩,而左右的撇捺之笔尽量伸展,形成横势。

4五、上下精密

一般情况下,字的结体避免写的过高过长,横画较多、字形高大的字,要尽量写的细点、紧凑点,笔画宜清秀遒劲。切记过分压缩,须加强左右伸展。

5六、重心平稳

每个字都有他的重心,掌握的好字就平稳端庄,掌握不好,字就倾斜跌倒。字的重心笔画,须落在字的份量较重、位置较关键的中心点上,以保持平衡。

6七、相互呼应 当字里出现上下或左右相对称的部分时要注意他们之间的呼应、顾盼、配合关系,要贯气生动。

7八、重浊轻亲清

字的左部或上部,笔画较多较密的要清,右部或下部笔画较少较稀的要浊。清就是轻或瘦些,浊就是重或粗些,但不要使笔画粗细相差较大,力求整体匀称。

8九、比例相等

字的各个组成部分的上下、左右搭配要适当,分布均匀,各占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力求上下、左右平稳,比例均等。避免相互疏密不匀、大小不等。

9十、参差错综

形态相似的笔画在一个字中出现二笔以上,要避免雷同和呆板,力求生动多变,参差不乱,跌宕生姿。笔画排列疏密适度,稳中寓险,气韵统一。

10十一、捺画宜上

为字的结构美观起见,有两画以上的横画出现时,某些字型的波画应选取上部的横画,使整体更协调和生动。

11十二、捺画宜中

有的字型如出现若干横画时,力求其字势活泼,应选取中间的横画做波画,以突出关键的主笔。

12十三、捺画宜下

有的字形为求字坚实稳重,应选取下横画作为波画,以托起上部字架,求得字形稳健有力,不失重心。波画的长短可视上部情况而定。

13十四、捺画宜小

一个字中如波画下面有两肩相垫时,其蚕头雁尾不宜过大,应略瘦薄。否则会使整个字不协调和不美观。

14十五、左旁宜平

字的左边部首小,应把左部与右边大的主体平头,以让右边主体部分充分展示其笔画,使整体既和谐又有主次。

15十六、右旁宜中字的右边部分小,应把右部分与左边大的部分相靠近,并居与中间,切记偏上或偏下,以使整体有平衡协调之感。

16十七、宜丰勿瘦

笔画少、结构疏的字,要以丰衬疏,宜把笔画写的粗壮丰满开张些,字形有饱健飞动宽宏之感,间架端正,遒劲自然。

17十八、宜瘦勿肥

笔画繁多、结构宽大的字,应以瘦衬密,要求清瘦但不细弱,宜把笔画的略细和紧密些。运笔时注意间架结构匀称,不使字有局促或松散之感。

18十九、宜穿勿粘

笔画交叉多的字,应注意上下或左右间隔布白及交叉笔画的疏密、长短、宽窄,穿插交叉处切不要粘连拥挤,笔画要清晰,穿插要得体。

19二十、偏旁揖让

左右偏旁的大小要根据主体部分的大小而定,如主体较大,则偏旁略小,要做到相互照应、迎让得体、密切配合,以窄让宽、以小让大,和谐协调。

20二十一、避同求异

有两个以上相同部分组成的并列或重叠,其相同部分的写法应各有区别,以各部分微小的变化来丰富和活跃整体的和谐与生动。忌形态相似状如算子。

21二十二、画距均等

字形端正、横竖笔画教多的字,笔画之间的距离要匀称,笔画要整齐,切勿过空或过密、过偏或过连。为避免呆板,展现活泼动态,须根据不同情况灵活变化。

22二十三、斜中求正

字形、笔画偏斜的字,要在点画偏斜的字,要在点画形态、中心线、支撑点上下工夫,掌握好重心,偏中求正,使字的形体产生玲动态势,给人以活泼之感。

23二十四、内外适中

包围结构的字,内部要均匀、充实,内部不宜过大或过小、过高或过低,位置要居中,不可与外围相逼,注意内外相称,配合得当,不得有空旷或臃肿之感。

24二十五、向背分明

字的左右部分相向或相背,相互间要穿插避让、各得其所,在向背之中成一整体,做到[向不犯碍],[背不脱离]。

25二十六、因字生形

每个字的笔画有多少、长短、大小之分,书写时必须根据其特点和自然形态,来决定字的高低、宽窄、大小的形状。

26二十七、上覆宜宽

宝盖头一类的上宽下窄的字形,要求上面宽的部分覆盖下面窄的部分,呈倒三角形状,但重心不倒。上实下虚,相映之中见神采。

27二十八、横长竖短

凡中间或底部穿插一横的字,要突出横画,横宜长竖宜短,长横要丰满状实,但不要臃肿,使静态边动态。

28二十九、横短竖长

中间贯穿竖画的字,要使竖画正而直,稍微写的长点,突出竖画在字中的主要地位,忌短而斜。要写的安稳壮实,如同坚挺的柱子。

29三十、左小右大

有的字形处于结构变化的原因,往往把左部分写的小点,而把右部分写的大点,伸展稍长,粗略看去是有倾斜,其实不失重心,平衡统一。

30三十一、左大右小

有的字左边写的较大,右边部分则写的较小,放左敛右,右边拘紧,左边舒展,两部分之间一大一小,一高一低,遥相互应,别有情趣。

31三十二、左右避让

有的字由于结构或笔画繁简等问题,上下、左右的排列,容易出现松散、不和谐,应此要把有的笔画左伸或右展,使之即不拥挤又不分离,保持整体的稳定。

32三十三、上大下小

有的字,上部要宽大舒展,下部不宜大。具体笔画根据各自结构处理,要做到上宽下窄、上实下虚、以虚托实。

33三十四、上小下大

有的字,下部要宽大舒展,而上部宜紧小短促,似三角形。具体笔画根据各自结构进行处理,要做到下宽上窄、下实下虚、稳实端庄。

