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毛新

书法与“叫床”,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何能扯到一起?

世间上的事总是千奇百怪,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但他们之间又往往既相隔、又相通。虽然常说“隔行如隔山”,但其实不隔理,理永远是相通的。

据说孔子的学生问老师:“你讲的这些(哲学)道理好深奥啊,能不能说的更形象些呢?”孔子说:“我讲的这些听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他指了指不远的一条牛对学生说:“我讲的道理就在牛身上”。学生茫然。孔子又说:“我讲的道理就在牛的尾巴上”。学生愕然;孔子又说:“我讲的这些其实都在牛屎里”。

一皅牛屎,居然可以同世间万物发生联系,这就充分说明了事物之间具有“相通”的内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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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非圣贤,孰能无惑。人有时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比如书法上有搞不清楚或拿不准的事,只需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两相比照,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那么,书法和“叫床”又怎么相通呢?说来不要见笑,相通之处就在“发声”。

当然,单就书法来说,本身是不会发声的。但哪种情况会出现“发声”呢?那就是写字的时候。

其实,写字发声也不为怪,古已有之,最有名的就是唐代窦冀在《怀素上人草书歌》中描写的:“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这种写字时的“绝叫”,就是“发声”。由此可见,书法写字时,也有发声的情况。

应当说,怀素的这种发声,是将自然万状、胸中块垒、民族精神、个人品格都聚在了那支笔管上,是情绪激越、亢奋时的一种自然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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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叫床”,一般是指男女做爱时,女性发出的一种特殊声音。同样是身体处于极度愉悦时,情不自禁的一种反应。据生理学解释,这是因为女性临近性高潮时,血中的含氧量减少,二氧化碳相对增加,因此,呼吸必然会加快。加快的呼吸一紊乱,就会自然发出特有的叫声。有的甚至还出现眼睛失神、视线模糊、身体轻度痉挛等一系列所谓“性高潮症状”。

也有人认为是女人在做爱时发声,是脑中的一种“兴奋物质”所致。关于这种“兴奋物质”,人们对它的认识目前仍然是很有限的,但已经知道它能使人意识模糊,并有解除大脑抑制的作用。这一作用出现,就会冲淡女性的理智,发出连自己都难以想像的叫声。故有些女性对自己是否出过声音,事后竟然一无所知。由此可见,性爱时的叫声完全是一种自发性的生理现象。

但不管怎样,无论是写字发声抑或是做爱发声,从两者“发声”的情况来看,其共同的特点就是“有感而发”,“直抒胸臆”,而非无病呻吟。至于声音大小、神情状态这里就不必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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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人固然要受生理、心里因素影响,兴奋了或者愉悦了要发出叫声,但也并非完全如此。

据说有不少女性在性爱时,一点声音也不发的也有。书法家写字同样,发声的仍然是极少数。也就是说,发声仅仅是人的情绪外化的一种特殊形式,同内在心理感受并不构成必然联系。不发声,依然不影响人的内心活动。人们在电影院看电影,看到激情处也并非都要大喊大叫,安静的仍然是大多数。颜真卿写祭侄稿时,内心悲愤之气油然而生,到写到最后,百感交集的愤激之情像火山迸发,如狂涛倾泻,似乎也没有大喊大叫,而仅仅是挥泪而已。

时代在变,叫声也在变。

据说现在有的女人叫床,也并非全是“有感而发”,而是在明知性高潮不会到来的情况下,还是会发出“叫床”的声音,甚至还伴有夸张性表情,以此来假装高潮。究其原因,情况复杂,无需深究,但其中一个原因据说是为了刺激对方,尽快完事。显然,这种叫声无疑带有很大的虚假成分,已经不是前面所说的真正的“情感流露”了。

书法同样。据网络爆料,现在许多“书法家”在广庭之下进行书法表演时,也要发出如雷般的“吼叫”,被人们戏之为“吼书”。

其实,这种“吼书”我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看见过。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手持“椽口大笔”书写“虎”字,围观者甚众。出场有模有样,先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武功动作,“嚓、嚓、嚓”地比试一番。然后马步蹬开,气运丹田,双掌前推,做发功状。做完,转身拿笔,饱蘸浓墨,在铺在地上的白纸上飞舞起来。但见笔走龙蛇,墨水四溅,腾跃起伏,眼花缭乱。写到“虎”字的最后一笔,戛然而止。倒吸一口气后,突然发出如雷般吼叫:“嘿、嘿、嘿、嘿…….嘿”,观众也齐声数数:“1、2、3、4、……”。一共八下,一个“虎尾”般的竖画跃然纸上,刚好8个“墨团”,观众齐声喝彩!完了,还要来一个“收功”动作!!

事后我悄悄跟随其后,再度观其表演。其过程依然如初,“叫声”别无二致。事实上,这种不断重复的、声音相同的所谓书法“叫声”已经不是书家内心的情感流露,或是“有感而发”,而纯粹是一种故弄玄虚、装模作样,以吸引观众眼球,为博观众喝彩而卖弄的“杂耍”式表演了。同古代描述的“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完全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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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书法需要创新,且创新之路也异常艰辛,要想往前迈出那么一点点也不容易。但须知书法的创新应当是书法本体的创新,而非是书法之外的形式上的创新。将创新思路定位在“声音的吼叫”上,无疑路子就走偏了。即便声音加大,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最终还是靠作品说话,在作品之外的任何形式上动脑筋,往往适得其反。与其“弄巧成拙”,还莫如“不如守拙为”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为了创新,而仅仅为了表露一下自己的内心情感。但话又说回来,这种重复古人已有的表达形式,且当代又有人“玩”过了,你又再跟随其后,又有什么“新意”呢?这就恰恰应了新闻界那句话:“头回新,二回旧,三回四回比屎臭”。

但愿我们书法界多一些“头一回”的创新,少一些“三回、四回”的翻新,就足以欣慰了。

2018年5月22日于成都华阳南湖公园“墨痕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