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画画好玩在其有“悬念”:有时满是想法,画着画着就画没了,有如灰飞烟灭;又有时百无聊赖,硬着头皮与纸“死磕”,竟慢慢入境——正所谓“风起云涌”“酣畅淋漓”。
2.写生不该总是胸有成竹,有时要找些新鲜的,可能会让你手足无措的,甚至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准确表达方法的事物。只有对自然怀有敬畏之心、虚怀以待时,才能更深地体悟自然之美。有时,反复琢磨而出但略显生拙的表达,之后再看,会觉得那种语言最真诚。
3.“美”就在平凡的环境里,也长成平凡的模样。寻求“美”者往往自认为美,自然便幻化成寻者心中的模样。于是,自然在不同寻求者的心中变换——既是客体,又呈现为主观;既美得寻常,又美得决绝。
4.北方冬季,车行于城际之间的大道上,两旁的景物总是相似地闪过——无尽的田野、冷寂的村庄和杂树丛生的丘陵。几缕炊烟弥漫成一线,切断远景。劳作的人与牲畜偶尔如道具般从身旁退去。路边杂木参差,偶有寒禽停顿或飞起。尤其在夕阳照耀的时刻,无论穿行在哪一条路上,也不论远行或者还乡,镀了一层红光的密集的枝丫令人眼花缭乱地向后闪过时,心中总会升起或浓或淡的一缕乡愁,脑中同时浮现出一幅画面。过后呈现于纸上,内心仍会悸动。
5.画画于我,是一种日常。从幼时拿起画笔涂鸦,至如今的“轻墨落素”画展,画画不曾间断,也将会延续至终。于我,它就像每日吃饭、睡眠一样重要,又像呼吸般自然,无须提及,总会想起。我庆幸自己的初衷没有改变——用一支画笔,描摹万物,表达心灵。即使在艺术已被如此多元阐释的今天,我仍愿做一个单纯的手工劳动者,辛勤、愉悦,并安心于此。看着那么多的作品汇聚在一起,我感到亲切、无言。我知道,它们都散发着我的精神气息,像另一个自己。我觉得,交流是重要的。除了自己的阐述,我也愿意倾听。但无论观者觉得作品有趣甚或无趣,我都希望他们明白,我是热情且真诚地画下了它们。
6.坐在秋天里,风吹过树,也几乎要吹干我皮肤里的水。树和待收割的麦田是我的风景。坐在这里,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倒像是从故乡的泥土中生长出来的。或者说,我也是这秋天里的风景。
7.真实的生活往往充满苦难。除了尽情体验自己的生活并自知冷暖,作为旁观者,我们也都在观看着别人的生活,并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我们用自己的方式装扮或歪曲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绘画有时也是这样。
8.画家画什么,不一定需要理性思考。就像我信手画下一匹马、一棵树、一片伸展到远方的风景——在我的意识里,这样的景物并不是要传达我的某个清晰的认知或是一种情愫,我只确定它是我意识中的存在。也许在生命的某个片段,我曾经历此景,并由此生出一些零散的有关生命的感怀。
9.很多时候,人们赞美自己的家乡,是因为已经离开它,站在远方,从记忆中凝视它曾给予过的温暖。是的,熟悉的地方也许没有景色,但有的是温情;有温情,就会留恋,就会觉得美。老舍写过一篇文章叫《济南的冬天》。文章很美。其实,在每个游子的心里,何尝没有过“家乡的四季”?每一个你生活、驻足过的地方都有其美,那是因为你的情感曾融入其中。自己认为自己的画美,也是这个道理。
10.有个“万次定律”,大意是说,涉及技艺方面的事情,如能认真重复万遍以上,则会成为该领域内的“圣手”。拿绘画来说,若画一天算一次,大概需三十多年;如果一个人从大学毕业开始画,五十多岁即可做到。这听起来又残酷又有诱惑力。很多人可以做到短暂的坚持,而更多的人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能日复一日地恒久坚持呢?大多数人只想享受结果,却忘了必须经历的辛苦过程。
11.所有向善的人内心都怀有一种朴素,这种朴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处理成一种简单。朴素是一种“回归原点”的情感和态度。它不激情四射,却大智若愚。艺术中,最高境界即是回归朴素。但这却需要漫长的“行走”,甚至要经过“见山非山,见水非水”的艺术认知过程。当最初的人性的朴素和最后的艺术的返璞归真互为表里时,才是艺术的极致。
范治斌,1972年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1995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中国画专业,获学士学位;2002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中国人物画工作室,获硕士学位;2013年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获博士学位。中国美协会员。现执教于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美术系。作品获第九届全国美展优秀奖、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美术作品展铜奖,入选2000年全国中国画作品展、第二届全国中国人物画作品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