33三十五、横宜扁方

形状扁阔的字,要顺其自然,取横势,结体稍扁,生动丰满。要防止把笔画象左右拉的过长,上下把形体拉的过扁。

34三十六、纵宜长展

形状狭长的字,取纵势,清秀雅致,上下舒展。要注意上下笔画勿压的过紧,也不要把笔画拉的过长。做到横敛纵放,上部较密和下部较疏成对比。

35三十七、 内紧外舒

隶书的特点之一,是字型扁方、取横势,形成长撇长捺向左右伸展,而中宫紧密,中间部分收拢,具有内手外展的特征。

37三十八、 宜选斜捺

当多笔横画与斜画同时出现时,横画应服从斜画。一般情况下,横画不能用雁尾做捺脚,应选用斜画做捺脚,使整体更为美观。

38三十九、左高右低

为字的美观活泼起见,有的字左右两部分可写成左高右低状,形成错落参差、顾盼生动之感,在协调中求变化,使整个字和谐和灵动。

39四十、同字异形

在一个内容中,出现两个以上相同字时,应避免写的雷同,要从结构、笔画上给于变化,使通篇文字丰富多采。40

蔡襄,字君谟。其先本光州人,居仙游(今属福建省),迁甫田。官至端明殿学士,知杭州,谥忠惠。工正、行、草、隶书,又能飞白书,尝以散笔作草书,称为“散草”或“飞草”。世人评蔡襄行书第一,小楷第二,草书第三。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共称“宋四家”。

《陶生帖》

1《陶生帖》为草书翰札。潇洒劲逸。结体欹正大小,重轻疏密,随心所至,一气呵成。 黄庭坚说:“君谟真行简札甚秀丽,能入永兴(虞世南)之室”是很正确的。

释文:襄:示及新记,当非陶生手,然亦可佳。笔颇精,河南公书非 散卓不可为,昔尝惠两管者,大佳物,今尚使之也。耿子纯遂物故, 殊可痛怀,人之不可期也如此。仆子直须还,草草奉意疏略。五月 十一日,襄顿首。家属并安。楚掾旦夕行。

《虹县帖》

2《虹县帖》 纸本 行楷书 31.3 x 42.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襄启:近曾明仲及陈襄处奉手教两通,伏审动静安康,门中各 佳,喜慰喜慰!至虹县,以汴流斗涸,遂寓居。馀四十日,今已作 陆计,至宿州,然道途劳顿,不可胜言。尚为说者云:渠水当有涯, 计亦不出一二日。或有水,即假轻舟径来;即无水,便就驿道,至 都乃有期耳。闽吴大屏皆新除,想当磐留少时。久处京尘,无乃有 倦游之意耶?路中诚可防虞,民饥鲜食,流移东方,然在处州县, 须假卫送,老幼并平善。秋凉,伏惟爱重,不宣。襄顿首。郎中尊 兄足下。谨空。八月廿三日,宿州。

《扈从帖》

3《扈从帖》 纸本23.3X21.3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

释文: 襄拜:今日扈从迳归,风寒侵人,偃卧至晡。蒙惠新萌,珍感 珍感!带胯数日前见数条,殊不佳。候有好者,即驰去也。襄上公 谨太尉阁下。

《蒙惠帖》

4《蒙惠帖》 纸本 22.7cm X16.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蒙惠水林檎花,多感。天气暄和,体履佳安。襄上,公谨太尉左右。

《蒙惠帖》为行楷作品。取法《兰亭序》而又参以颜鲁公敦厚沉稳的成分,继而宏大了宋代行书尺牍书法的艺术内涵,使书法艺术发展到一个新时期。

《暑热帖》

5《暑热帖》 23cm X29.2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纵23厘米

释文: 襄启:暑热,不及通谒,所苦想已平复。日夕风日酷烦,无处 可避,人生缰锁如此,可叹可叹!精茶数片,不一一。襄上,公谨 左右。牯犀作子一副,可直几何?欲托一观,卖者要百五十千。

《安道帖》

6《安道帖》 纵26.8厘米 横35.5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襄再拜。自安道领桂管,日以因偱,不得时通记牍,愧咏无极。 中间辱书,颇知动靖。近闻侬寇西南夷,有生致之请,固佳事耳。 永叔、之翰已留都下,王仲仪亦将来矣。襄已请泉麾,旦夕当遂。 智短虑昏,无益时事,且奉亲还乡,馀非所及也。春暄,饮食加爱, 不一一。襄再拜,安道侍郎左右。谨空。二月廿四日。

《离都帖》

7《离都帖》 29.2cm X46.8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此帖又名“致杜君长官尺牘”,乃蔡襄即将渡长江“南归”途中所书,追述离都(开封)行至南京(今商丘)而痛失长子。友人来信慰问,襄作此书答谢。书法丰腴厚重处似顏真卿,兼有王羲之行草之俊秀。选自《宋四家墨宝》册。

释文:襄啟。自离都至南京。长子匀感伤寒七日。遂不起此疾。南归殊為荣幸。不意灾祸如此。动息感念。哀痛何可言也。承示及书。并永平信。益用悽惻。旦夕渡江。不及相见。依咏之极。谨奉手啟為谢。不一一。襄顿首。杜君长官足下。七月十三日。贵眷各佳安。老儿已下无恙。永平已曾於递中。驰信报之。

