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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阳考古工作站的图书馆,一本书的书名引起了我的注意:《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我来到安阳这个河南小城是为了研究当地的文物古迹。根据历史记载,该地区曾是商朝的都城,商朝繁荣兴盛六百多年后,于公元前1045年被周朝所灭。据记载,商朝的灭亡祸起荒淫–传奇故事把商朝的最后一位君主描述成用泳池盛装美酒的大酒鬼。不过,这本书是我发现跟美国人扯上关系的第一条线索,让我不禁细看起来。

没有作者名。该书出版于1962年,印着八百多张商、周铜器的照片(商朝是中国古代冶金术最发达的时期之一)。每一件铜器,书里都提供了帝国主义收藏者的姓名。收藏者名录里有多丽丝·杜克(她劫掠了九件铜器)、艾弗里·C·布伦达治(三十件)和阿尔弗雷德·F·皮尔斯白瑞(五十八件)。

图书馆里有一位年轻的考古工作者,我问他知不知道那本书是谁写的。“陈梦家,”考古工作者回答道。“他的专业就是甲骨文。他还是个著名的诗人。”

甲骨上雕刻着东亚地区已知最早的文字符号。甲骨原料来自牛的肩胛骨和龟的胸甲,常用于商朝宫廷的占卜仪式。我问那位考古工作者,陈梦家是否还在中国。

“他死了,”年轻人回答道。“‘文革’期间自杀了。”

我合上书,问安阳考古站还有没有人认识陈梦家。

“去找老杨吧,”考古工作者回答道。“陈梦家在北京自杀的时候,他跟他在一起。院子的对面就可以找到老杨。”

在安阳考古工作站全日制上班的人并不多,工作站有十来栋房子,四周全是玉米地。多数房子用来存放文物。微风吹拂着梧桐树,远处间或有火车轰鸣而过,这里离北京只有六个小时的火车车程。除此之外,周围一片寂静。四周修着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架着倒刺铁丝网。

我在一间布满灰尘的会议室见到了老杨–杨锡章。他六十六岁,镶着满口银牙;他每次微笑,总让我吃一惊,有如瞥见不期而至的文物突然闪烁发光。老杨告诉我,陈梦家是在1940年代整理出那些青铜器的。陈当时身在美国,同在美国的还有他正在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的妻子赵萝蕤。赵萝蕤出身于深受西方影响的中国家庭,她的父亲是圣公会牧师,也是北京燕京大学宗教学院的院长。

“所以陈梦家麻烦不断,”老杨说道。“他老婆家跟外国的联系太密切。‘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陈梦家就被打成‘走资派’。但他尤其受到批判的,还是男女生活作风问题。”

这个词汇我很陌生,于是便问其详。老杨表情颇不自然地笑了笑–银光一闪。“意思是,”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跟一个不是你老婆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陈梦家做过这种事?”

“不太清楚,”老杨回答道。我身后是一面窗户,他无言地凝视着窗外。我问起陈梦家的自杀,老杨继续说道:“这事儿发生在1966年,也就是‘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陈梦家第一次自杀的时候,大家把他救了下来。之后,考古研究所安排我和另外几个年轻人去看着他。但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和他待在一起。”

老杨指了指窗户,似乎在作演示。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斑驳的阳光洒在外面的树荫下。“想象你就在陈梦家北京的家里,外面是一个院子,”老杨说道。“一天,陈梦家走到外面,在窗子跟前一闪而过。”老杨做了个一闪而过的手势,仿佛跟着一个想象中的人,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过了几分钟,我们才发觉他跑了。我们追出门,可还是晚了一步–他上吊了。”

老杨说,陈梦家的妻子没有住在那里,因为红卫兵正押着她在北京大学游街。我问关于美帝国主义者的那本书为什么没有署陈梦家的名字。

“1957年,陈梦家批评过领导的一些观点,”老杨说道。“他因此被打成了右派。右派不可以出书。可那本书又非常重要,所以就出版了,但不署他的名字。”老杨在办公室里找到一本褪了色的考古所年鉴,翻到印有照片的一页。照片里的陈梦家还是个中年人,他长着酒窝,眼睛明亮,一头黑发油光闪亮,穿了一件旧式的高领衬衫。在所有人中间,他的笑容最为灿烂。

几个月后,我在北京找到了另一位八十多岁的学者,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的很多细节。1950年代,毛泽东提出用字母替代汉字书写,陈梦家持反对态度。捍卫汉字是他的第一项主要政治错误。

22骨

在人类文明史上,汉字显得十分独特:这一套书写系统的基本结构原则自商朝以来未曾改变过。一如埃及的象形文字,汉字由象形符号(一个字代表一种事物或意义)演化成表意表音符号(一个字代表一个读音)。公元前2000年,近东地区的闪米特部落把埃及的象形文字转化成人类的第一套字母体系。字母书写系统比表意表音符号更具灵活性,因为字母可以把一个音节细分为更小的单位。这使拼写系统用于不同的语言乃至方言变得更加容易,例如,英语书写者可以此区分读音正规的“what”与带有伦敦腔的“wot”。

汉字是唯一未被弃用或被转换成字母的古老的表意表音符号,结果导致人们所读和所写之间往往存在巨大的差异。就中国历史的大多数时期而言,正式书写采用的是古汉字,这种文字符号在汉代(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20年)得到发展并仅存于书面语言。到了20世纪初叶,改革者们成功地使正式书写系统遵从一种被称为普通话的北方方言。

汉语口语并不是一种单一语言–语言学家有时把它的多样性比作罗曼语族。一位语言学家告诉我,北京人所说的方言和广州人所说的方言实际上有如英语和德语。如果中国采用字母符号,写出来的文字就能反映这种差异,但在表意表音符号体系下,很多口头语言无法加以书写。例如,东南沿海浙江省的某个人如果要识文断字,首先得学会普通话。大多数南方人所书写的文字实际上是一种第二语言。

这套书写符号从技术上说具有一定的难度–若想做到中等程度,一个人需要识记四千个汉字。尽管这些汉字原本包含的发音和视觉线索十分清晰,但许多线索由于发音改变而被逐渐淘汰,这使得汉字更难识记。尽管如此复杂,中国人并不缺乏学习的雄心。

中国文化多与书写有关–书法作品是最具价值的艺术形式,绘画作品通常要有显眼的书法题字。人们在某些时候会支起专门的鼎炉,很敬重地用于焚化写满文字的一摞摞纸片。到17世纪,中国已经建立起完善的商业出版体系,读写能力比起欧洲的很多国家来能涵盖更广大的社会阶层。匹兹堡大学的历史学家罗友枝(EvelynS.Rawski)估计,18、19世纪中国男性的识字比例在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五之间–相当于日本和英国工业革命前的水平。

这一套书写系统也有其他优点,比如它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非凡能力。一个具有读写能力的中国人无论来自何方,他总能读懂另一个中国人写出来的东西。而且在面临古时候留下来的文字作品时他不会觉得遥不可及。当甲骨文在19世纪末被重新发现的时候,中国的学者们几乎立刻就能加以辨识–完全不同于埃及的象形文字,罗塞塔石碑被发掘前的数百年间,无人能识别这种文字。

两年前,我来到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看望吉德炜(DavidKeightly),他是最有名望的甲骨文研究者之一。(类似专家全世界可能不超过三十人。)吉德炜告诉我,他一直痴迷于汉字和中国先祖崇拜之间的关联,后者正是延续数千年的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

商朝宫廷经常举行占卜仪式,召唤先祖提供信息和帮助。举行仪式的时候,他们炙烤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龟甲或兽骨直至其开裂–这一物理变形常被解读为来自逝者的声音。雕刻师随后会把占卜的事项刻写在甲骨上。

出土的甲骨显示,商朝宫廷占卜的事项包罗万象,上至战事、下至临盆,大到天气、小到疾病。他们还会询问梦境的意义。他们会与逝者沟通:在一块甲骨上有一段卜辞,卜辞提议向一位死去的先人献祭三名囚犯;之后,估计是龟甲意外破裂,下一段卜辞把献祭囚犯的数量增加到了五个。有时候,商朝一次献祭的活人就多达数百名。

吉德炜向我展示了一段甲骨文拓片,记录的是皇室牙病的占卜仪式。这块龟甲刻写于武丁王朝,武丁王的统治时间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至公元前1189年间。这位国君觉得自己的一颗病牙与一位不满的先人有关,于是试图找出这位先人的身份,并给予适当的祭祀。龟甲上刻着四个人的名字:父甲、父庚、父辛、父乙。“其中一位是他父亲,另外三个人是他死去的叔伯,”吉德炜说。对每一位先人,均举行了多次占卜仪式。“还有一段卜辞:‘侑父庚一犬,分一羊。’由此我认为牙痛是源于父庚作祟。”吉德炜抬起头来。“这些就像是音符,”他说道。“曲调要靠我们自己去编。”

