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鸭头丸帖》

此帖数语颇似无意。如大令之行世独立,却难掩深挚。余读书见大令笃病时云“惟忆与郗家离婚”,几曾泪下。与之陆放翁“黄滕苦酒”均是男儿真情。古人非今时者,妻妾侍应只是嫌少。故看此淡然一句,便催人如是。王子敬之淡而脱俗,甚同其书。些许闲谈,一句“与君相见”,暖甚,隽甚,清甚。若无真性情,难为大令书。

右军七子,唯大令与其同称“二王”。盖右军逸而如莽原春蹄轻飞,大令清而似云居秋炉温茗。于字体,右军以鬃鬣作之婉曲浑然处,大令将毫英化之倜傥原来时。于原本之用心,学大令之书法,方可追拟一二。外揠若回旋于篆隶笔触,方折若浮转于金石陶范,悄然合为巧趣之楷法,不露痕迹而香、韵尽在其中,任谁也抽离不得。左右上下皆是新叶芬芳,还了本来,变出奇绝。故方圆均是妙用,字句皆是真心。

看此帖浑朴潇洒,无一停滞。“与君相见”四字,何般淡矣,韵味至深。连池早墨落云清,一点沉思发古英。千树曾新今复绿,与君相见又兰亭。善学活用、复示存真,自是高境界。吾辈能从中学得几分相似,书便不俗。故学一家书是一个方法,非是临出一帖心得,就似已通彻无上法门,古今皆通。所通悟通晓,仅为自家一点视角而已。若养氏之射艺,虽会得凝神注目,却与之每树每叶,均须日日炼此凝注揣摩。大王书要得神逸长风,小王书要得静纳三千。此中澹意,欧虞不得,苏米不得,唯有董氏,淡若云烟,又出了一种意韵。子敬之澹,若落雪茫茫真干净;香光之澹,如半天云霭捧初晴。这且在后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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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宾《大瓢偶笔》杨霈校本:快雪堂《快雪时晴帖》及王氏一门诸帖,皆吴兴临本。盖冯氏家藏赵跋最多,取而致之于石耳。

杨震方《碑帖叙录》上海古籍社本:晋王献之书,行书2行: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真迹明万历年间(1573—1620)藏吴廷家,刻入《馀清斋法帖》。此帖自元天历三年(1330年)敕赐柯九思后遂传于世,现藏上海博物馆。宋高宗(赵构)题右军(王羲之)而赞美之,柯九思亦以为书似右军,但细观之仍是王献之书风。杨守敬亦谓外似异而内相同。王澍则谓与大令(王献之)合作,故当为献之所书。宋刻入《淳化阁帖》《大观帖》《绛帖》,明除《馀清斋帖》外,又刻入《玉烟堂帖》《宝贤堂帖》,清刻入《邻苏园帖》。有影印真迹本。

1王献之《鸭头丸帖》

王学岭临书脞语(三)

观多,门径多。

择帖之前先须访帖。蕴藉飞扬,但从学问中来。走访林地是一,览读古籍是一,相辅不可缺。今人临帖,以炫目者随手抓来,不审渊源,学半日便狰狞跋扈不由按捺,自谓“已出新意”,乃余深为叹息之事。奈无可作为而矣。

古人于法帖,正因之不易流传,而宝惜尤加。未书前先思正意,未临时先为正源,学问实为世之珍,始终不作造次想。将虚心装至理,手下所书,方为真正文华之龠羽。如何心手合一,乃精神之“贯通无二”。故,须读书。

古来碑帖著作,自欧阳文忠、姜白石、曾宏父至近代,延绵脉络,不啻百种。精研固好,初学约不易力支。余以为,欲访晋唐书,可读唐人韦续之《墨薮》。欲考历朝石,可读清代王昶之《金石萃编》。欲探印刻本,可读近来林志钧之《帖考》。上引三巨著,均为广博之作,因此,初学读一本便可为基础。待后慢择深读他著者,是循序而行,亦匆忙不得。

2王学岭 行书自作诗临王献之《鸭头丸帖》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