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在徽州地区出现了一批善用笔墨表达胸中逸气的画家。清朝康熙年间,画家张庚将这股力量雄厚、成员众多、以渐江为领军人物的画派称为“新安画派”。他在《浦山论画》中写道:“新安自渐师以云林法见长,人多趋之,不失之结,即失之疏,是亦一派也。”“新安画派”活跃于安徽南部(今黄山市一带),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以及政治、历史、文化、经济等因素使画家们在绘画技法和意境上区别于“四王”的摹古风格。他们追求简淡典雅、飘逸清秀之风,将“外师造化”奉为艺术精神。“新安画派”崇尚米芾、倪瓒之风,善用枯笔皴擦,一反柔媚甜俗、奢靡华贵之气,突破了程式化的构图公式,将黄山等地山水之景的无尽情趣和韵味以及画家个人的品格和审美趣味生动地表现于笔墨之间。“新安画派”的追随者众多,其中“新安四家”在当时画坛颇具影响。清代王士祯曾说:“新安画家,多宗倪、黄,以渐江开其先路。……与查士标、汪之瑞、孙逸称为新安四家。”四人画风各有特色,却又有共通之处:以“元四家”的绘画精神和风格为基础,尤其学习倪瓒的绘画技法,体现出明清文人画的艺术气质。
云南省博物馆藏查士标《疏树清溪图》(见上图)为纸本墨笔,纵172厘米、横75.5厘米,是典型的“一河两岸”式构图。此图绘疏林坡岸、浅水遥岑。近景石滩以侧锋干笔作皴(即“折带皴”),淡雅松秀,寥寥数笔,逸气横生。石滩上绘有树木三五株,不远处有草亭一座,一文士临江恭立,双手作揖,似在迎接远方来客。远处溪水间隐约有茅屋两三间,山石绝壁耸立于屋后,山间树木若淡若疏,彰显出一派荒疏萧瑟的秋景。远山的皴笔较之近景显得更为繁复,但仍以简淡出之,笔法飞舞,有“乱柴皴”之意。苔点融于勾皴笔法之中,将远山峭壁描绘得更加丰富生动,使山与树、天与地更加自然和谐。画面近景石路与水路合一,路在水中,水伴路而行。中景亦有一条蜿蜒小路转至山后,让人不禁想象路的另一端是何等美景。整幅画面萧疏简淡、清新脱俗、天真自然。查士标在画面右上角自题:“疏树清溪里,虚亭尽日闲。归来山色好,正在夕阳间。查士标。”可见,画中人在山石溪流间等待归者的同时,还纵览了山河之貌。画家的情感在水墨中弥漫,在水墨中眷恋,最后又消失于水墨之中。查士标的书法初学董其昌,后学米芾,以行书、草书见长。此作的题款笔墨纵横、粗放豪逸,同时又不失灵秀之气。
查士标(1615-1698),字二瞻,号梅壑散人、懒老等。据载,他出身名门望族,家境殷实富有,家藏有不少宋元名画。他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但因是明诸生,入清便不能应举。社会的动乱、朝代的更迭、山河倾覆的现实打破了他“以学取仕”的理想和抱负,遂隐遁山林,专心于书画。清人曾灿曾对其评价道:“二瞻先生静者也。少时曾学吐纳之法,渊穆冲怡,不求闻达,一室之外,山水而已。”查士标自少年时便有山林意识,他所交往的渐江、石涛、梅清等人大多也都具有“老庄”、禅宗的思想。因此,查士标的绘画作品始终都流露出山林庄禅之意境。
查士标闲散的情怀决定了其风神萧散、气韵高逸的画风。同时,这一特质与他师法倪瓒有着很大的关系。倪瓒“一河两岸”式的构图、空旷荒寒的山水意境,与查士标内心的孤寂不谋而合。查士标常常在自己的绘画作品中题写“拟云林笔意”“仿倪云林法”等款识。同时,他的“懒老”之号亦是来自于倪瓒的“懒瓒”之号。可见,倪云林对查士标的个人品格、绘画风格以及作品意境的影响极为深刻。这也奠定了查士标认识与感悟山水之境的高度。
查士标的山水画用笔、用墨皆来自于内心,虽师法倪瓒,但又有自己的面貌。他借家乡徽派山水峭丽奇傲的特质来表现自我、宣泄苦闷,在山水的灵性特质间展现超尘脱俗与忘我的心境。他的山水画代表了明末清初的文人画品格,被世人所称颂,并对后世山水画产生了较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