33信

我在安阳发现这本书之后,一直在寻找认识陈梦家的人。有时候我来晚了一步;我竭力想跟他的某位至交取得联系,却被告知这人已经奄奄一息。即便我及时赶到,关于陈梦家的各种故事版本听起来却大相径庭。台湾一位九十九岁高龄的考古学家说,他曾经听到谣传,说陈梦家死于共产党之手。在大陆,每一个人都说他死于自杀:有人提到了婚外情,有人矢口否认。有人告诉我,陈梦家曾经与一位女影星有染。其他人则说,她实际上是一位京剧演员。

仍住在北京的赵景心是陈梦家的妻弟,他说陈梦家曾经自杀过三次。“我姐姐救过他两次,”赵景心说。“第三次的时候她因为劳累睡着了。等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赵景心八十三岁,他的手在空中一挥,像是一笔勾销了有关婚外情的谣传。“我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他说道。

陈梦家生前留下的遗物并不多:几张照片和一沓书信。上海博物馆专门腾出一个小房间,以陈放他曾经收藏的明代家具,其中某些漂亮的物件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有一把刻着“寿”字的靠背椅用稀有的黄花梨木雕刻而成。博物馆退休馆长马承源是陈梦家的生前好友。马承源告诉我,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1963年,陈梦家当时给了他一本《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马承源笑了笑说:“你得明白,那个书名不是陈梦家取的。”

陈梦家的遗孀去世之后,上海博物馆于2000年从赵景心的手里购得了这一批家具。(陈梦家夫妇没有孩子。)八十五岁的马承源向我展示了一份复印件,那是陈梦家在1966年,也就是他死去那一年写的一封信,他在信中提出要捐献自己的家具。信上的字很漂亮,其中有一句话:“那把黄花梨木靠背椅很可能是明代初期的,应该捐给上海博物馆。”我问马承源,陈梦家做出捐献决定是不是因为担心家具会在政治运动中遭到破坏。“他在1963年告诉我,他对这批家具的保护很有些担心,”马承源说。“不过他从未提过具体的政治问题。我们只能猜测。”

我到处寻找着有可能串起陈梦家生前故事的相关物品。没有发表过关于他的完整传记,也没有对他的死因的细节描述。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依然显得神秘;你可以批判地书写那段时期,但有一种默契,调查研究不能过火。同时,由于政治上的风险,那一时期的人们很少记日记或保留信件。

陈梦家的早年岁月比较容易追溯,因为他很早便开始发表作品。他于1911年出生在东部的南京市,他的父亲既是教师也是长老会牧师。长大成人的兄弟姐妹一共有十个–五男五女,全都大学毕业。最为聪明伶俐的陈梦家排行第七。他十多岁发表第一首诗歌,

到二十岁出版诗集时,他已经名声大振。按照中国诗人的传统做法,他给自己取了笔名:漫哉。他成了最年轻的新月派诗人,这一派的浪漫诗人刻意规避中国古典诗词的死板规则。

陈梦家的诗词风格简单而规整,评论家往往将他与豪斯曼和哈代相提并论。童年之后他就没再信过基督教,不过对于遥远的过去似乎总怀着一种宗教情结。在早期的一首诗作中,他凝望着一尊有着千年历史的女子面部雕像,注意到了她那“冷淡的,沉默着一抹笑角的希微”。

1932年,陈梦家进入燕京大学研究生院,先是学习宗教学,随即又研究中国古代文字。历史越来越近,诗性却日渐远去。陈梦家在《自己之歌》中写到了创作的痛苦:“我挝碎了我的心胸掏出一串歌。”他后来又写道:“十七岁起,我开始用格律束缚自己,从此我所写的全可以用线来比量它们的长短……这把锁链压坏了我好多的灵性,但从这些不自由中,我只挣得一些个造字造句的小巧。”等到三十出头,他基本不再写诗,而是把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对青铜器铭文和甲骨文的研究中。

他的妻子赵萝蕤也是奇才。她二十五岁便出版了《荒原》的首个中文译本。日本人在1937年入侵南京之后,陈梦家和赵萝蕤跟着许多中国学者一起搬到了西南部的云南省。1944年,洛克菲勒基金会向他们提供人文科学奖学金,以资助他们前往美国。

来到芝加哥大学,赵萝蕤以亨利·詹姆斯为题写了一篇论文,陈梦家则四处搜寻来自中国的青铜器。“漫哉”先生人如其名,他在底特律、克利夫兰、圣路易斯、纽约、波士顿、旧金山、檀香山、多伦多、巴黎、伦敦、牛津等城市遍访博物馆和私人藏品。1947年拜访过斯德哥尔摩之后,陈梦家给洛克菲勒基金会写了一封信:“王子在他的城堡里接见我,并带着我参观了他的私人藏品。我深感荣幸地与他交流和探讨了两个小时。”

尤其在动荡不安的20世纪初叶,有很多古代青铜器被劫掠出中国,但很少有人进行过认真的研究。陈梦家计划以此为题写一本权威性的著作,配套提供照片和类型学分析。1947年,他回到中国,同时把一大摞手稿寄给了哈佛大学。编辑工作通过来往邮件进行。但是,共产党于1949年执政,1950年旋即爆发朝鲜战争,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联系霎时中断。

芝加哥美术馆的一位部长潘思婷(ElinorPearlstein)近年一直致力于追寻陈梦家到美国后所撰写的书信。潘思婷向我提供了陈梦家历次旅行的线路信息,但她告诉我他寄给哈佛的书稿已经遗失。有证据显示,这部手稿交给了哈佛的一位研究生进行编辑,但这位学生在1967年自杀身亡。这本书一直没在美国出版。(我看到的带有反美标题的中文版本编辑粗糙,是一本缩编本。)

1956年,陈梦家就甲骨文出版了一本开创性的著作,名叫《殷墟卜辞综述》。全书包含商代文法、天文、祭祀、战争、地理等重要话题。我碰到的每一个古汉语学者都说这是一本旷世之作。

不过,陈梦家的个性总与红色中国的政治走向背道而驰。“陈梦家具有诗人的敏感,”同为陈梦家朋友的考古学家王世民告诉我。“他总是言由心生,心直口快。”

4字母

鸦片战争(1839年至1842年)之后的几十年间,中国为外国列强所占领,其文化知识未能做好转向现代化的准备。在19世纪的欧洲,考古活动以日渐兴起的中产阶级为主导,他们信仰变革和物质进步,这反映在他们对于从石器到铜器再到铁器的旧时岁月的描述之中。但中国人对于文物古迹的兴趣依然围着文字打转,传统的历史仍旧强调延续而非变革。中国人执拗于中国化本身。

但凡具有延续性的东西–儒家学说、帝制、汉字–似乎都已成为明日黄花。一夜间,中国人似乎意识到,他们的书写符号有别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1910年代,著名的文字学家钱玄同提出,中国应在口语和书面语上转向世界语。20世纪的多位重要学者均主张废除汉字,因为他们认为汉字已经成为文化和民主的绊脚石。生活于1881年至1936年的鲁迅也许是中国最伟大的现代作家,他曾提出采用拉丁字母,因为这有利于人们书写各自的母语方言。他写道(当然用的是汉字,一直到死):“如果大家还要活下去,我想:是只好请汉字来做我们的牺牲了。不错,汉字是古代传下来的宝贝,但我们的祖先,比汉字还要古,所以我们更是古代传下来的宝贝。为汉字而牺牲我们,还是为我们而牺牲汉字呢?”

1936年,随着共产党逐渐壮大,毛泽东向一位美国记者表示,字母化在所难免。毛泽东在1949年主政中国之后,很多人以为政府将像20世纪初期的越南那样用拉丁字母取代汉字。然而在1950年夏天,毛泽东下达了一项出人意料的决定,要求语言学家们制定一套“中国特有的”字母系统,也就是一种崭新的书写系统,采用独具中国特色的字母。

对这段历史展开过专门研究的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的语言学家德范克(JohnDeFrancis)告诉我,毛泽东做出这一决定的动因一直成谜。德范克建议我找九十七岁高龄的语言学家周有光了解,他一直在[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工作。年届九十二岁的德范克自1980年代以来就再没有见过周有光。“他说他知道毛泽东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但他不便透露,”德范克告诉我。他觉得年事已高的周有光也许愿意把这事公之于众。

周有光和另外两位健在的汉字改革支持者一起居住在中国语委宿舍区的第一个入口处。一天下午,我从底楼开始走访,首先拜访的是尹斌庸的家,这位七十二岁的老人十分友善,有如道家圣贤一般蓄着浓密的眉毛。尹斌庸告诉我,在毛泽东提出制定“中国特有的”字母系统的要求后,文字改革委员会曾经考察过两千多份文字书写方案。有的纯粹由汉字演化而来,有的采用拉丁字母或者西里尔字母,还有的将汉字偏旁与外文字母加以组合。还有几套用阿拉伯语书写的汉语字母。尹斌庸记得有一套方案采用数字来表达汉语读音。1955年,委员会将备选方案缩小为六套:拉丁语、西里尔语,以及四套全新的“汉语字母”体系。

