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作品艺术水平高低,自古至今并无一定规范和标准。但从书法美学角度考量,无论专业还是业余水准,均也有迹可循。欣赏书法作品可从五个方面进行考量。

其一:要看字体间架结构的基本功如何 字体间架结构是字形要旨所在,结构不好,影响字意和构形,从而影响书法审美价值。“楷、行、草、隶、篆”,不同书体有不同的间架结构,都是自有书体历史以来,多少书人在前人基础上潜心钻研,反复总结,历经演变而得到的结晶,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就《兰亭序》和《祭侄稿》 字体的间架结构而言, 由于两篇作品书风、体势不同,因此,其间架结构各有千秋,难论伯仲。而陈传席教授断论:《祭侄稿》比《兰亭序》高古,散淡,且不论如此断论依据何在,单就高古,散淡就有疑问。何谓高古?何谓散淡?若作为评价书法作品的尺度之一,其具体标准为何?若没有具体定义它只能是一个虚拟慨念。以此虚拟慨念作结论,既不严谨,也显牵强,更无说服力。

1▲王羲之《兰亭序》(冯承素神龙本)

2▲颜真卿《祭侄稿》

其二:看笔法是否丰富完整,笔力是否凝神有韵分析一幅书法作品的水准要从起笔、行笔、收笔去看,是否符合该字体的笔法法则;要从横、竖、撇、捺、点、勾等每一笔划去分析,是否符合多少前人书法大师们千锤百炼才总结出来的笔法规则。历代书法大成者在行笔上,虽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都遵循运笔的一定规则,使其每一笔划都具审美价值。纵观《兰亭序》和《祭侄稿》,尽管书体各异,但就单字的笔法运用上,两幅作品各具特色。《兰亭序》笔法严谨,《祭侄稿》笔法灵动,从书法美学的视角来看,严谨和灵动都属书法审美的两个不同方面,熟高熟低,很难区分,应该说不相上下。然而,需要指出的是《祭侄稿》写作之时,因颜翁悲愤之情绪使然,颜公不能凝神,至使《祭侄稿》中多处文字涂改,虽不能说是“败笔”但亦影响了整体笔法的连贯和韵律。就此点而言,《祭侄稿》显然不能与《兰亭序》同日而语。陈传席教授断论:“《祭侄稿》笔墨酣畅,气势连贯,《兰亭序》谈不上酣畅,气势尤逊《祭侄稿》”,明显不符合事实。

其三:看章法如何 书法对章法的要求是不言而喻的。书法作品的章法如何,对作品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一件好的书法作品不仅要求笔划精湛,结构合理,亦必须达到通篇的完整和美观。因此,注重书法通盘安排和布局亦为至要,不论字与字间,行与行间,天头地角,题款用印,包括文字内容的通畅连贯等等,都必须总体设计,合理布局。拿《兰亭序》和《祭侄稿》的章法比较,《祭侄稿》明显缺憾。当然,颜公在悲愤之中奋笔疾书,事发突然,并未事先打好腹稿,以至落笔之后,又觉文字不妥,再加修改。这并不妨碍《祭侄稿》依然是一幅伟大不朽的书法作品。但从作品的完整和美观上看,还是稍逊《兰亭序》。

3▲王羲之《姨母帖》

4▲王羲之《奉橘帖》

其四:要看书法中的文学内涵 书法艺术水平的高低与文学素养的高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文章的含义是通过书法中每个字体现出来。许多学者认为《兰亭序》的文学成就绝不在其书法成就之下,我是赞同这个观点的。《兰亭序》通篇把文章美反映在字体美上,文字美与书体美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这正是其不同凡响之处。反观《祭侄稿》,只能望其项背。

其五:要看书法所蕴涵的意境 书法意境是书法艺术水准的一个高级标志。书法审美取向、境界、韵律、是否引起人的想象等等都是意境的反映。就书法意境而言,《兰亭序》秀美雅至,给人积极向上之感,《祭侄稿》稍嫌悲怆,略带消极之意,在书法意境上,两篇作品伯仲可分。行文至此,读者已可对两幅书法至品作出自已的判断了。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首先声明:《兰亭序》和《祭侄稿》均为笔者所尊宠的伟大不朽书法极品,就象王義之和颜真卿同为一代书法宗师一样,他们的书法成就都可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亦不为过一样,笔者绝无褒《兰》贬《祭》之意,只是征对陈传席教授《(兰亭序)艺术水平不如(祭侄稿)(以下简称陈文)》一文谈点个人不同看法,偏颇之处,敬请指正!

5▲王羲之《平安帖》

6▲王羲之《频有哀祸帖》

7▲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文章本该结束了,但在这里,我们还必须再费点文字,指出陈传席教授几点逻辑思维和方法论上的低级错误。《陈文》所谓《祭侄稿》秀而苍,苍而秀,《兰亭序》秀而不苍的结论不知从何得来?要问陈教授,何为“苍”?书法作品谓“苍”指什么?若仅从字面上理解为“苍桑”?那么,《兰亭序》创作于东晋,而《祭侄稿》创作于唐代,《兰亭序》比《祭侄稿》早几百年,若从年代上讲,《兰亭序》更具苍桑感。在这里,陈教授犯了慨念不清或者偷换慨念的错误。类似错误还有几处,文字所限,恕不一一指出。《陈文》例出《兰亭序》和《祭侄稿》中数个字作了比较,并以“《祭侄稿》圆笔居多,《兰亭序》方笔成分居多”为依据,进而得出“《祭侄稿》书法气势开张,大气磅薄中见潇洒,雄浑中见秀韵,《兰亭序》多数字太紧,虽潇洒但不太大气,雄渾更遜之了”的结论。姑且不论其结论是否成立,仅就数字圆方笔的比较即下结论,过于轻率主观,至少犯了以点代面,以偏慨全的错误。《陈文》以《祭侄稿》是真迹,而《兰亭序》是摹本作为论据之一,由此妄断,《祭侄稿》为“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为“天下第二行书”,后文又说“《姨母帖》应和《祭侄稿》同为天下第一行书”。陈教授可知,《姨母帖》亦为唐代摹本,而非真迹,与本文所列《兰亭序》、《何如帖》、《平安帖》、《频有哀祸帖》、《快雪时晴帖》均为王義之行书之代表作,其书风相同,书体不同而已。就影响论,《兰亭序》远胜《姨母帖》。《陈文》前后逻辑自相矛盾,犯了逻辑混乱的错误。总之,《陈文》作为一篇论文缺乏充分论据,且错误多有,极不严谨,不足以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