《持书帖》

8此帖系蔡襄致友人的一通尺牍,内容谈到自己当时身体状况欠佳。因知是其至和三年(1056)初知福州所作,作者时年四十五岁。

释文:襄启:数日前遣使持书棨戟之下,辄邀行舸光临弊境,计已通 达当直,未审尊怀如何?惠然一来,殊为佳事。病躯不常得安,多 缘饮食而致。山羊涩而无味,虽食不过三二两,鱼鳖每食便作腹疾, 以此气力不强,日久必须习惯,今未凋适耳。蒙书并海物,多感多 感! 谨奉手启上闻。不宣。襄上,宾客七兄执事。八月二十四日。 谨空。

《谢郎帖》

9《谢郎帖》 26.5cm X29.1 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谢郎春初将领大娘以下各安。年下朱长官亦来泉州诊候,今见 服药,日觉瘦倦,至于人事,都置之不复关意。眼昏不作书,然少 宾客,省出入,如此情悰可知也。不一一。襄送。正月十日。

《脚气帖》

10《脚气帖》 纸本行书 26.9cm X21.7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释文:仆自四月以来,辄得脚气发肿,入秋乃减,所以不辞北行,然于湖山佳致未忘耳。三衢蒙书,无便,不时还答,惭惕惭惕。此月四日交印,望日当行,襄又上。

《脚气帖》《石渠宝笈初编》著录之《宋诸名家墨宝册》,蔡书《脚气帖》为其中之一幅。原迹曾刊于《故宫周刊》合订本第十六册。 蔡襄书法大多正楷,此帖别开生面,为行草书,其笔法精妙,行笔流畅,遒劲婉美,为蔡襄行草书佳作。

临古是任何一位学书者都无法绕开的课题,无论是学书伊始,还是学书有成,临古无疑是支撑书艺不断发展的重要途径与养料来源。

一、临古不厌

(一)临古不辍,终其一生

何绍基出身于世代书香门第,自幼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其父何凌汉官至户部尚书,逝后特旨赠太子太保,赐祭葬,谥文安。何凌汉不仅身居显要,仕途畅达,其书法也为时所称,其在殿试中得探花及第,擅书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何凌汉深知书法在以后科举中的重要性,十分重视对何绍基在书法上的教导。秉承家学,年幼的何绍基开始接触唐碑,其尝称:“余少年亦习摹勒,彼时习平原书。”由于何绍基的勤奋好学,他生前即享盛名,片纸只字人争宝之,其赝品在市场上也广为流行。用今天流行的话来说,何绍基已成为著名书法家,他的作品已经可以卖钱了,但他在临古上仍坚持不懈,晚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临古精勤,无所不涉

何绍基一生无间临古,于楷、行、草、篆、隶诸体无所不涉。在楷书方面,他最初植根于颜真卿,从小便对颜字下了很深的工夫,由此广涉唐碑,对欧阳询、欧阳通父子特别是小欧亦情有独钟。后痴于《张黑女墓志》、《瘗鹤铭》。小楷从《小字麻姑仙坛记》入手,后属意《黄庭》、《乐毅》。在行书方面,何绍基根底鲁公《争座位》与北海《麓山寺碑》,对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也时时把玩临写。在草书方面,何绍基虽“生平未用功也”,然也不乏兴致,今有节临怀素《自叙帖》传世。在篆书方面,何绍基“廿岁时,始读《说文》,写篆字”。对《说文》的学习,或许是出于治学的需要,然同时却增强了他对文字演变与篆法的了解。其后,特别是晚年,他先后临习过《石鼓文》、《毛公鼎》、《楚公鼎》、《宗周钟》、《叔邦父簠》等多种金文。在隶书方面,何绍基下的功夫最大,马宗霍尝曰:“蝯叟于分书博览兼姿,自得之勤,并世无偶。”何绍基仅流传至今的临本就有十余种之多,如《张迁碑》、《礼器碑》、《衡方碑》、《曹全碑》、《乙瑛碑》、《西狭颂》、《史晨碑》、《华山碑》、《石门颂》、《武荣碑》等。

二、临古有法

临古的重要性对于书法学习而言毋庸多说,然临什么、怎么临等诸多问题,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此方面,何绍基既体现出了对一些固有规律的遵循,又在深入实践的基础上不断尝试,开拓出不同寻常的处理方法。

(一) 取法宽博,不囿时说

在临古时首先要面临的问题便是临什么的问题,这种选择的做出与临者的识见、审美、书学思想及其所处的时代等密切相关。何绍基的取法之广突破了当时书坛盛行的书分南北与碑帖之争的思想笼罩,对被划为南派与帖派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与《黄庭经》等临习有加,显示出了超凡的胆识与眼光,马宗霍尝叹服其临作曰:“然余尝见其临《怀仁集圣教序》,风化韵流,直造山阴堂奥,始知大家无施不可。”

(二)篆分为本,诸体通会

从各种书体来看,何绍基临古中用功最多的当数篆分两种,特别是到晚年,更把临习各种金文、汉碑作为自己的日课。何绍基为何如此偏好篆分呢?这与其一贯秉持的书法观是相辅相成的。在其师阮元《南北书派论》与《北碑南帖论》中,有几个关键词被屡屡提及,即“篆隶遗法”、“篆隶、八分、草书遗法”、“隶古遗意”、“古人遗法”。与之大同小异,何绍基也把古意作为考量自己书法的标准。具体地说,他心目中的古意即篆分之意。在不断的探索中,何绍基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篆分乃书法之源头和根本:“真行原自隶分波,根巨还求篆籀蝌。”因此,何绍基不仅大量地临习了前人的篆书、隶书,还独具慧眼地从前人的楷书、行书中汲取篆分之意。在何绍基看来,书法虽有多种字体之区别,但它们之间并非格格不入,篆分之意不仅存在于篆书、隶书中,还存在于楷书、行书、草书中。因而,他并非孤立地对待各体的学习,而是互相贯通。反过来,由于不断地贯通与整合,他手下的篆分也自然带有楷书、行书、草书的味道。