这个故事在四楼得以延续,我在这里拜访了八十高龄的王均先生,他向我讲述了汉字的简化过程。1956年,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做出结论,汉语字母暂不适用。他们批准了拉丁字母方案,这就是大家熟知的“汉语拼音方案”,要求应用于初级教育和其他专门领域,但并不作为替代性书写符号。他们还决定对若干汉字加以简化。这被看做是“初级改革阶段”:毛泽东似乎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各个备选项。

不过,书写方案的改革很快与政治搅和在一起。1957年4月,中国共产党提出“百花齐放”方针。欢迎知识分子各抒己见,而不管其意见多么具有批判性。人们的反应非常踊跃,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对各类话题提出了公开批评。直到此时,陈梦家对文字改革运动都不太积极,可在这时他以强烈反对字母化和简化字的姿态一头扎了进来。那一年春天,他的文章被发表在各主要媒体上。他在《光明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写道:“用了三千多年的汉字,何以未曾走上拼音的路,一定有它的客观原因。”他在公开发表的一篇演讲稿中写道:“过去洋鬼子说汉语不好,现在比较开明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学者也不说汉语坏了。我看汉字还要用上若干年,要把他当成活的看待,这也是我们祖国的一份文化遗产。”

接着,只过了五个星期,“百花齐放”运动突然被中止。到那一年年底,超过三十万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媒体上出现了愤怒的头版标题:“驳斥陈梦家”“驳斥右派分子陈梦家的谬论”。一篇文章写道:“右派分子陈梦家是一棵毒草……绝不能让他生根。”另一篇文章把他描述为怀着“罪恶阴谋”的“牛鬼蛇神”。“各个时期的反动派为什么都那样仇视简体字呢?是不是因为他们真正要复古呢?”

陈梦家沉默了。他被下放到有“殷商文化摇篮”之称的河南省接受劳动改造。此后五年,他被禁止以自己的名义公开发表任何观点。

当我爬上国家语委宿舍的三楼,夜幕已经降临。我在这里见到了周有光,他的身体很虚弱,背有些驼,穿着拖鞋和短裤。我只得倾着身体提高嗓门说话,他则用一只手捂着耳朵上的助听器。不过,他的思路很敏捷,还能想起一些英语;1940年代,他曾在纽约当过银行家。“我经常在银行家俱乐部阅读你们的杂志,”他大笑着说道。

我大声说道:“那之后的变化很大!”

一如许多曾经留学海外的年轻中国人,周有光在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回到了中国。感觉到在银行上班不会有太多的出路,周有光转向语言学,把它作为自己一生的爱好,也成为了汉语拼音的主要设计者。

我问周有光,那四套汉语字母方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说所有的相关记录都遭到了破坏。“这样的东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很容易丢失,”他说道。

发生于1966年至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是中国文化传统幻灭的高潮时期。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段动荡不安的岁月反而使汉字免遭劫难。混沌岁月结束之后,中国人对激进的文化变革没了好感,公众和政府都拒绝再推动文字改革。时至今日,几乎不再有人主张对汉字进行简化。周有光估计,至少再过一百年中国人也不会放弃汉字的使用。就连简化字都无力进一步推进。简化字减少了常用字的组成笔画,但书写的原则大体一致。基本上,这相当于把英语单词“through”改写成“thru”。周有光和其他语言学家相信,简化对于提高识字率不会产生重大影响。台湾、香港,以及许多海外华人社区都不使用简化字,传统主义者对此更是嗤之以鼻。

事后来看,毛泽东在1950年提出的要求对书写改革判了死刑;如果不是为了寻找“中国特有的”字母系统,中国很可能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采用了拉丁字母。当我问起毛泽东的决策过程时,周有光说转折点发生在毛泽东于1949年首次出访苏联期间。“毛泽东向斯大林征询文字改革的建议,”周有光说。“斯大林这样回答他:‘你们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应该有自己的中文书写系统。你们不应该轻易采用拉丁字母。’所以毛泽东要搞‘中国特有的’字母系统。”

陈梦家对于传统的勇敢捍卫并不必要。在某种意义上说,约瑟夫·斯大林已经拯救了汉字。我大声说出陈梦家这个名字,周有光笑了一下。“我喜欢他这个人,”周有光说道。“可老实说,他在这个问题上的反对意见不起任何作用。”

45字母

陈梦家有个胞弟尚在人世–八十五岁的退休水文地质学家陈梦熊。(陈家那一代男性的姓名中都有一个“梦”字。)12月一个寒冷的上午,我前往陈梦熊位于北京的家中拜访;他满头白发的妻子带着不自然的笑容给我们斟上了茶水。

陈梦熊似乎并不愿意开口–他说自己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他给我看了唯一保存下来的家族合照之后告诉我,他的哥哥被划成“右派”之后,下放到河南从事了两三年的农业生产。“他一直很外向,但回来之后很少说话,”陈梦熊说。他还说自己对陈梦家的妻弟赵景心感到很失望,竟然因为那些古董家具收上海博物馆的钱。“梦家希望是捐献,而不是出卖,”老人很生气地说道。“我从此再没和他说过话。”

我拿出陈梦家在1966年写给博物馆馆长的信件复印件,递给了陈梦熊。他默默地读着。“我之前从没看见过,”他说道。“你从哪里得到的?”

中国人面对痛苦的回忆时,往往喜欢拐弯抹角,说出的故事也像扔在地上的绳子一样软弱无力。不过,一旦打定主意,他们的直白就无法抑制。“那一年8月,红卫兵开始‘破四旧’运动,”陈梦熊说道。“我正在挨批斗。我大儿子那时候九岁,我叫他溜到梦家的家里给他提个醒。

他家里有很多旧书旧画之类的东西,我叫他要么扔了,要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儿子回来说,一切正常。”

“可就在那天晚上,陈梦家头一次想到了自杀。他吞下一大把安眠药,不过没有死成。他们把他送到了医院。第二天,我去了他家,门上贴着批判他的大字报。我进门的时候,红卫兵已经等着了。‘好哇,’红卫兵们说道。‘你这是自投罗网。’

“梦家的妻子也在场,红卫兵把她和我按到了院子中间的椅子上。他们剃掉了我们的头发–被称作阴阳头。接着,他们解下皮带抽打我们。一开始他们用的是皮带,后来又用起了皮带扣。我当时穿着白衬衫,结果衬衫被血染成了红色。他们一放我走,我就给单位打电话,是单位派人送我回到了家里。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我妻子–可不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位,是我那时候的妻子。我叫她赶快回家。

“梦家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但因为他的背景又让医院赶了出来。大约一个星期之后,他就自杀了。他们有一个住家保姆,我觉得是她发现了他的尸体。我没法去他家,因为我正在接受批斗。没有举行葬礼。”

陈梦熊停了下来。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老人随即又讲了起来:“我妻子那一年同样麻烦不断。她的阶级成分不好–她父亲是著名的书法家,曾在国民党政府做过事。50年代的‘反右’运动把她吓疯了。1966年,陈梦家去世后不久,她单位叫她用复写纸誊写革命歌曲。她写的歌词是‘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誊写。可她写错了一个字,把‘万’写成了‘无’。”

陈梦熊停下来,在我的记录本上写下了两个字:万岁。接着他又写下了他妻子曾经写的错字:无岁。“她马上被逮捕了。”他说道。“有大概五年的样子吧,她一直被关在河北省。有一阵子,她还被关过猪圈。70年代初她被释放回家,可从此变了个人。她在1982年去世。”

6文字的世界

我在调查过程中只采访过一个年轻人。我在有关汉字的一家网站找到了一句陈梦家的引文,这家网站的编辑者是一位三十五岁的匈牙利人,名叫高奕睿(ImreGalambos),是伦敦大英图书馆的一位研究员。高奕睿的博士论文以汉字演变为题,完成于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

学者们一直认为,汉字的标准化过程发生在公元前221年首次统一中原的秦始皇统治时期。但最新发掘的文献表明,秦始皇的作用可能被夸大了。高奕睿告诉我,最重要的文字统一发生的时间似乎稍晚,是汉朝建立、编写出第一本字典、正式开始历史记载之后的事情。为使自己的文化世系具有合法性,汉朝的知识分子把早期的所谓朝代–夏、商、周、秦–全部归结为同一种历史叙事。实际上,这几个朝代完全是迥然不同的族群,各有其文化、口语和政治治理方法。不过,商代以后的各朝代都采用共同的书写系统,汉朝的历史学家们采用这一书写符号,根据纷乱的历史细节、记忆细节和想象细节,编写出了和谐统一的历史故事。斯坦福大学的历史学家鲁威仪(MarkEdwardLewis)把古老而连续的汉人帝国描述为“停留在文本之间的假想王国”。

