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中日绘画交流日趋频繁。尤其在日本江户时代,中国的许多画家东渡日本,对日本画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画家当属沈铨。

沈铨,字衡之,号南苹,浙江德清人(一作湖州人)。他善画花卉、翎毛,兼画人物,用笔工致流畅,设色艳丽华美,形象生动逼真。与朱耷、石涛、“扬州八怪”的水墨大写意画、恽南田的没骨画、高其佩的指头画、郎世宁的“参酌中西”画等画法不同,沈铨的绘画汲取明代院体画法之长,在写生画法上独辟蹊径,具有独特的风格。

1沈铨的《松梅双雉图》为绢本设色,纵196厘米、横95厘米,现藏于云南省博物馆。画面景色优美,一株老梅于巨石之腰横斜盘曲而下,铁骨虬枝,迂回穿插,婀娜多姿。枝上白梅朵朵,暗香浮动。巨石前后,老梅周围,有翠竹环绕、山茶花开。不远处,一股山泉潺潺流淌,清音回荡。山石之后,一苍松斜拔而上,矫姿龙蟠,展玉骨仙风。数株青竹于松后挺拔而立,劲节清幽。两只野雉被美景吸引,栖息于巨石之上:雄雉侧身、翘尾、低首,目视下方盛开的梅花;雌雉则依雄雉而立,昂首目视前方。

沈铨的花鸟画题材广泛,几乎无所不包。他时常塑造人们生活中常见的形象,如花木类有牡丹、梅花、菊花、海棠、芙蓉、山茶、松、柏、柳、竹等,鸟羽类有鹤、山鹊、鹰、锦鸡、鸭、雁、鸳鸯等,走兽类有鹿、猿猴、虎、马、犬、兔等。无论是花木类、鸟羽类还是走兽类的作品,所呈现出的内容都非常丰富。沈铨常常运用传统的艺术象征手法,赋予作品吉祥的寓意。在此幅《松梅双雉图》中,沈铨描绘了松、竹、梅、山茶、雉鸡等。松、竹、梅被誉为“岁寒三友”——松树的坚韧不拔、竹子的挺拔正直、梅花的傲雪报春都是广为人们传颂的可贵精神。它们虽系不同科属,但都有不畏严霜的高洁品格,因此人们以“岁寒三友”来形容忠贞的友谊。山茶亦具有不惧风寒的品性,同时还具有谦逊和蔼的美德。雉鸡为祥瑞之鸟,唐代薛能在《又和留山鸡》中称其是“五色文胜百鸟王”。从沈铨在《松梅双雉图》中所描绘的物象可以看出,此作所传递出的是吉祥的寓意。

在《松梅双雉图》的款识中,沈铨称此作是“拟北宋人笔”。也就是说,这幅作品采用了北宋院体画的画法。中国古代的院体画在两宋时期形成高峰。两宋的院体画注重写生,讲究法度,提倡形神兼备,风格上追求华丽细腻。其实,《松梅双雉图》并非完全拟宋人笔意,而是穿插了沈铨本人的艺术语言——于工整细腻中渗透着写意意境。沈铨天资颖悟,泛学诸家,不仅学黄筌、边景昭、吕纪等人的工笔画,还学林良、唐寅等人的写意画,甚至学过徐崇嗣、恽寿平的没骨画。从画法上看,此作中的松、竹、梅、山茶、雉鸡等皆以工笔双钩填彩画法绘出,笔法坚挺,用线细腻、圆润;而山石则夹杂着写意画法,用笔比较粗放。从造型上看,画面中的形象皆从写生中来,写实意味很浓。尤其是雉鸡,造型精准,神态逼真。从构图上看,画面布局合理、疏密有度,上下实而中间虚,雉鸡身形置于偏右的位置,而雉尾却横穿画面延伸至左边,打破了左上部过于空旷的局面,给作品增添了灵动之感。从设色上看,此作清幽、古雅,唯梅花、山茶花、雉鸡腹部洁白醒目。从境界上看,画面取于山间一景,将松、竹、梅、山茶、溪泉、山石、雉鸡等巧妙地融为一体,烘托出吉祥如意之意。

沈铨于清雍正七年(1729)(一作雍正九年)应日本皇家邀请,东渡日本授画。根据黄子健在《赠沈南苹先生并序》中的记载可以得知,当时有日本贾客在江浙一带收藏书画,其中有一幅是沈铨画的《百马图》,贾客非常喜爱,并将它带回日本。当时的日本天皇喜爱书画,“设馆招致画士”,收集作品。于是,贾客将沈铨的《百马图》进献给天皇。天皇看后大悦,极为器重,并备上重礼,聘请沈铨去日本授画。沈铨应邀前往,一去便是三年。沈铨的写生画法给日渐衰败的日本画坛带来了生机,画坛由此形成了以沈铨为首的“南苹画派”。日本画坛曾给予沈铨很高的评价,称其为“舶来画家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