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所述吐鲁番早期历史,仅仅得其轮廓而已。详细的情况因为各朝正史所书高昌史,或者语焉不详,或者重复雷同。即使确有文字记录,有的也不能准确理解。
吐鲁番出土文书,大大丰富了对吐鲁番早期历史的认识。文书的时间跨度,从西晋到唐朝,因此这一时段的吐鲁番历史的清晰度,超过了所有的传世记载。
1.一千多年前的一次车祸
高昌故城,如今虽然残破,但大门我们依然可以看得分明。事故就发生在南门口。

他们两人坐在店前路边高兴地聊天玩耍,没有想到大祸天降。康失芬今年三十岁,他是一名来自处蜜部落(伊犁河流域)的雇工,而雇主是靳嗔奴。康失芬受靳嗔奴雇佣,称作“年作”,就是雇佣一年的长工。今天他的工作是把城里的土坯搬到城外。当他从城外返回的时候,驾车的牛突然狂奔起来,在张游鹤的店前,悲剧终于发生了。 金儿伤势严重,腰部以下的骨头全部破碎,性命难保。想子也有生命之忧,因为她的腰骨损折。

这是一个由多件文书汇成的基本完整的案卷,对于理解唐朝的法律和吐鲁番当时的社会与民族意义重大。在同一时期,整个中国,这样具体生动的资料都是绝无仅有的。而记录这个案件的纸文书出土于阿斯塔那509号墓。而出土于吐鲁番地区的这类文字资料,一般称作吐鲁番出土文书。
2、特殊葬俗
阿斯塔那509号墓,是1973年发掘的。该墓埋葬了三个主人,一男两女。男子叫张运感,葬于开元二十五年(737),他的第一个妻子葬于久视元年(700),第二个妻子埋葬时间不清,但因为从她的纸衾里拆出了宝应元年(762)的文书,所以她埋葬的时间最早也是762年。这座古墓出土的文书最多,加上碎片,共87件之多。
这么多文书都拆自死者的随葬用品,而最特殊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当时,这里实行着一种很特殊的葬俗,而正是这种特殊的葬俗,保存了这些纸文书。

当然,不仅用废纸制作成服饰,也可以用作其他葬具,如纸棺等。考古工作者,要用特殊办法把这些纸糊的物品再次拆开,并尽量把同一张纸复原,这样我们才可以读到原有的纸上文字。就史料的价值而言,尽管纸糊的鞋子也有文物价值,但无疑学者更重视那些纸上的文字。
正是通过这些文字,我们了解到了许多如上文所述康失芬行车伤人案件等具体历史事实,不仅对于当时的吐鲁番,即使对于整个唐朝,都有意义。

对于吐鲁番地区的这个葬俗,认识也有一个过程。1913年,日本吉川小一郎在吐鲁番地区进行过发掘,他发现了两种情况,“大部分木乃伊都横卧在中国特有的草席上,草席上贴着废纸。 我们推测,置于棺内的死者好像都是高贵者或富有者”。后来发掘了更多数量的古墓,尤其是1949年以后,中国考古工作者进行过十三次大的发掘,这还不包括一些零星的发掘,有了500多座古墓发掘经验之后,结论则是“这种以纸为服饰乃至葬具(纸棺)的习俗,从伴出其他遗物所示死者身份看,决非经济上的原因,虽然真正的原因目前我们还不太清楚。”

3.说不尽的文书价值
高昌郡时期的文书,成为当时中国郡一级地方机构独一无二的资料,其意义不仅在于认识高昌郡,也有利于认识河西地区以及全中国的同类问题。沮渠氏进入高昌,历史有记载,但是正史有赖于吐鲁番出土文书和其他考古资料,我们才比较准确地理解此事的重要性,比如佛教的西传,汉地佛教进入西域,河西文化扎根高昌等等。
其他高昌王国的情况也一样,以麴氏高昌(502-640)而言,传世的记载十分模糊,究竟有过几个国王都不清楚,现在不仅能够排出高昌年表,而且知道了许多传世史籍并没有介绍的情况。 麴氏高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政变,现在称作“义和政变”,可能当时的唐朝都不了解。高昌时期的实用官文书被保存下来,这也弥补了整个中国史这方面史料的不足。至于西州时期的文书价值,也一样意义重大。
唐代的均田法令,历史的评价很高,但是很多情况并不清楚。吐鲁番出土了西州的退田授田文书,提供的资料几乎是唯一的。于是我们对均田法令有了崭新的认识,极大地改变了过去我们对均田制近乎完美的认识。府兵制度也一样,西州属于军府州,当地府兵的日常管理和战争动员等等具体资料,不仅对西州历史的认识有意义,对于唐朝的整体府兵制度的理解都有意义。在均田法令和府兵制的研究上,如果你没有利用相关的吐鲁番出土资料,仅此一点就可以判断你的研究不到位。




古代民族与宗教,本来就是丝绸之路上的常客,这些都在吐鲁番出土文书上有记录。祆教、摩尼教,更不用说佛教。而高昌国接待的来自各地的各族客人,因为都有文字记录,也给出了一个多民族往来的生动图象。至于唐朝西州要接受来自西方的粟特人入籍,很具体地反映了中国的对外开放等问题。通过吐鲁番出土文书,我们可以获取的历史信息实在太丰富,难以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