高奕睿经常造访北京,他在一次和我会面的时候对这一主题作了进一步说明。“确实有些王朝–如拜占庭和中国–它们在文献记录中创造的世界比现实的世界更重要,”他告诉我。“我觉得,文字的世界是一种及时的连接,它使我们称之为‘中国历史’的那种东西成为可能。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而是他们创造的文字世界规模宏大。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以至他们自己和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包含其中。”

我问高奕睿,他怎么会去研究汉字。他说自己年轻时生活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匈牙利,如果考上大学,那么可以减少六个月的强制性兵役期。怀着这样的想法,高奕睿向大学提出申请,但全都错过了截止日期,只剩下前往中国学习的奖学金还可以申请。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一下子就对汉字世界入了迷,”他说道。

一天晚上,我们约在北京城中心的后海附近喝酒。当时正是气候宜人的秋天傍晚,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射着水面。高奕睿谈起了文字在中国的重要意义,随即指着我,“所以中国人才会担心你们这样的记者,”他说道。“对西方人而言,不管你怎么写,写出来的都是中国。如果你把我们坐在后海喝酒的事情写下来,人们会这样想,哇,中国这个国家真不错。读者的头脑里会浮现出这样的场景。但它可能跟现实完全没有关系。”

57诗歌

陈梦家的妻子比他多活了三十二年。在“文革”中遭遇批斗、毒打和阴阳头之后,赵萝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不过后来有所康复,能够继续从事教学和翻译工作。1980年代,她译出了第一部完整的中译本《草叶集》。1990年,她回到自己的母校芝加哥大学发表演讲;次年,她被该大学授予杰出成就奖。她死于1998年。

不久前,我结识了赵萝蕤在芝加哥大学期间的同学巫宁坤,他现已八十三岁。1951年,巫宁坤在赵萝蕤的邀请之下,放弃正在写作的有关T·S·艾略特的博士论文,回到中国从事教学工作。巫宁坤先被划为右派,随后于1958年被投入监狱。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时而蹲监狱,时而被下放到农村。他于1990年携妻子李怡楷回到美国,并定居于弗吉尼亚州赖斯顿。1993年,他出版了有关共产中国的英文回忆录《一滴泪》。

我前往巫宁坤的公寓拜访时,他回忆说自己被关入监狱之后,直到1980年才再次见到赵萝蕤。“我们甚至没有提到陈梦家的名字,”巫宁坤低声说道。“那是我最难启齿的一件事情–我要是说了,我会很难受的。我知道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她没有哭。她的意志很坚强。”

巫宁坤告诉我,他蹲监狱的那些年,时常靠背诵诗歌获取力量。“我总想起杜甫、莎士比亚、狄兰·托马斯,”他说道。“你知道狄兰·托马斯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写了一首什么诗吗?有一句是‘在刑架上挣扎’,出自《死亡也一定不会战胜》。你要知道,我曾经在芝加哥听过狄兰·托马斯朗诵他自己的诗歌。很感人。”

我问巫宁坤是否与托马斯交谈过。

“没有,我只是一个听众,”巫宁坤说道。“再说,他已经喝得半醉。他受过不少苦——我觉得,生活对他来说是一副重担。”

一个朋友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替我找到了《草叶集》的两卷本中文版。标题页上的译者姓名赫然在目:赵萝蕤。

该书出版于1991年,三年后,一位名叫肯尼斯·M·普莱斯的美籍惠特曼学者前来北京拜访赵萝蕤。他们的谈话发表在《沃尔特·惠特曼季刊》上。普莱斯在采访中问赵萝蕤,她是怎么译出《来自不停摆动着的摇篮那里》的第一节的,因为那一节是个长句,二十二行之后才出现主语和谓语动词,这样的结构如果用中文表达会非常拗口。赵萝蕤回答道:“是没办法把那个长句翻译成一个句子,因为我必须要说的是,尽管我想忠实于原文,但也得考虑中文的流畅。”

我把惠特曼的原文又读了一遍,随即拿起了中文版。拿着字典翻查几个艰深的词汇之后,我尽最大努力把赵萝蕤翻译的最后三行译回了英文:

I,the singer of painful and joyoussongs,the uniter of this life and the next,Receivingal lsilentsigns,using the mall,but then leaping across the matfull speed,Sing of the past.

我,痛苦和欢乐的歌手,今世和来世的统一者,所有暗示都接受了下来,加以利用,但又飞速地跃过了这些,歌唱一件往事。

绘画开始大举回归了?美国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近30年来首个调查聚焦绘画近况的大展——“永远的现在:非时间性的当代绘画”于4月5日落下帷幕。展览期间,绘画的话题一时间受到了西方各大媒体的热切关注。《纽约时报》艺术版、《艺术论坛》(ARTFORUM)、《艺术新闻》(ARTnews)、英国BBC广播公司文化版等多家知名媒体相继对这个重量级的展览做出报道和评论,美国《艺术新闻》更是刊载了新表现主义艺术家大卫·萨利(David Salle)的长篇评论。各方角度和观点虽不尽相同,却大都不约而同地对“绘画回归”表示出强烈的关注。

在西方,“绘画死亡”论已经流行了好一阵。从19世纪摄影术的诞生对绘画产生冲击,到20世纪初杜尚的现成品登场,一直到1965年美国极少主义雕塑家唐纳德 ·贾德干脆宣布“看来绘画已经完了”,绘画彻底被“反艺术”的艺术家们抛弃,“绘画死亡”论也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甚嚣尘上,取而代之的艺术热点是装置、行为、影像等各种观念艺术。然而,绘画真的“死”了吗?事实是——“当然没有”。尽管绘画一度淹没在“观念艺术”的唾沫星子里,几近消沉,但它却从来不曾消亡。

为什么“绘画回归”的话题越来越成为艺术界的焦点?绘画回归中存在哪些问题?西方绘画的回归和中国画坛又有怎样的关系?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前不久就此专访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授邵大箴。作为西方艺术史和艺术理论的资深专家,邵大箴先生对这些问题有着多年的思考和积累。他认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观念艺术对传统绘画构成了打压,但同时也刺激着绘画革新,并爆发出新的生命力,当代绘画需要有思想和批判性的观念,但在未来的绘画中,这样的观念更需要用手工的高超技艺去表达。“唯观念而观念”同“唯技艺而技艺”一样都是错误的;绘画的回归对基本功传承未曾中断的中国画坛是个机遇,但由于受西方“绘画死亡”论影响多年,我们还有很多理念需要转变。“越激进,越当代”的观念是不对的。不要把“当代性”狭隘地理解成“与传统形态完全隔绝的”艺术。传统形态也可以有“当代性”;艺术家应该去靠他的修养和技艺去创作,画面可以“不老实”,但是创作态度一定要“诚实”。总之,绘画回归是大势,但其实它从未走远。

绘画的回归在当下其实并不是一个新的话题,只是进入21世纪后,这个话题被越来越频繁地提出来探讨。今年2至3月,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艺术与设计学院刚刚举办了名为“绘画死了?!”的展览,来探讨21世纪的绘画理念。而作为MoMA近30年来首个调查绘画近况的大展,刚刚落下帷幕的“永远的现在”展览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1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授邵大箴。 澎湃新闻记者 高剑平 图

澎湃新闻:对于西方摄影术诞生后,特别是观念艺术兴起之后抛出的“绘画死亡”论,您怎么看?