(三)由形到神,以意为尚

就临摹的一般规律而言,大致有摹、临、读等层次,临又有实临、意临等区别。何绍基尝自称:“余少年亦习摹勒,彼时习平原书,所钩勒者即尽与平原近。”所谓摹勒、钩勒,即为临摹的初阶,在此时,当以形为尚。对于其钩摹上的功夫,王潜刚有记:“其手钩大字《麻姑仙坛记》、《李元靖碑》、《法华寺碑》,用功极勤。”现有何绍基为陈颂南通临的《争座位帖》流传于世,谭延闿曾评此临曰:“道州书以晚年为极诣,然早年书心精力果亦非他人所能及几,此册为陈颂南先生临,尤为极意经营之作,是时正三十八岁也。”与原帖相较,此临对外形体势的把握非常到位,堪称实临的佳作。从何绍基《跋张黑女墓志拓本》中 “余自得此帖后,旋观海于登州,既而旋楚,次年丙戌入都,丁亥游汴,复入都旋楚,戊子冬复入都,往返二万余里,是本无日不在箧中也。船窗行店,寂坐欣赏,所获多矣”之语,可知其于临摹并不尽临、摹,所谓“寂坐欣赏”即是读帖,读帖或可看作是对临、摹的重要补充。手持拓本,谛观细察,心领神会,任一己思想与拓本碰撞、交流,心里有了,再下笔临、摹,便自然会有收益。

(四)意有专属,大胆取舍

何绍基虽临古精勤,但并非盲目地死临,他特别注重为何而临,从临摹中要得到什么。马宗霍评其临汉碑曰:“东京诸石,临写殆遍,多或百馀通,少亦数十通。每临一通,意必有所专属,故一通有一通之独到处。”又曰:“每临一碑,多至若干通,或取其神,或取其韵,或取其度,或取其势,或取其用笔,或取其行气,或取其结构分布。当其有所取,则临写时之精神,专注于某一端,故看来无一通与原碑全似者,昧者遂谓蝯叟以己法临古。不知蝯叟欲先分之以究其极,然后合之以汇其归也。”用此法临古,看似与原作大相径庭,得之甚少,其实这正是何绍基的高明之处。如此临摹当然要比囫囵吞枣式的什么都似像非像要深刻得多,它有助于提高分析作品的能力,有助于深入地领会原作的真谛,也有助于更好地消化吸收。

三、临古致用

(一)六经注我,古为我用

何绍基尝言:“诗文字画不成家数,便是枉费精神。然成家尚不从诗文字画起,要从做人起。自身心言动,本末始终,自家打定主意,做个什么人,真积力久,自然成就,或大成,或小成,为儒,为侠,为知,为峭,为淡,为绚烂,为洁,为拉沓,为娟静,为纵恣,人做成路数,然后用功于文字,渐渐搬移,其艺必成,适肖其人。”能否自成家数应是何绍基临习书法最根本的归宿与最核心的指导思想。何绍基尝论书有五难曰:“……纵习古人碑碣简牍,而沿袭肖似,不克自成门径,与此事终不相涉,二难也”,此语也说明他并不以为临摹难在与原作沿袭肖似,而是难在能否通过临摹自成一家。

(二)从临到创,临创一体

临摹是一种手段、一种方法、一种途径,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临摹而临摹。临摹本身分为多种方法,有实临、意临、通临、节临,等等,无论哪种方法,它们之间只是存在着方法的不同,而无孰优孰劣的区分。对于临习,何绍基的终极目的是要自成一家,而自成一家必须通过创作才能体现。因此,如何从临摹自然过渡、升华到创作,是一个必须攻克的技术性问题。临创之间,并非简单或绝对的因果关系或前后关系,自古以来卓有成就的书法家,在处理上均有适合自己的妙招。何绍基也不例外,他成功地化解了临创之间的转换性难题,为后人留下了精彩的范例。

请看何绍基通临《华山碑》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1霜筱寒雏图(局部) 佚名 册页绢本设色 纵28.2厘米 横28.7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1)可以用国画色中的赭石、花青、墨等色(最好是透明色)在较大的容器中调和,用排笔或板刷蘸取上层色水(把下层颗粒粗的颜料滤掉)在纸或绢上刷匀,一遍不成可刷两次,即可染成仿古画颜色。

(2)以红茶适量加水在火上煮,等把茶水煮成红褐色时,根据色调的需要调入其他色或墨,就可以刷制了。

2(3)高锰酸钾是一种常用消毒剂,呈小颗粒状,加水溶解后是紫色,涂在纸上呈褐色。应注意这种溶液不宜太浓,太浓会使纸的质地变脆。

1楷书向行书转化是书法学习的必要环节,其过程存在一定的难度。如何转化?书道中人的回答多是教人“自悟”,因为如何由楷转行“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连古今书论专著和教科书都似乎在回避这个问题。不是书家不想“言传”,也不是书论专著和教科书不想写明,而是因为行书的书写靠临场发挥而时刻充满着变数,规律模糊、写法不一,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中因由。同时这又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要不,晚清艺术理论家刘熙载不会在其名著《艺概-书概》中如是说:“行书行世之广,与真书略等、篆隶草皆不如之。然从有此体以来,未有专论其法者。”

