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曾植 行书种花结屋七言联
其中,可补的字号有:如薏、鳦厂、佋常、遽思、綦隐、潜音、散芝宓主、李乡农父、眉君、密严散侍、石户之农、五石瓠、希君、幽谷朽生、蓹乡民、月足□、官□、智矉、踵息子、梵持居士、谷隐居士、由拳等;可补入室号的有:妙衣云室、越阇室、秋尘室、宝唐䦽 、敦习斋、广道意斋、蕉雨山房、双木莲馆、四镜斋、王邪精舍、香上禅居、扬庭、窅月□、育翩翾馆、鸾真阁、踵息盦、娱园北斋、城南舫斋、欇窗等。
沈曾植大部分时间在北京、上海以及扬州、武汉、南昌、合肥等地生活,然其用印大部分仍与其祖籍嘉兴有关,如李乡农、长水寐叟、青要山农、东湖盦主、姚埭老民、姚埭癯禅、姚埭、姚埭老民、吴兴、华亭、楚翘、禾兴、槜李、秀州沈氏等。亦有部分与羁旅游踪有关,如双花王阁、天柱阁、苻娄廷、瘣木轩、紫藟轩、紫藟书屋、藟轩、洪州东轩、娱园北斋、豫章东轩、宛委使者、曼陀罗室、曼陀罗寐、皖伯、需窔、樱春榭、扬庭、癸庭等。沈曾植还专门撰《双花王阁记》《天柱阁记》《曼陀罗室记》《持明窔记》等文,以纪其人生屐痕。
沈氏60 岁之后,转而关注佛学。他在《与罗振玉书》中称:“精明日耗,独持佛号遣怀”。他所取字号,亦多用佛道教语,如寂照堂、恒服、浮游翁、梵持、智积、释持、支离叟、踵息轩主、守平居士、媻者薮长、东轩支离叟、稗瑟胝罗居士、菩提坊里病维摩、集方赞贝之居、苏曼那馆、摩那室、平等光明月室、室利摩奴理迦住处等。
与佛教用典相关的字号,如:“梵持”的“梵”即清净之意,“持”即《瑜伽 · 二十四卷》云:“被服受用,能正将护,说名为持”。或《瑜伽 · 三十五卷》云:“云何名持?谓诸菩萨、自乘种姓最初发心,及以一切菩提分法,是名为持。”或《杂集论 · 十一卷》云:“持者,谓已积集菩提资粮,于暖等位,依诸圣谛所有多闻。如所多闻,安立止观所缘境故;说名为持。”
“释持”一词见唐代释法藏《大方广佛华严探玄记》:“一心恭敬,待者有二,一身恭敬,如威仪住者,释敬也,堪受说法者,释待也。二心恭敬,请决意求法,故云:如心决定此释,心敬堪能忆持者;释持也,前则身恭能受此,即心敬能持。” “寂照堂”之“寂照”二字见释僧肇《肇论》:“则寂照之名,故是定慧之体耳。”释澄观《华严经疏》:“寂照为身,即用之体。故寂即体之用,故智体用,既无不在佛身,何有量耶。”
其他,如“智积”即语出“智积菩萨,又称辩积菩萨,贤劫十六尊之一。主如来化他之断智,其智体与四智等同,含摄万智,故称智积” 。“菩提坊里病维摩”中“维摩”二字即“维摩诘”的简称,译为“净名”,净是清净无垢之义,名是声名远扬之义,相传是金粟如来的化身,自妙喜国化生在此世上,以居士的身份辅助释迦教化众生。“稗瑟胝罗”见《华严经》:“于此南方有城名善度,中有居士名稗瑟胝罗。”“媻者薮长”的“媻”同“婆”,《方等陀罗尼经》云:“婆者言天,薮言慧。云何天慧之人,地狱受苦。又婆言广,薮言通;又婆言高,薮言妙;又婆言断,薮言智;又婆言刚,薮言柔 ;又婆言慈,薮言悲。” “ 苏曼那”见《知首四分律 · 疏九》曰 :“苏蔓那花末,利末相似,广州有。” “ 功德华”为晋代得道高僧之名,“少出家以戒节见称,备通三藏而专精十诵律部,为外国师宗,时人咸谓已阶圣果。”姚秦弘始六年(404),僧众于长安举行大法会,弗若多罗(功德华)诵《十诵律》,鸠摩罗什翻译,三分获二而多罗逝世,其人对弘传律学贡献颇大。“双现前”语见《大乘起信论》,云:“所言止者,谓止一切境界相,随顺奢摩他观义故。所言观者,谓分别因缘生灭相,随顺毗钵舍那观义故。云何随顺?以此二义渐渐修习,不相舍离,双现前故。”“越阇”见《智度论》,曰:“越阇(金刚)龙珠如意珠”,“越阇”即金刚。再如“摩那室”“室利摩奴理迦住处” 等皆为佛教用典。
字号取自《庄子》者亦不在少数。其中“支离叟”取意于《庄子 · 人间世》:“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元代书家鲜于枢曾名为“支离叟”,以为“取无用之用亦同然者,非特形似而已”,其意亦可参考。
“蘧传”取意于《庄子 · 天运》:“仁义,先王之蘧庐也。”“蘧”通“遽”,驿车。遽,传车也。苏辙诗《次韵吴兴李行中秀才见寄并求醉眠亭诗二首 · 醉眠亭》:“是非一醉了无余,唯有胸中万卷书。已把人生比蘧传,更将江浦作阶除。” 寐叟晚年的心境,或如同苏辙之意耶?