邵大箴:“绘画死亡”论在西方1970年代后开始流行。我觉得它有两种含义,一是指传统绘画的死亡,第二种是指所有绘画,也就是手工绘制的绘画艺术的死亡。西方从抽象表现主义、极简主义之后逐渐转向观念艺术,其表现方法是行为、是装置,是用新的科技手段或消费产品来传达新的思想。它基本是否定传统艺术形态的。用的手法常常是变异的、荒诞的。这些手法乍一看很离谱,但仔细想想背后有其社会原因和合理性。

从思想的角度来说,这是在对社会、自然的异化、人的异化提出质疑和反思。因为现代社会的“异化”问题是一个明显的事实。虽然对“异化”的观点有不同的理解,但这确实很值得我们思考,西方艺术家对此就很敏感。这是一方面的合理性。

从手段的角度来说也有其合理性,那就是适应现代工业、科技、信息革命,适应现代环境的变化、现代人对社会认知的变化等。这些变化带来了很多新的材料、媒介,比如视频、影像都被运用到艺术创作中。视觉、听觉,甚至是触觉都被综合利用,各种艺术材料、艺术手段也都被综合运用。还有艺术和环境的配合。过去传统的艺术形态、装饰布置、空间陈列等都被注入了新的元素。

还有一种合理性就是其发动观众和艺术家一同参与艺术创作。当然,“人人都是艺术家”的观点早就有了,但观众和艺术如何能在一定的场合进行互动,如何让观众参与艺术创造的过程,却是观念艺术所关注的。

2观念艺术先驱马歇尔·杜尚(Marcel Duchamp)

但除了看到以上这些合理性之外,我们也要看到观念艺术对艺术、特别是对传统艺术虚无主义的一面。他们认为传统艺术过时了,这是荒谬的。

为什么现在MoMA也好,欧洲其他国家也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都开始重新谈绘画的复归?这就很值得我们思考。从艺术规律、艺术原理的角度来讲,艺术的创造是表现人的智慧、才能和潜力的。艺术的创造性、想象力与人的价值、人存在的意义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假如人还称之为人,不同于其他的动物,人倘若还有最基本的人性,基本的感情,那就会产生一种艺术,那就是传统的艺术形态——这种艺术是用眼睛观察的,用手创造的,而手是连接心和脑的。简单而言就是心、眼、手配合起来创造的艺术,这其实是最有人性的、最有感情,也是最能打动人的艺术。

绘画从原始社会就有了。我们回顾一下,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的环境、物质条件和精神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基本的人性这一点应该说几万年来没有发生最根本的变化。艺术是和这个相联系的。当然,这种传统的艺术形态也不能停步不前。从原始社会的艺术——无论是刻在岩石上的雕塑,还是岩石壁画一直经过几千年到两河流域、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到中世纪、到文艺复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世纪否定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但是它所创造的宗教的建筑、雕塑、壁画、玻璃窗画等,审美观念变化了,表现方法也变化了,用手工制作的基本的艺术形态没变。文艺复兴时期又对中世纪进行批判,之后巴洛克、洛可可、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印象派等各种风格迭出,不过变化的是内容、艺术形式,而其基本的艺术形态也没有变,这是人类千万年来所沉淀下来的、约定俗成的形态,通过人的视觉触及人的心灵。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思想对于艺术也有不同的认识,比如犹太人对艺术的认识、基督教对艺术的认识都不一样,但基本的艺术形态没有根本的差异。

观念若没有艺术性的表达,那就变成哲学了

澎湃新闻:能否进一步解释一下什么是基本的“艺术形态”?

邵大箴:就是心、眼、手配合起来创造的艺术,具体而言是手工创作的艺术,包括绘画、雕塑等等。而西方的“绘画消亡论”反对的就是“手工”,他们讲的是用脑子——Idea,用观念——Concept。观念思想重不重要?重要!但观念思想如果不付诸有艺术性的形式,那这种就变成哲学了。西方现代艺术是和西方现代哲学紧密相连的,也成为现代哲学一种代言的方式。这对强调形式语言的绘画是一种否定,这种否定有一定的价值,但只能作为一种补充,而不能作为主体。是的,观念艺术曾经一段时间成为了主流,但是你到西方的各个博物馆去看那些观念艺术,你会很厌倦,那些用消费品堆砌出来的装置实际上都是很雷同的。也有人会说,你传统艺术形态不也很相同吗?对,这是传统艺术形态存在的问题,但不能由此就说传统艺术形态就一无是处。我们说当代艺术中的观念艺术,装置也好、行为也罢,也不能说它们一无是处,它们也有独特价值,是对传统艺术形态的补充,但取而代之是不可能的;也或许和传统艺术形态互相融合后会有新的东西出现。

“绘画消亡论”的出现对于传统艺术是一个打击,但同时也是一个挑战,这会对传统艺术产生两种作用。第一是压制,第二就是刺激它重新生长。就像西方现代绘画传到中国来一样,西方油画刚传到中国来的时候,有人认为中国传统文人画一无是处,这对中国画是很大的打击,但是中国画却由此获得了一种促进自身奋发图强的刺激力量,那就是要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同样,面对观念艺术的压制,传统绘画也要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它也会出现一种反弹。这个反弹已经出现。

3不久前在美国MoMA“永远的现在”大展展出的妮可·艾森曼(Nicole Eisenman)作品《男人资本家》

当然,也不能太乐观,也不能认为西方传统绘画已经复归了,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现在西方的传统艺术复归存在很大一个问题。为什么呢?传统的艺术是需要手艺功夫的,巴黎美术学院,我1980年代初期就去参观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没有教授可以教素描了。因为他们1930年代的时候就开始反传统了,徐悲鸿在巴黎美院的老师是他们断层前最后一代有传统功底的老师了。所以现在西方的学院里没有几位能教手工绘画技艺,又是对传统艺术很有修养的教师了。我到洛杉矶设计学院去参观,绘画系,他们叫艺术系的教室里面一张画也没有,倒是摆满了几十把椅子。我问他们,“你们学艺术怎么没有画案画板啊?怎么一张画都没有呢?”他们回答说:“我们天天在讨论啊,讨论什么是艺术。”就是这样坐在椅子上讨论,“坐而论道”。在他们设计系倒有一些画,水粉啊、水彩啊,他们在设计汽车、飞机,所以需要画一点东西。由此可见,他们都不学绘画了。去年我到巴黎,又参观他们美术学院,他们有画油画的画室了,不过老师、学生的水平都很一般。过去徐悲鸿讲,素描造型是一切绘画的基础,有人批判说徐悲鸿是老保守,但其实,手上功夫的确是基础。当然这还不是艺术的全部基础。艺术的基础有两个意思,其一是功力:那就是能做,能画,其二就是修养:你的思维、文化的积累,两者缺一不可。而从现实看,西方当代绘画要重振雄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在这点上,中国绘画倒有它的优势。当然中国有中国的问题,而且问题也不少,那要专门讨论。就绘画技艺来说,一些年轻人还没有认识到它的意义,一些美院的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会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人人都能画,其实不然。吴冠中讲“艺术家从本质上讲是‘手艺’人”,手艺非常重要,就跟作家一样,你光有灵感、有思维不够,关键是要能写啊,这都是最基本的功夫,而这个基本功不是一天能锻炼出来的。绘画也是如此。那种轻视绘画技艺的观念需要转变。作为中国画家,我们要利用好我们的“手艺”,同时吸收新的观念,当然,包括西方的一些现代观念。

澎湃新闻:美国重要的艺术理论家库斯比特所谓的“艺术需要重新重视‘技艺’”,来改变“后艺术”的空洞无聊,是否就是您所讲的“手工”和“手艺”?

邵大箴:完全正确,我们所说的是一个意思。当然这个“技艺”里要有思想和观念,要有人文精神,并不是提倡“为技艺而技艺”。这个“技艺”要和时代相结合,来表现时代的问题。

4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作品《Schmela肖像》(布面油画)

5查克·克洛斯(Chuck Close)作品《巨幅自画像》

创新包含着对过去的扬弃和继承

澎湃新闻:对于绘画的传承和创新您怎么看?

邵大箴:艺术的传承和创新似乎是有悖论的。我认为所谓传承,就是把优秀的东西传下去;所谓创新,就是在优秀的传统基础上去创新。它一定要对过去的东西有所否定,它一定要看到传统文化里有不好的东西,把不适合现在的东西抛弃掉,推陈出新。但有意思的是“推陈出新”有两个解释,一个就是把过去不好的给“推翻”,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把传统中优秀的东西“推”出来。所以简单来说,创新包含着对过去的扬弃和继承。

两者看上去矛盾,其实不然。继承里其实就包含了创新的东西,而创新里必须有很多继承的元素,否则的话就无所谓创新。完全脱离传统,你怎么能创新呢?

澎湃新闻:关于MoMA展,欧美一些评论家也不约而同地谈及了意识形态的问题,认为他们的艺术更多地从意识形态回归到艺术本身。您如何看待社会学、政治与绘画艺术的关系?

邵大箴:艺术并不都是表现“真善美”,表现歌颂的,不光是让人感觉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它有时还要让人感到一种刺激,使人悲伤、苦闷,在悲伤苦闷中又让人对未来有一种期待,有一种精神的寄托。人性有多丰富,艺术就有多丰富。喜剧、悲剧、讽刺剧……都要有。

艺术要有思想的深度、文化的深度,也要有社会批判的力量。讽刺、揭露是艺术的应有之义,如果缺少了这些,那艺术就纯粹成了歌功颂德的艺术了。当然,我们不反对歌人民之功,颂人民之德,但歌功颂德也要讲求艺术性,要用艺术的手段。此外,艺术还要有批判的力量,如果剥夺了这些,那艺术是不健全的,这也是我们当代艺术需要关注的问题。艺术家要积极发现社会的问题。但这种艺术批判也要用艺术的手段,要有艺术性。

6杰尼·萨维尔(Jenny Saville)作品三联画《策略》

我国当代艺术中,可以借鉴国外的形式,再吸收中国传统的元素,来讲中国的事,来创造出有个性的艺术。刚才我说过了,西方的观念艺术有它的合理性,有它的价值,我们可以吸收,但中西合璧是以“我”为主的吸收,不管是传统艺术,还是现当代艺术。

澎湃新闻:库斯比特在其书中也提到“艺术家应该以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en Freud) 和杰尼·萨维尔(Jenny Saville)为榜样,走向工作室,而非市场,做新一代的大师”。对艺术与市场您怎么看?