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吗?笔者带着这个问题研读名家碑帖,并结合书写实践作一番深究后认为,这个问题虽不能完全说清楚,但还是能够说出个一二三的:

2“一个诀窍”

《周易-系辞下》有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大意是:任何事物一旦到了极限就要设法改变它,改变能使之顺时顺意,顺时顺意就能持续发展。这是古代圣哲告诉我们的认识事物、改造事物的哲理。晚唐书家释亚栖也有这样一个观点:“凡书通即变”。大意是说,学习某种书体到了精通的地步就要思变化、求创新,这样才能时出新意。释亚栖还以“王变白云体,欧变右军体,柳变欧阳体,永禅师、褚遂良、颜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得书中法,后自变其体,以传后世,俱得垂名”作为例证阐述之,指出“若执法不变,纵能入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并强调求变“是书家之大要。”这是书法先贤教给我们的为书之道。

圣哲、先贤之言给了我们很好的启示。《周易》阐明了宇宙间万事万物衍生进化的普遍真理,释亚栖论证了书法发展的一贯规律,从自然科学到艺术创作,二者所论都是符合客观实际的。笔者臆想,释亚栖“通即变”的观点也许是在领会了《周易》的哲理后针对书法实践而提出的。我们撇开社会领域的人为变革及自然世界的自我运动不论,仅从书法的角度通览书史而可知,在书法发展的过程中,无论何时、无论何人要想自己的书艺得到提高、风格得以创立,都必须遵循这个一字诀窍,那就是——变!

书法史上因变而创出新意的范例屡见不鲜:秦相李斯变大篆为小篆、狱隶程邈变小篆为隶书(意出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洪丕谟著《点击中国书法》第45页),东汉王次仲变隶书为楷书(意出湖南美术出版社,桂第子译注《宣和书谱》第46页),后汉刘德昇变楷书为行书(意出湖南美术出版社,桂第子译注《宣和书谱》第61页),汉末张芝快写楷书为草书(意出湖南美术出版社,桂第子译注《宣和书谱》第61页),还有释亚栖列举的“王变白云体,欧变右军体,柳变欧阳体,永禅师、褚遂良、颜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得书中法,后自变其体,以传后世”等范例都足以证明,“变”是书法艺术持续繁荣和发展的“法宝”。

“凡书通即变”,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变”就是创新,就是拓出新体、形成新风格,“变”是书法艺术发展的必经之路,书法实践只有遵循“变”的法则,书法艺术之树才能长青。

3“五项原则”

写楷书难,写行书也难,不写好楷书而想写好行书更难,但写好楷书再写行书相对不难。可见,过硬的楷书基本功是写好行书的基础。要想楷书顺利向行书转化,正如前面所言要把握关键的一招:变。但切不可随意而变之,应该在如下基本原则的指导下进行。

4(一)实用性原则。就初衷而言,创造文字首先是为了满足记事的需要,旧书体如甲骨文、大篆、小篆、隶书等都是应文书抄写之便而产生的,而后才在实用的基础上追求艺术审美的效果。虽然后来的新书体如楷、行、草等兼顾实用性和艺术性二者于一体,就它们在社会生活中所起的实际作用而言,其实用性仍然位于艺术性之前。在后汉时期刘德昇变楷书而为行书之时,就充分考虑到了行书的实用性,围绕快捷、方便做文章,加快书写速度、弱化点画起收、曲化线条形态、调整笔顺次序、删简结构单位,这一切都无不体现实用的要求。最初的行书虽在笔顺、结构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显著的表现是书写速度大大加快,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在当今之时,由楷转行除了加快书写速度外,还要在点画、线条、笔顺、结构诸方面变直为曲、化繁为简,并顾及易辨易识与否,以迎合实用的需要。

(二)便捷性原则。作为行书,它首先是应快捷的需要而诞生的。那么,要想快捷,则先求便利。如何便利?从书写上看,行书的运笔速度较之楷书大大加快,同时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如:起、收笔的藏护被弱化,线条的形态不再规整如一、直线多被曲线所代替,笔意传承由暗连转为明暗兼有,笔画书写次序或顺或逆,字形由方正规整变为多姿多态,结构上可以删繁就简。这一系列的变化集中体现一点,那就是便捷。楷书变行书,其初衷就是要加快速度、提高效率,有了这一系列的变化其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后世乃至现代把行书当作一种艺术,则是巧妙地运用各种变化以求得写意抒情、愉情悦目的效果。我们举例为证:假如王羲之当时是用楷书来书写《兰亭序》,大家现在可以想见,楷书书写绝对不如行书来得顺心顺手、也不便于抒发当时的所见所感、更不会有“天下第一行书”的问世。可见,正是行书的便捷应手促成了这一惊世杰作的诞生。

(三)简约性原则。行书艺术中有一种美就是简约疏朗,它是针对行书书写可适当删简结构单位而言的。遵照这个原则,前人已经做出了示范,很多字的书写讲究简约和疏朗,给人留下别样的美感。如米芾《蜀素帖》中的“獨”和“麗”,黄庭坚《松风阁诗帖》中的“得”等字:“獨”字右半上部类“四”,下部框内有“虫”字,米芾书写时将它们简化,类“四”字竖连曲弯一笔而成,“虫”字用两点代替,一个繁复的字就这样被简化了;“麗”字原本复杂得很,但米芾化繁为简,上部“丽”字写如“开”字,下部“鹿”字写如“不”字;“得”的偏旁原本由两个短撇加一竖构成,略显复杂,但为了简约美观,黄庭坚简化为一竖下行,中有粗细之变仿佛三点垂列。这些字的书写不能简单地看作是求快求便之举,其实深层次上看,它是在营造一种简约疏朗的章法之美。