“其翼”出自《庄子 · 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其翼”一号仅见沈曾植在南昌知府任所用,当时刚获外放地方任官,虽对现实无奈,然有凌云之志。
“恒服”见于《庄子 · 天道》:“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郭象注云:“服者,容行之谓也。不以毁誉自殃,故能不变其容。”沈曾植在维新变法运动中被同僚误会有“黄老之讥,儒生之诮”,自己内心甚为不平。1917 年参加复辟又遭失败,更遭友朋误解,故而他借“恒服”表明自己的行为一向如此,不以毁誉而摇摆。
“浮游翁”的“浮游”见于《庄子 · 在宥》:“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鼎革后,沈曾植蛰居沪上,常常感叹自己“余年无几”,“抱残守阙”而已,或有《大戴礼记 · 夏小正》中所谓“浮游者,渠略也,朝生而暮死”之意?
“綦隐”见《庄子 · 齐物论》:“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答焉似丧其耦。”“石户之农”见于《庄子 · 让王》:“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捲捲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五石瓠”见《庄子 · 逍遥游》:“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踵息”见《庄子 · 大宗师》:“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婴宁”见《庄子 · 大宗师》:“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成玄英疏:“撄,扰动也。宁,寂静也……动而常寂,虽撄而宁者也。”盖沈曾植自励之语耶。
沈曾植在《僾词自序》中云:“九年立宪之诏下,而乾坤之毁一成而不可变,沈子于是更号曰‘睡翁’,不忍见,不能醒也……又时时念逊荒古训,自号‘逊斋’。缓之而不可得,强以所不欲为而不能,太息请解职不遂,而仍不免槌床顿足,扬眉眴目之责,‘睡’与‘逊’两不称矣。”
1908年,清廷难以抵挡各种势力要求变革的压力,下诏宣布同意组党立宪。这对放任地方官不久的沈曾植而言是精神支柱的崩溃。一辈子念兹在兹的王道就此毁灭,更号“睡翁”“逊斋”。之后的诸多字号皆与这一隐逸心情有关,如般室、蟠室、病僧、逊斋老人、逊斋居士、巽斋、巽斋居士、巽斋老人、逊翁、逊叟、耄逊、逊公等,皆寓有清室覆亡,自己无所尽力,困居一室之意。
1918年10月,沈曾植移居上海威海卫路。11月20日,沈曾植致信罗振玉:“冬雨为霖,平生所未见。新居如在壑谷之中,坐井观天,名之曰‘井谷’,不复得称‘海日楼’矣。公有暇,试为吾作《井谷记》以遣闷何如?” 新居与陈衍寓所密迩,陈作《谷隐记》以纪其事,沈又同时改号“谷隐”“谷隐居士”。实际上,“海日楼”并没有弃用。这大概是因为次年迁居新闸路30号,条件有所改善矣。
沈曾植晚年还有两个室号很著名:“海日楼”和“东轩”。从其七十寿庆所收到的贺诗、贺联来看,称其“东轩先生”者居泰半,加之他的学生谢凤孙、陈曾寿都称其“东轩夫子”,可知“东轩”是他晚年所常用的字号。但沈曾植在外放任职江西南昌时曾用此号,如“东轩老人”“东轩支离”“豫章东轩”“静寄东轩”等。
“海日楼”几乎就是沈曾植的代号,其著作后人均冠以“海日楼”之名。1913年9月,沈曾植迁居上海麦根路11号,颜其寓曰“海日楼”,自绘《海日楼图》,为其平生少有的完整画作,该图原藏于其族弟沈莼庵家,后不知下落。后来沈曾植曾请顾麟士、夏敬观、汪洛年、吴昌硕等人为他作《海日楼图》,故在为吴氏诗集作序中特意描述了海日楼的迷蒙景象,曰:“余来海上,好楼居,居且十年。运会变迁,岁纪回周,春秋寒暑晦明之往复更迭,生老病死,成住坏空,一皆摄聚于吾楼堂皇阑楯之间。晨起雾濛濛,下视万家,蕉鹿槐蚁,浑沦无朕。仰而瞻大圆,云彷徨乎?雷雨动乎?霠霾噎乎?日杲杲月穆穆乎?气之色虹霓霞,其声风,其香味触沆瀣,朝霞沦阴,正阳元黄,仙人道士所存想,浮屠之观,非有非无,非非有非非无,亦有亦无。心之喻不能形诸口,意所会不能文以辞。尝以重阳与孤清居士倚阑四望,广野木落,鸿鹄之声在寥廓,喟然谓汇万象以庄严吾楼,资吾诗,诚有其不可亡者邪?”之前,他在1910年10月《水经注跋》中署款曰:“遯叟记于海影东楼”,“海影东楼”或为“海日楼”之前称。