邵大箴:市场这几年是个热门,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市场很繁荣,但市场很混乱,这造成了中国艺术的“非常规”状态。现在讲我们的经济要恢复到“常规”的状态,艺术市场也是一样,但这还有一段路要走。现在一些艺术家,尤其是当代艺术家作品出现的价格之高让人难以理解,这是不正常的炒作现象。不过我看最近有变化,不管是传统艺术形式的价格,还是当代前卫艺术的价格都发生了变化,我看要继续走下去,走向常规、常态化。因为这样才能让艺术家沉下心来,安心做艺术。

7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en Freud)在工作室创作

8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en Freud)作品《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映像(自画像)》(局部)

澎湃新闻:您所指的“最近有变化”是指价格趋于理性?

邵大箴:是的,价格在趋于理性。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澎湃新闻: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邵大箴:因为中国经济发展开始走向常态化。另外,中国开始反腐了,反对用艺术品作为馈赠,作为官商勾结贿赂的形式。以前只要是“名家”的画,不管他画得怎么样,送给某个首长就有价值。现在这个门被堵住了,所以很多“名家”的画现在价格下落了。现在人们就要看谁画得好,谁画得有艺术水平,这样的画就会受到关注,否则就不买你的画,收藏家也有眼睛啊。过去买画不正常就是因为他买画是送人的。

关键是,艺术家要有修养

澎湃新闻:再回到绘画的话题。您曾经是留苏的,毕业于著名的列宾美术学院,因此对俄罗斯绘画非常权威,您如何评价俄罗斯绘画?

邵大箴:如果当代俄罗斯绘画这个时间概念指的是20世纪,或者从苏联时期到现在的话,可以说它的绘画有其出众的独特性。简单而言,因为俄罗斯处于欧亚地区,既吸收了欧洲的东西,又吸收了亚洲的东西。俄罗斯绘画是欧洲绘画的体系,同时又吸收了过去东罗马帝国时期东正教壁画的形式和远东的元素等,非常丰富。另外,俄罗斯这个民族18世纪崛起,是在这个基础上吸收西欧的绘画;俄罗斯19世纪发展中的激烈的社会斗争又引发了人们对社会现实的关注。所以19世纪印象派绘画出现的时候,正是俄罗斯巡回画派盛起的时候。印象派的绘画强调形式语言的变革,而同时代俄罗斯的绘画虽然也关注形式语言,但它更关注社会现实。印象派关于形式语言的变革对世界绘画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从这方面的影响力来看,应该说俄罗斯绘画比不过。但是,俄罗斯绘画中特有的民族文化元素,所体现出的欧亚艺术的融合,它与现实生活的紧密联系,也是当时西欧艺术所不具备的。而且,俄罗斯绘画的现实主义品格,包括它的艺术语言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这些在俄罗斯的文学、音乐、戏剧、舞蹈中同样得到体现。

很长时间来,西方人瞧不起俄罗斯艺术,你翻开世界美术史,俄罗斯绘画只占很小一部分,当然其中还有历史上意识形态的因素,但这不能掩盖俄罗斯艺术的独特和伟大之处。而且近来,西方人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年前在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的俄罗斯巡回画派和苏联绘画展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后来这个展览也去了欧洲巡展,引起人们的很大关注。原来过去欧洲不太了解的俄罗斯绘画还有这样的水平!

澎湃新闻:当代的俄罗斯绘画有着怎样的面貌?

邵大箴:当代的俄罗斯绘画走下坡路了,因为经济衰退的问题,画往市场方面走,教学也走下坡路。但是俄罗斯绘画的基础好。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意思是“大树还在”,这是俄罗斯现实主义油画大师梅尔尼科夫讲的话。

澎湃新闻:对于中国观众而言,俄罗斯著名的写实主义绘画十分熟悉,众所周知,对于中国油画的影响也一度非常之大。而后在中国画坛,抽象绘画、具象绘画先后兴起。您如何看待这些兴起的画风?

邵大箴:无论抽象绘画还是具象绘画,都要有格调、情调和趣味,要有文化内涵,有修养,靠的是艺术的功力。像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很多都是意象的,但几根线条就能很动人。是抽象画风还是具象画风都无所谓,关键是艺术家要有修养。

传统艺术形态也可以有“当代性”

澎湃新闻:您以前也讨论过有关“现代性”的问题,您认为当代绘画从这个角度,或者说“当代性”的角度看承担着怎样的责任?

邵大箴:关于“当代性”,我认为不要把“Contemporary Art”(当代艺术)这个词翻译理解成“前卫艺术”,认为当代艺术就是前卫艺术。西方绘画也专门有一本绘画史叫“Contemporary Painting”其中把传统形态的艺术也归为当代的。我们现在有些习惯用语好像所谓当代艺术就不包括有时代新意的国画、油画,好像当代艺术就是前卫艺术、装置艺术,似乎只有这些有“当代性”,这都是不恰当的。不要把“当代性”狭隘地理解成“与传统形态完全隔绝的”就是“当代”。传统形态的艺术也可以有“当代性”,我非常认同和坚持这一观点。

当代绘画肩负的责任就是要对社会有真切的感受,敢说真话,突出自己的真实感情,也要适合国情、适合人性,符合人道主义、人文精神,这些都是“当代性”所需要的。“越前卫,越当代”、“越激进,越当代”的观念是值得怀疑的。

欧美这些年出现了绘画复归的热潮,可以说这是大势所趋。人们不再满足于那些激进的前卫艺术所带来的艺术的刺激,而发现在传统艺术形态里其实有着非常大的价值。我们可以说“绘画回归了”,但其实它从来也没有走远。

澎湃新闻:您对中国的画家有什么期待和忠告?

邵大箴:对画家来讲,这应该是很好的一个时代,身在其中,好好努力。但要真正做好不容易,因为社会上的诱惑太多。艺术家要少说大话,多做实事,就像林风眠写给他学生的一句话“做诚实的人、画诚实的画”。当然,画画的手段和方法不要太“老实”,但是内心和态度一定要“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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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族历经5000年,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千千万万的艺术精品,其中就包括许多的书画,但在文革10年很多都被毁掉了,真让人捶胸顿足!文革到底毁了多少字画文物呢?据民间初步统计:一个天津市在文革期间被毁的字画文物达220万件;而在宁波地区,被打成纸浆的明清版的线装古书就有80吨!上海刘海粟珍藏字画当街烧了五个多小时…至于全国,十年混沌已无从记录,但有不少民间档案和口述回忆,令我们对那个无知的年代,所有践踏文明的鲁莽思想与无知行为,痛彻骨髓。

11、学者梁漱溟家被抄光烧光。文革过后梁漱溟回忆抄家时红卫兵的举动时说:‘他们撕字画、砸石玩,还一面撕一面唾骂是‘封建主义的玩艺儿’。最后是一声号令,把我曾祖、祖父和我父亲在清朝三代官购置的书籍和字画,还有我自己保存的,统统堆到院里付之一炬…红卫兵自搬自烧,还围着火堆呼口号…

2、书法家林散之珍藏全部烧光。南京著名的书法家林散之珍藏多年的字画及自己的作品全部被毁之一炬,他被赶回了安徽老家。当时在上海居住的画家林风眠家被抄家、画被焚烧,又在风声鹤唳中自己将留存的作品浸入浴缸、倒进马桶、沉入粪池。

3、马一浮被炒家。中央文史馆副馆长、84岁的杭州名学者马一浮的家被搜罗一空。抄家者席卷而去之前,他恳求道:‘留下一方砚台给我写写字,好不好?’谁知老人得到的却是一记耳光。他悲愤交集,不久即死去。

24、书法家沈尹默字画打成纸浆。名满天下的上海书法家沈尹默是中央文史馆副馆长,也是八十四岁。他担心‘反动书画’累及家人,老泪纵横地将毕生积累的自己的作品,以及明、清大书法家的真迹一一撕成碎片,在洗脚盆里泡成纸浆,再捏成纸团,放进菜篮,让儿子在夜深入静时逃出家门,倒进苏州河。

5、作家沈从文书籍烧成灰。作家沈从文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军管会的军代表指着他工作室里的图书资料说:‘我帮你消毒,烧掉,你服不服?’‘没有什么不服,’沈从文回答,‘要烧就烧。’于是,包括明代刊本《今古小说》在内的几书架珍贵书籍被搬到院子里,一把火全都烧成了灰。

6、洪秋声字画通通烧成灰。字画裱褙专家洪秋声老人,人称古字画的‘神医’,装裱过无数绝世佳作,如宋徽宗的山水、苏东坡的竹子、文征明和唐伯虎的字画。几十年间,经他抢救的数百件古代字画,大多属国家一级收藏品。他费尽心血收藏的名字画,如今祗落得‘四旧’二字,付之一炬。事后,洪老先生含着眼泪对人说:一百多斤字画,烧了好长时间啊!连遥远的新疆首府乌鲁木齐新华书店的存书,通通被烧成了灰。

37、焚毁女书珍贵史料。湖南江永县有一种仅为妇女懂得的文字,人称‘女书’。虽流传已近千年,因为不入男子的社会,流传并不广,许多用女书写成的诗歌被妇女珍藏,代代相藏,从未与世人见面。江永县地虽偏僻,‘破四旧’却逃不脱,许多本应成为社会学、文字学乃至民族学研究资料的女书手稿被焚毁。

8、烧书污染空气,送到造纸厂打成纸浆。江浙一带人文荟萃,明清两代五百年,著名书画家大部分出在那里,留存至今的古籍也就特别多。仅宁波地区被打成纸浆的明清版的线装古书就有80吨!