5(四)继承性原则。所谓继承性原则,其实就是秉承约定俗成的惯例,换言之,就是要模仿历代名碑名帖所提供的范例来进行练习和创作,只有这样才能保留书法艺术的正道真传。前文所提到的便捷性和简约性都要在继承性原则的前提下进行而不可自创自造。比如在笔顺变化、结构单位省略这个问题上,不允许有背离约定俗成惯例的情况出现,亦即不能如同生造字词那样生造新的笔顺写法。假如不顾古已有之的惯例而把“杨”字的“木”旁写成行书“禾”旁(按一撇二钩三竖四横五撇六点的顺序连笔书写)少写一撇(按一竖二钩三横四撇五点的顺序连笔书写),这种写法虽有“创意”,但不符合约定俗成的惯例,是一种反传统、反常规、反共识而盲目求新求异的行为,应该摒弃之。

(五)美观性原则。艺术之美等同于自然之美,呈现多样化。巴黎凯旋门的对称是一种美,悉尼歌剧院的偏正也是一种美;十五的月亮是圆满的美,维纳斯的断臂是残缺的美;六月花木有枝繁叶茂之美,三秋杨柳有简约疏朗之美。与楷书的规整精致相比较,行书的美体现出多样化,流畅、活泼、灵动、简约都属于行书的审美范畴。这就要求行书用笔灵活多变,线条多姿多态,结构避免呆板。在具体书写过程中,用笔可以中锋行笔为主,以侧锋为辅,有时偏锋、挫锋、裹锋兼用;运笔有疾徐之别,有提按之分,有抑扬之感;线条力求多样化,有粗细之比,有藏露之妙,有曲直之变;结构既有严紧之形,又有舒张之态,讲求繁写的密集之美,也讲究删改的简约之美,既有均衡的讲究,又有欹侧的变化,既有蟠龙蜷曲般的紧凑,又有仙凤起舞般的灵动;用于公务文书可识可辨,美观大方愉悦心情,用于书艺创作体现艺术审美的内涵。相对而言,绝不能随心所欲、任笔为体,否则既影响书写速度,也影响工作效率,更谈不上艺术美感。

以上从总体上探讨了楷书转化为行书的几个基本原则,是在观察名碑名帖、回顾实践过程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是否说到点子上且待专家们去评说。下面要继续陈述的是怎样把这五项基本原则落实到书法实践中去。

6“八个方法”

基本原则是大道理,从宏观上指导人们的思维和实践,具体方法是明细要求,从微观上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书法实践不能光讲大道理,要有具体要求来规范操作过程。“变”是楷书向行书转化的关键,那么,书法实践中由楷书到行书究竟如何变?下面用实例来做印证说明。

(一)用笔——变中锋行笔为诸锋兼用

“中锋行笔”千古不易,楷书尤其讲究这一点,这也是古代书法大家用笔经验的总结,今人可遵照执行。但在行书的书写中,由于写意抒情的需要往往兼用多种笔法,使得笔下的线条变化无穷而生出许多情趣来。用中锋能获得丰满圆实的、具有立体感的线条,就像黄庭坚的《松风阁诗帖》那样,力透纸背、墨如漏痕。侧锋也是书写时常常用到的,清人朱和羹在《临池心解》中说:“正锋取劲,侧锋取妍。王羲之《兰亭》取妍处时带侧笔。” 由此可见,根据需要时而用侧锋书写,也能获得《兰亭序》那样的顿挫生姿、妍美无比的效果。除了运用中锋和侧锋以外,行书书写有时还可根据需要偶尔使用偏锋,以求得异样的效果。

(二)运笔——变缓书慢写为快慢两可

相比较而言,行与楷的显著不同就是书写时行书运笔的速度快于楷书。就这么一快,使得行书表现出诸多风姿来。当然,从实用角度看,不快不足以提高速度,不足以提高工作效率;从艺术角度看,书写速度加快使得线条变化多姿,粗细、曲直、枯湿、燥润、浓淡、虚实都得以表现,令人看来有丰富多彩、心旷神怡的感觉。假如把米芾的《吴江舟中诗帖》展现在我们面前,无人不为米芾疾如剑舞、慢若闲步的疾缓有度所痴迷:该诗帖起首几行书写速度不紧不慢,可见书者心绪尚处平和之态,到了“添金工不怒,意满怨亦散。一曳如风车,叫啖如临战。傍观莺窦湖,渺渺无涯岸”这一节,则明显看出米芾的心绪起了波澜,书写的速度较前面要快,但注意到了快慢结合,“戰”字左半浓墨慢写显得稳实沉着,右半随情绪波动快写,起承转合自然显露,飞白和枯笔与左半的稳实沉着形成鲜明对比;“傍观莺窦湖,渺渺无涯岸”两句前六字行笔略慢,后四字书写速度明显加快,颇有抑扬顿挫、波动起伏之感。

