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图一

“两行一味费思量,笔啮毛边锋欲藏。戏缀闲章留古趣,但依倾倒醉何妨。”(见图一)这是我日课之际乘兴戏题,并跋曰:“夜来偶拟王子敬《鸭头丸帖》,书后无意倒钤一印,姑且存之,不知者或以为余醉后为之,聊博一哂耳。”想及前贤书赠友人,曾有醉后倒钤印章之事,书者当时并没有执意改之,而言以此可证得对主人有倾倒之意,有机趣,见真情。记得当时对所书所记拍照置诸朋友圈,引起不少书友共鸣。现在读来,犹觉有点味道。因为它不在于诗,也不在于书,而在于一种诗书交融之境也。

即兴诗并即时书,当可遇不可求。历代诗人即兴吟咏多有妙句,但少见即时入书,而历代书家即兴所写亦较多录自前人诗词联句。今时创作提倡自作诗书自是正确导向,而因为展览的一些规定性,也使当下书者很难把偶尔乘兴所得诗句即时入书。应该说,这种即时性,不论对于诗句的锤炼、意境的营构,还是对于自然性书写等等,确属兴之所至。也正是这种不可重复性,或有诸多神来之笔,见出书家笔墨之纯与性情之真。

于是文思与笔墨也就在此时此刻有了一种极为惬意的衔接与过渡,思之所至、笔之所宗、墨之所达在几乎不需过于用心斟酌文字的时空中而有了笔墨的畅达。加之少了抄写古诗词之时的移意于书之过渡,从而能达到落墨行文的直抒胸臆。这也是砚边杂咏的快意所在。如果砚边无佳句,或者有佳句而远离文房之境,则诗书衔接受阻,笔墨也就可能少了一些自如意味。

应该说,这也是情境独特性所致。若没有恰当合理的情境,纵然搜肠刮肚凑得几句,书写亦难免鼓努为力。故唐代孙过庭《书谱》所言“五合”之境,其中的“偶然欲书”一直令人向往。试想琴音袅袅之际,一杯清茶,一帧法帖,数张花笺,不闻窗外车马喧,独居斋室悟古人。会心处,思接千载。一个点画,悟出一道妙理;几行虚实,慨叹风雨人生。偶然灵光闪现,吟哦推敲几行小诗,不欲示人,但显自我真心。便会再借砚边余纸,乘兴落笔。间或磨墨之时,稍作推敲。花笺之上,随行布势,随字生奇。此情此境独属一人,于是笔墨也就不计工拙矣!

如此,斗室之内,笔墨与诗句共相融合。所思、所书、所悟一并见于宣纸之上,似与天地精神独往来,心无挂碍,正是得奇句、出无意之时。有了如此心境,也就不会绞尽脑汁觅诗材,不会处心积虑搞创作,机心似已远离,或许也就接近了一种“诗意的栖居”之高境吧!

2a图二

当然,虽曰诗书不分家,但诗与书作为两门艺术也定有各自的独特性所在,无须赘言。我生性愚钝,诗未及门,书尚不工,诗书之间融通之境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不妨再录往昔砚边偶拾《久旱逢雨夜半临池》一首,以求共鸣:“叹有田家久盼雨,一窗笔砚待氤氲。欲随此夜透犁止,半是修持半礼君。”(见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