9、《红楼梦》研究资料烧毁。红学家俞平伯自五十年代被毛泽东批判后,便是钦定的“资产阶级反动学者”。抄家者用肮脏的麻袋抄走了俞家几世积存的藏书,一把火烧了俞氏收藏的有关《红楼梦》的所有研究资料。

410、珍贵国宝摔稀巴烂。当时,中国特有的刻瓷艺术家仅剩北京朱友麟一人。周恩来曾规定朱的作品是国宝,不得出口。可是前去抄他家的红卫兵将他的作品摔了个稀烂。不久,朱凄惨地死去,国宝不再。

11、千张版画烧干净。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社的画家凌虚,五十年代曾手缯一幅长达五十尺的《鱼乐画册》,由中国政府拿去,作为国宝赠送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他化了几十年的功夫,收集到各地上千张古版

画,如今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12、刘海粟书画珍藏被烧5个小时。上海画家刘海粟珍藏的书画被抄后,堆在当街焚烧。幸亏一位过路人以‘工人’的名义镇住革命小将,打电话给上海市委,才派人制止。但已烧了五个多小时,焚毁的字画、器皿不计其数。

13、陕西画家石鲁作品边撕边斗!他被拉到西安钟楼大街的钟楼外,当街吊起来,在人群的围观中接受批判。他的‘黑画’被一幅幅拿出,批斗一幅即撕毁一幅或在画面上用红笔打个叉。

514、齐白石七十余方印章炒光!因江青点名咒骂了名画家齐白石。北京的红卫兵砸了他的墓和‘白石画屋’。又逼着齐的儿子齐良迟刨平齐白石自书的匾上的字迹。上海画院七十五岁的画家朱屺瞻,家中收藏的名人字画被搜罗一空,七十余方齐白石为他的刻的印章一个没剩。

15、张大千14幅名画被搜光。1925年,国画大师张大千的前妻杨宛君将张在甘肃敦煌石窟现场临摹的二百六十幅唐代壁画全部献给了国家,自己仅保留十四幅张氏为她作的画。如今抄家者光顾杨宅,那十四幅画被搜走,从此全都没有了下落。

16、著名的木刻家刘岘木刻一块块扔进火炉!(中央美术馆馆长)被勒令交出全部‘四旧’后,默默地把多年的木刻原版摞在壁炉旁,然后,点着火炉,一块一块地投进火炉,全部烧光!

中国的古迹少,博物馆里的文物更是少的可怜,民间的文物十个有九个都是假的,为什么?因为真的大多毁掉了。中国大多美术馆古代书画墨宝极少,为什么?因为字画是最容易毁掉的,扔到火里一烧就没了。鲁番附近火焰山上的千佛洞的壁画,曾被俄、英、德等贪焚商人盗割,卖到西方,但那运到国外的壁画毕竟被博物馆珍藏,并未毁掉。解放前夕,蒋介石将大陆5000多箱运到台湾,完好保存下了中华珍宝。

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状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致张兆和

1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

——鲁迅致许广平

2妹妹,你的信我都好好收起,注明号码。哪封是哪天发的,哪天到,我都写得明明白白,好带回家去。我们肩并着肩的从头细看,细数这五年的离情别意。

——朱湘致刘霓君

3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你穿上一件蓝布袍,你的眉目间就有一种特异的光彩,我看了心里就觉着无可名状的欢喜。朴素是真的高贵。你穿戴整齐的时候当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寻常的,人人都认得的。素服时的美,有我独到的领略。

——徐志摩致陆小曼

4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朱生豪致宋清如

5有你一切都好,有你爱我,我真幸福,我会写文章的。而且我决定安心等到暑假再和你相聚,照我们的计划去做,而且也决心,也宣誓以后再不离开了。

——丁玲致胡也频

6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胡兰成致张爱玲

7一见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谢谢你给我力量。

——朱自清致陈竹隐

8你来!我们同游奇山,去洗温泉不好么?早晚一块儿往群芳竞放的原野,在黄茑回啭的密林下散步不好么?无论如何请来吧!我在等你。

——白薇致杨骚

9妹:今天早晨起来拔了半天草,心里想到等你回来看着高兴,荷花也放了苞,大概也要等你回来开,一切都是为你。

——闻一多致高孝贤

10你所希望我的,规劝我的话,我以后一定牢牢的记着。假使我将来若有一点成就的时候,那么我的这一点成就的荣耀,愿意全部归赠给你。

——郁达夫致王映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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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贴,拿着古代碑帖读。有人说“看”帖和“读”帖一样,其实完全不然,一字之差,却相隔万里之遥。看,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读,才是体味其中奥妙。读帖不 能像看小说,不动脑,更不能不动手。动脑,就是要琢磨 “帖” ,也就是专业术语里讲的 “形质”,帖上的字的点画、结构和章法,都是看得到的。那么,如何读?

一、对于“字”,看它的提按、顿挫、疾徐、藏露、方圆的用笔技巧。

着重体会书家的“笔力”。古人对此又叫“骨力”或 “骨气”。但是,我们在“三余”动手在宣纸上“临”有困难,那就用手指在空中比着画,也有叫“空临”。这样更易于反复体会每个字的用笔。

1▲顏真卿楷書麻姑仙壇記

二、还要看每篇的章法,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的首尾相应,上下承接,左右顾盼,递相映带,参差错落,伸缩抑扬及和谐统一。

就是要熟记每一个字的笔法。每周起码要记住一个字。这样时间久了,每个字都达到相当熟悉时,你再临帖或创作时,就会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了。除此之外,就是逐渐领会和掌握碑帖的主人在写帖的“气”和“神”。这里的“气”也就是专业术语里的“贯气”;一看“形连”,即字与字之间的有形连接;二看“引带”,即上个字的末笔与下个字的首笔锋芒是如何呼应的,也叫“意连”。

2▲米芾 《萧间堂记》

三、看“势连”,即字与字之间的俯仰顾盼,笔断意连是如何衔接的。

至于“神”,由于才疏学浅,不敢妄谈。只能说一点点体会,就是书法史上每个书家都有每个书家的各自的特点和风格。康有为讲过一句话“观千帖,方能帖”。我很赞同这个观点。一定要多看。看得多了,你的视野就开阔了。中国有句古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断的相互比较,眼睛就会锐利起来,眼力自然就会增长。

读帖从一点一画入手, 仔细研究和琢磨古人用笔、结字、章法及气势、韵味之妙处。通过阅读,眼观神会, 潜移默化, 以加深理解, 锻炼视觉记忆,丰富、积蓄和提高艺术鉴赏能力

3▲赵孟頫《大学帖》

有句话叫“帖临一本,书观百家”。读帖不仅限于一两本, 古今许多书法家的实践经验证明, 读帖胜于临帖。学习古人,首先要继承和领略书法大家的各人风格,在这个基础上,再去逐步寻求变化。在领略的基础上去寻变化,时而久之日积月累,你的书技定会有很大提高。

每两年举办一届的“四堂杯书法大展”是为了纪念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在古文字学及书法艺术方面的突出贡献的重要活动,是继承和弘扬中国优秀传统书法艺术,鼓励当代学者和书法作者,推动中国文字研究和书法事业和谐发展的重要举措,现就即将举办的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公告如下:

一、主办单位

中国文字博物馆

中国甲骨文书法艺术研究会

中国央视书画频道

书法导报

二、组织机构

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组委会由主办单位组成。

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评审委员会由主办单位在全国范围内邀请著名文字学家、书法家组成。

三、征稿要求

1.书法类:书法作品书体不限,一律竖式,不超过六尺整张宣纸(180cm×97cm,包括装饰衬纸)。不收册页、长卷和刻字作品。所有作品请勿托裱、装裱。不符合尺寸要求者不予评选。