行书的快写不是绝对的,要根据内容情节、根据书者写意抒情的需要靠临场发挥来表现,该慢则慢,当快则快,快慢结合。当然,快写自不待言,即使是慢写也比楷书要快许多。

(三)线条——变直线交结为曲线为主

书法是由线条构成的抽象艺术,它通过千变万化的线条来传情达意。正是因为线条的变幻无穷,才使得书法艺术展现出无穷的魅力。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当我们面对一幅大草佳作时,根本不认识其中的某些字,但仍然看得津津有味而不忍离去。何故?不认识字是因为写得过草而不易辨认,不认识而看得不愿离去是因为线条的魅力太大,线条太美妙了。楷书的线条相对简单,点、横、竖、撇、捺,横平竖直撇捺斜,仅此而已,虽说方正规整,但相比于行书它的变化不大,情趣表露得有限。在楷书向行书转化时,主要是在线条上做文章,把楷书横平竖直撇捺斜的直线形式变化为曲直兼备而以曲线为主,这除了满足实用的需要而加快书写速度外,更主要的是追求线条的多姿多态,使之流畅、活泼、灵动起来,既满足实用、易识的需要,又满足艺术审美的需求。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除了内容上的可读性,其线条的自然变化、线条的艺术内涵占有重要的比例。拿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自书告身帖》相比较,《自书告身帖》规整有余而活泼不足,《祭侄文稿》端庄与灵动并存,多出一些情趣来。

7(四)笔意——变暗为明或明暗相宜

书法艺术讲究笔意连贯,既体现书写时的熟练程度,也体现书写者思维的连贯性和运笔时的起承转合。但楷书的笔意多表现为看不见的暗连,行书的笔意随着书写速度的加快而显得外露,既有看不见的暗连,又有看得见的明连。暗连是笔画间看不见的“意”在潜流,明连是笔画间看得见的牵丝带缕。没有笔意明连的楷书显得干净利落无羁绊,有了牵丝带缕(明连)的行书又显出牵前携后、互相关照、彼此呼应的和谐之美和活泼多姿、流畅婉转的灵动之美。行书的笔意不尽是明连,有时也表现为笔断意连,这就更加说明了行书的不拘一格。苏东坡的行书是“宋四家”的杰出代表,其《黄州寒食帖》叙事兼写意,它不愧为行书杰作的理由有两点,其一是文辞的优美,其二便是书法艺术的成就,那么,笔意的呼应、连贯、传承、畅达就是其艺术成就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由楷书向行书转化的时候,笔意的表现形式或曰如何表现笔意,那是万万不可忽视的。

8(五)笔顺——变固有法则为灵活运用

楷书的书写极其讲究笔顺,自古就有可供遵循的笔顺规则来规范楷书书写。这些规则是千百年来书法家们实践经验的总结,十分科学。在楷书转化为行书的过程中,有些笔顺规则不可改变要继续遵守,有些规则须应行书书写的需要而进行变通,变通的前提是顺手顺笔、快捷便利,从实用上看,是为了提高书写速度、提高工作效率,从艺术上看,是为了求得多方面的变化以体现书法情趣。行书笔顺的改变要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指导下进行,而不能随意自创,否则令人看后啼笑皆非,有一种“先穿鞋后穿袜”的尴尬,还给人留下文化素质不高的遗憾。笔者曾亲眼目睹一“书法家”写“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的竖幅,字的优劣且不去说,单看他写“楼”字就叫人大跌眼镜:“楼”的“木”旁一笔完成,从竖画写起,钩画回行连横带撇兼顾右点(大概受到行书“禾”旁短撇起笔一笔书就的启发吧),主体的书写更是令人哭笑不得,他先写“ 十”字交叉,然后各写左右上下的点和撇捺。这种笔顺自古无有,虽是独创却背离了法则,犯了大忌。举此例意在对事不对人地说明一个道理:笔顺改变不可随意,研读名碑名帖从中寻找范例,继承传统,遵守规则。盲目自创是不允许的,也是没有出路的。

9(六)结构——变结字繁杂为删繁就简

楷书书写时要严格体现文字原型,尽管结构繁杂、书写麻烦,但也不能随意精简。而行书的书写则不同,它可以根据文辞内容、配合写意抒情、方便临场发挥而对结构进行调整,有时甚至可以删繁就简地处理文字。当然,这也要在约定俗成的规则下进行,不可随意。有了删减就能使文字简约化,书写速度加快,效率提高,还能使章法布局多样,黑白分布合理,疏密处理得当,并使气息贯通。前文“五项原则”之第三项“简约性原则”中所举的米字“獨”和“麗”就是对行书简化结构的最好注释。同样,结构的简化不能随意;另外,也不能一味地追求简约而把所有的字都简化,有时繁简并存也能显出别样情趣来。

(七)字形——变方正端庄为仪态万方

除极少数特殊结构的文字如“夕”、“一”、“人”等之外,绝大多数楷书的字形都是方方正正的,写得好,能显出端庄、严谨之美。行楷(近楷而纵于楷)和楷书一样,多讲究字形的大小一致,除书写速度加快、笔意明显连带以外,它基本保持方正的形态;而行草(近草而敛于草)在楷书和行楷的基础上纵笔书写,加上笔顺有所改变、结构有所删简、笔意连带外露,又在章法上讲究疏密对比,重在写意抒情,所以,字形较之楷书呈现出不规整、多形态,这也是行书的魅力之所在。由此可以肯定,楷书向行书转化时,不能受楷书方正字形的影响而跳不出“方正”的窠臼,应该因字成形、知白守黑而力求变化。有些字可继续保持方正形态,有的字则可呈三角形、五边形或奇形异状,尽可能地丰富其形。若要例证这一点,米芾的《虹县诗帖》最能说明问题:如果说“虹縣舊題云”几个字尚属方正字形的话,后面的“淑”字就说不清是什么形态了;“氣”字基本属于纵式长方形,而“風”和“舡”字的形态就难以界定了;“日”和“中”又属不同的两类,“日”字简化书写以至于无形态可谈,“中”字书写中规但也不可名状,假如硬要描述之,它勉强可以归入算珠独串之类。字形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但不是书家刻意追求的,随着书写的进行自然且下意识地成形,只是写成后旁人眼中的自然成像而已。但由楷书转行书,不拘字形上的方正规整而使行书各具形态,是行书书写时要做到的一点。

