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曹娥碑》,有一股魏晋书法的清气。清,从形相、笔墨方面来说,往往会趋向简淡平和。如果我们将右军的《曹娥碑》与后世的赵孟頫之《汲黯传》、文徵明之《金刚经》相比,总感觉王羲之的小楷在形质方面(点画、结构)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似乎少了点什么。
赵孟頫、文徵明两家小楷,在书法史上成就都很高,面对他们的作品,我们首先感受到的是它们点画与字之体态的舒展飘逸、刚健婀娜,如果再细看一下笔锋——锋势全备,往来清晰。再看王羲之的《曹娥碑》,首先感受到的是古趣盎然,是它的长横与长撇。它把许多笔锋往来、牵丝引带都隐藏了,许多笔画还保留着隶书的特点(如“还”的捺画,“杞”的抛钩),很多横画的收笔就像根圆棍。再看其章法,字与字、行与行之间比赵、文二家要疏朗许多。
右军此种手法,造成了“虚实相生”的视觉效果,这便是艺术之“简”了。但这“简”并不意味着艺术内涵的省简或空洞。读赵孟頫与文徵明的小楷,我们可能会随着它们笔势的流走,随着它们点画线条的飘逸,精神为之振奋,这主要是由“实”处——精致、充实、饱满的笔画体态引发而来;而读王羲之的小楷,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虚”的美,我们的视线似乎可以穿越书法作品,延伸得很远。
苏东坡《论书》云:“大字难于结密无间,小字难于宽绰有余。”宋曹《书法约言》:“作小楷易于局促,务令开阔,有大字体段。其实,小楷比之于大楷,就贵在“宽绰”和“开阔”。而《曹娥碑》却很好地做到了这点。我们具体分析如下:一、在方框结构中横画与竖画以点代之,使其不与两直或两横相粘接,如是则增加了空间,达到密中有疏之效果。如第四列“有”,两横虚化为两小点,生动有趣;二,小楷笔画虽短促,但右军尽力展其笔势,使其点画舒展、结构开朗。此帖里出现的长横几乎都是如此;三、凡是点画交接处,右军用了尖接法,笔势开拓,外紧内松,自然萧散疏朗,游刃有余。如贵、贞等字里的横折都是尖笔轻起。这些都是因为王羲之直承两汉法乳,去古未远。因此我们看到的《曹娥碑》才具有字形微扁、圆劲淡雅、意境高远的动人气质。
艺术的终极目的在于表现自我, 在于创新, 在于自成一家。从当时的时代背景来看, 王羲之的书法风格与盛行的“魏晋风度”密切相关。晋人在我们印象里轻裘缓带,不鞋而屐。他们“简约云澹,超然绝俗”。那种名士风范确实是真名士自风流,于是魏晋风骨开发了人的个性意识, 冲击着正统的儒学思想, 给文学艺术吹进了一股新鲜空气, 自然也刺激着书法艺术的发展、变化。因而, 像王右军那样自出新意、自成一家的一代宗师也就应运而生了。
首先,从笔画特点上来看。《曹娥碑》的笔画主要是结合了民间汉隶平直简易的特点,去掉隶书的“蚕头燕尾”。笔画含蓄,不像唐楷中颜体、柳体等各自有自己的笔画样式,特征明显。其次,从结体、布局上来看。《曹娥碑》字体偏扁,带有隶书结构特点,结体灵活多变。捺写得较为开阔、在一些横画上写得特别舒展,整体结构看上去疏散大气。它虽为小楷,但一点体会不到因字小带来的拘谨、憋屈感。通篇感觉大气浑厚。在布局上,横向的空隙距离基本相等;纵向的空隙距离不等,有紧有松、字体有大有小,因而每一纵行的字数不等。这有行草书的特点,布局灵活自由。
综看《曹娥碑》,想要准确、完全地把握它的艺术特点,我们还必须对当时隶书、行书等进行认真临习,从根源上对它认识体会;另一方面,除了刻苦临习,我们更多的功夫要放在临习之外,通过多看书提高自己的修养和感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