2.篆刻类:篆刻作品寄印稿6-10方,附两个以上边款,贴在4尺对开的竖式宣纸印屏上。评审结束后由组委会通知入展者寄篆刻原石1方参展,原石归主办方所有。如不寄原石视为放弃参展资格。

3.投稿范围:年满18周岁以上的中国公民(含港、澳、台)及海外华人华侨、国际友人书法爱好者均可自由投稿,每人限寄邮件一次(请在邮件背面注明“四堂杯”投稿),作品件数不限。投稿一律使用真实姓名,化名重复投稿者不予评审。限于人力,恕不退稿。

4.费用:投稿不收取参评费用。

5.填写信息: 请用中文在作品背后右下方用铅笔正楷注明:姓名、性别、身份证号、所属省份、常用通讯地址、邮编、联系电话(固定电话、手机、个人账户及开户银行),草书、篆书请附释文,或注明内容出处。为便于准确登记,及时联系作者,请另打印填写《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投稿登记表》(登记表下载详见本文末尾),连同身份证复印件,随作品一并寄出。组委会根据作者提供的信息做好收稿登记工作,信息提供不完全者视为放弃。(中国境外投稿比照以上填写个人信息)

6.备注:投稿作品落款一律使用真实姓名,勿用笔名;发现临摹、抄袭已在公开出版物发表的古今作品(含古代碑帖集字、集联)不予评审;鼓励书写完整作品,不提倡拼贴、染色、做旧等形式。禁止一稿多投。

四、评审

1.由本次大展评委会制定评审细则和评审工作流程;

2.鼓励作者书写与本届展览主题相关的作品;

3.评审工作于2016年4月份举行,由主办方核对原作准确无误后,及时公布评审结果;

4.评审期间可能对部分优秀作品和入展作品的作者进行抽查或面试。

五、展览与出版

本展于2016年5月份在中国文字博物馆举行,展出入展作品200件左右(含优秀作品20件)。本展开幕式之前出版《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作品集》。

六、作者待遇和相关责任

1.向优秀作品的作者颁发奖金、获奖证书;入展作者颁发入展证书,全部入展作者每人赠送本次展览作品集一册。

2.奖优秀作品作者每人人民币10000元,奖入展作品作者每人人民币1000元。

3、可优先受邀参加由中国文字博物馆主办的国内外交流活动。

4.本次活动优秀作品作者奖金及优秀、入展作品证书由主办方负责在展览开幕后两个月之内发放。

七、征稿日期

本启事自公布之日起征稿,至2016年3月30日截止征稿,以当地邮戳为准。

八、收稿地址

收稿地址:河南省安阳市人民大道东段656号 中国文字博物馆

邮码:455000。

联系人:于 洁 联系电话:18303828203

E-mail:zgwzbwgzx@126.com

九、第四届“四堂杯”全国书法大展组委会办公室

中国文字博物馆联系人: 于 洁

联系电话:18303828203

办公室电话:0372-2266258

十、其它事项

1.凡是发现或被举报作者代笔、代刻等问题,经组委会核实,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将视情节轻重,依据有关规定,分别给予处理。

2.所有来稿必须符合本启事要求。

3.凡投稿者视为认同并遵守本启事各项规定。

4.本征稿启事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第四届“四堂杯”书法大展投稿登记表 点击下载

中国文字博物馆

2015年12月10日

为了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继承和弘扬中国优秀传统书法艺术,推动江苏书法事业和谐发展,培养和推出书坛新人,壮大会员队伍,江苏省书法家协会将举办江苏省第十届新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

一、组织机构

主办单位:

宿迁市人民政府

江苏省书法家协会

承办单位:

宿迁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宿迁市书法家协会

二、征稿要求

1、范围:凡工作、生活在江苏省内的社会各界书法、篆刻工作者、爱好者(非省书协会员)均可投稿。年龄限于18周岁以上。

2、作品要求:内容健康向上,书体不限。书法作品请投寄作品原件。以竖式为宜,竖式不超过六尺整张(180×97cm);长卷高不超过40公分,长不超过八尺;册页不超过12页,每页高宽不超过40公分。所有作品请勿装裱。篆刻作品寄印稿8-12方,附两个以上边款,贴在不大于4尺对开的宣纸印屏上。

3、投稿方式:采取团体会员集中送稿和个人投稿方式,投稿作品数量不限。投寄信封左下角注明“十届新人展作品”字样。

4、说明:请在作品背面右下角用铅笔正楷注明:姓名、性别、身份证号、常用通讯地址、邮编、联系电话(固定电话、手机)。并请另填写《江苏省第十届新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投稿登记表》(后附表格,可复印使用),登记表上附身份证复印件、汇款单复印件,随作品一并寄出。

5、费用:每位作者投稿件数不限,须一次性投稿,每一件作品收参评费50元。

请团体会员单位将投稿费收齐后汇入中国建设银行账户(账号:6217001370026838300开户行:建行南京河西新城支行)。

可微信转账(微信搜索手机号:15850593982 用户名:孙鹏宇 微信转账时请务必注明真实姓名)。限于人力,凡投稿作品一律不予退稿。

三、作品评审

由省书协组成本次展览评委会,制定评审细则。拟定于2016年5月上旬评审,评审结束后及时公布结果。

四、奖励待遇

1、评选优秀作者30名左右。

2、向优秀作者和参展作者颁发证书。

3、展览将出版作品集,优秀作者可免费领取作品集5本,入展作者可免费领取作品集1本。

4、凡入展作者,具备加入江苏省书法家协会的条件。

五、展览时间

展览拟定于2016年6月在宿迁市美术馆展出,展出作品300件左右。

六、截稿日期

自见报之日起,截止2016年4月15日(以当地邮戳为准)。各团体会员于3月31日前将征集的作品、参评费送(或寄)至省书协,团体投稿登记表电子表格请发送至省书协邮箱(邮箱地址:jsssfjxh@163.com)。

七、投稿地址

收稿地址:南京市建邺区梦都大街50号江苏省书法家协会收。

邮编:210019 电话: 025-83572048(办)

八、其他事项

1、本征稿启事解释权归江苏省书法家协会。

2、详情请关注江苏书协微信、中国书法家园网。

九、附件下载

附件1:

江苏省第十届新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投稿登记表.doc(41.5 KB)

附件2:

江苏省第十届新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团体投稿登记表.doc(60.5 KB)

江苏省书法家协会

2016年1月20日

欢迎各位墨友一起补充、更新有相关信息

欧麦尔微信:mochiyunying

【书法】

首届“汝帖杯”全国书法作品展征稿启事(2017年3月31日截止)

全国第四届草书作品展征稿启事(2016年12月15日截稿)

首届怀素草书学术论坛征稿启事(2016年12月15日截稿)

第二届“沙孟海杯”全国书法篆刻作品展征稿启事(2016年11月30日截止)

全国第二届楷书作品展征稿启事(2016年11月15日截稿)

《青少年书法报》首届“中国梦·冰雪情”全国青少年儿童书法大赛(11月15日截稿)

河南省首届书法篆刻作品展览征稿启事(2016年10月31日截稿)

关于山西省第五届群众书法篆刻作品展的通知(2016年10月30日截止)

第五届“性灵派”全国书法展览征稿启事(2016年10月15日截稿)

第八届中国书坛新人新作展征稿启事(2016年10月10日截稿)

影像北京–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书法、美术、摄影作品展征稿启事(截止10月10日)

“邹鲁金石杯”山东省大中小学书法大赛征稿启事(2015年10月10日截止)

继往开来 · 河南楷书书法研究展” 征稿启事(2016年10月8日截稿)

【美术】

2017第六届中国•观澜国际版画双年展”征稿通知(2017年1月30日止)

第十一届全国水彩•粉画作品展览征稿通知(2016年11月10日截稿)

第四届全国漆画作品展览征稿通知(2016年10月20日截稿)

中国水彩、粉画人物画展征稿通知(2016年10月15日截稿)

【已截稿】

“西狼道杯”书法屋第三届书法挥春大赛征稿启事(2月22日截稿)

“玉泉宣纸杯”墨池首届全国书法大赛初评名单

安徽楷书精品展征稿启事(2016年4月20日截止)

第四届“四堂杯”全国书法大展征稿启事(2016年3月30日截止)

江苏省第十届新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征稿启事(截止2016年4月15日)

“大秦岭·中国脊梁—陕西中国书协会员书法作品展”征稿启事(统一收稿时间2016年7月10日至7月30日截稿)

陕西省第三届书法篆刻展征稿启事(2016年6月10日至6月30日截稿)

“荣宝斋中国画双年展• 2016”展览 征稿通知(2016年4月25日止)

“2016中国文字·书法论坛”征稿启事(2016年3月30日截稿)

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征稿通知(2016年5月2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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