(八)章法——变行列分明为有列无行

楷书作品在书写之前就定好方格,每格一字写成后,横看成行竖看成列,斜看也有规则,它的美就是工整划一、严谨有度。那么,在楷书向行书转化的时候,由上向下纵向书写、先右后左横向换行时,书写者需要重点考虑纵向诸列之间的气息贯通,兼顾横向诸字是否成行、是否气息流通,这是符合“纵有列横无行”的分行布白之法则的。王铎的书法很有代表性,其书以大草见长,行草也有特色。仅以他的《再芝园诗轴》为例印证之,该作品整幅由三列字加题款构成,行笔的流畅、风格的洒脱自不必谈,单看章法布白,它纵看有列、横观无行,纵向气息贯通令人目不暇接,横向字字关照相处和谐,写意抒情天然成趣。

当然不可忘记,还有行楷书的书写有时与楷书的书写一样,既讲究纵成列,还要讲究横成行。所以,要根据实际情况确定章法布局,写行楷时兼顾行与列,写行草时先顾列后顾行。

以上所说的“一个诀窍、五项原则、八个方法”,主要是应书法学习和教学的需要,笔者通过研读名家碑帖并结合书写实践而积累的一点心得,也是对行书书写法则的简要归纳,绝不敢说想以此来填补行书“从有此体以来,未有专论其法”的空白,只能算作引玉抛砖之举。

1傅抱石《平沙落雁》

传统的中国画和中国诗形式上虽不是一个东西,但在美学内涵上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这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一面是字,一面是花。只有两面都有内容的硬币才是钱,只有一面的,要么是错币,要么是假币,都不能在市场流通。

诗和画不独中国才有,外国也有诗,也有画。当然,这是谁都知道的。不过,似乎只有中国诗画才有这种两面一体的特质,也就是所谓的诗情画意。中国诗画的诗情画意不是诗情+画意,而是诗情=画意,诗和画是一样的。

2题画诗:虬松虬松岸白马,叶青青兮干深赭,参天欲与齐者寡,吾师颐公结屋于其下。大风来,涛声起,虬化龙,天尺咫,腾行云,千万里,作霖雨,寂秋水,师颐公,闲负手,永欢喜。

诗情+画意的情况在外国艺术中很常见。我以前读书时看过一本威廉•布莱克的诗集,印象很深,叫《天真与经验之歌》,里面的画很好看。诗集里的画都是布莱克自己画的,画得非常好,我当时看了喜欢的不得了。威廉•布莱克的诗也很好。我学过一点英文,虽然久无用处,听说严重退化,但还能看懂一些文字,也翻译出版过一些书籍文章。布莱克的诗汉译后,味道变了些,不如原著读起来过瘾。

3潘天寿《松荫观瀑》

题画诗:清游最爱梦中山,怪壑奇崖笔外扳。又见水晶帘不卷,从天摇曳到人间。

我一直就认为,外国诗和中国诗不是一回事,不太好互译。原文能读,就读读,读不懂就算了。汉译的英文诗,译得再好,终究是缺了主要的味道的。布莱克的诗和画配合起来都很好。但他的画只是作为诗集里的插图出现的,没有了诗的文字在后面撑着,你还真得要使劲阐释阐释才能明白。而他的诗,你读了也未必能在头脑中凑出和他的画一样的画面。

中国诗画的情况和外国的可能有很大的不同。中国古代的很多诗读了后,在头脑中直接就是一幅画面;反过来也是一样,很多中国画看了的感觉也就象是一首诗。中国画家本身有很多就是诗人,他们画完画会直接题上一首诗在画上。也有很多诗,就是因为被题在绘画上,才得以流传下来的。简单一点地说,可以这样讲,中国画就是中国诗的形象化,而中国诗就是中国画的筋骨和内涵。在过去,估计不是一个好诗人的话,是做不出好画的,而不是一个好画家的话,也是做不出好诗的。别的我不知道,反正王维、苏东坡是这样。

我的小孩现在上小学一年级,我最近在辅导孩子语文。她的课本里有一首教小孩子识数的古诗,叫《山村咏怀》,我们小时候都学过,基本上是个中国人都会背:

4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这首出现在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中的宋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但我读起来的感觉就是一幅美得不能再美的画。有多美?我想它多美,它就可以有多美。因为它太简单了,诗中虽然只有烟村、亭台、野花,但留下了太多的想象空间。

英文中其实也有类似的教小孩子识数的童谣,比如《十个小印第安人》,现在的中国小孩子也都会唱了:

One little, two little, three little Indians,

four little, five little, six little Indians,

seven little, eight little, nine little Indians,

ten little Indian boys.

我教小孩子唱的时候,头脑中除了陆续蹦出十个头上插鸡毛、手里拿弓箭的小红孩儿,其他的就什么都想象不出来了。

5丁亚雷 串珠图

今天的中国画和中国诗的距离很远了。中国诗都被忘得差不多了,中国画虽然还有人在画,但画里基本上也没有多少诗意了。看今人的中国画给我的感觉,基本上也就像是头上插着鸡毛,手里拿着弓箭的小红孩儿。他时不时的蹦出来一下,吓你一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