沈曾植在另一组诗《题目寓楼曰海日楼,终日盘桓,不出一室。每诵陶公“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之句,千载同情有如接席意之所会,即事为诗》中记曰:
“我性好楼居,东窗着匡林。未明得朝气,出地星煌煌。坐作岱顶观,海波浩沧凉。真形见旸谷,嘉实餐榑桑。稽首摩利支,大悲遍诸方。鸾驾先日驭,鬘云摄欃枪。密语千万周,回施极羝羊。福严普沙界,兵气为慈光。”
“迎日起何为,长生资沐浴。霏霏流霞润,饮我初生犊。协气外蒸濡,奇温中馥郁。子珠抱灵根,灿灿金华簇。裸国薄何嫌,胎儿洗宜育。咸池甘石经,占此新阳复。”
“安期尔何人?得非鲁连徒。却秦入东海,传为列仙儒。朝与青童游,暮归紫府居。锵锵白凤凰,侍从随仙舆。辟谷亦何为?食薇不愿余。披发下大荒,冥搜宛委书。云气閟徐巿,岳图付仲舒。谁言齐士怪,正笑田横愚。南史简不存,长怀一嗟吁。”
“黄落涤山泽,五情木归根。寄生在桑末,凋故而育新。离母出壮子,脱胎贡生神。夏草冬为虫,三世还一身。目击斯道存,翻书漫云云。”
“彩翠郁万变,夕阳涌晴岚。阳乌去却愿,我户当西南。绝景入非想,悲心载玄谈。震霆在海澨,地涌东西参。颢颢无量光,丕丕阿字瞻。堂堂卢舍那,泥日生庄严。驾我白牛车,花冠翼岩岩。我缘在他方,曷此三年淹?尘埃有蝉蜕,化地方鸿渐。”
之所以改变“不复得称海日楼矣”的想法,除去客观的环境因素外,更主要是其暮年心态起了重要的作用。
1920年,沈在《全拙庵温故录自序》中云:“尤悔多端,七十而不能寡过。平淡气定,反省惄然。吾先君别号曰“拙孙”,见于日记,时年甫逾二十也。自吾曾大夫以拙诏后人,小子罔知,憧憧朋从,及今日而后憬然反本,不亦晚乎?孟东野诗云:‘庶全君子拙,耻为小人明。’全受全归,无忝所生。勉诸。” “全拙庵”为其晚年之号,多见于著述中。《全拙庵温故录》一卷,“论乐律、诗文、词、曲、书、画”。
沈曾植在碑帖书跋常用“宛委使者”“研图注篆之庐”“耀贞珉馆”“夕揽室”“目妙庼”“感音楼”等字号,其中“宛委使者”即传说禹登宛委山,得金简玉字之书,因以借喻书文之珍贵难得。“贞珉”为石刻碑铭的美称。“夕揽”语自《离骚》。“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目妙”有自许善鉴别之意。“感音”一词见晋向秀《思旧赋序》:“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或悲同道知音之稀耶?
其他字号,如“幽谷朽生”,语自《诗经》:“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育翩翾馆”,出自晋张华《鹪鹩赋》:“惟鹪鹩之微禽,亦摄生而受气,育翩翾之陋体,无玄黄以自贵 ;毛无施于器用,肉不登乎俎味。” “守平”,语出《周礼 · 夏官 · 大司马》:“均守平则,以安邦国”,意指守持中正平和。戊 戌变法时,沈曾植就曾劝康有为纠气质之偏,养中和之气,这是其一生的追求。“执鄙吝者”,语见《晋书 · 卞壶传》:“阮孚谓壶曰:‘卿恒无闲泰,常如含瓦石,亦不劳乎?’壶曰:‘诸君以道德恢弘,风流相尚,执鄙吝者,非壶而谁?’” “抱遗”见韩愈《寄卢仝》:“《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往年弄笔嘲同异,怪辞惊众谤不已。” “余黎”见《大雅 · 云汉》:“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 坦照”出自欧阳修《文忠集》卷五十九:“谓轩冕之傥来,视同于寄物;履名教之中乐,坦照乎清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