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在山脚,我独自一人爬上上方山,站在楞伽塔上远眺着石湖还未消融的积雪以及山下往来匆忙的人们。细想来,这已经是我在苏州求学的第六个年头了,好山好水伴着,倒也没觉得苦闷。我曾经刻过两方自用印,“石湖桥头摆渡僧”和“楞伽寺下小书童”,也算是自己求学生活的一个写照吧。这些年里,生活如白开水般,感受着这个年龄应有的平平淡淡。一支笔、一张纸、一把刀、一方石、一张乱而不脏的书桌,这几乎就是我每天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喜欢书法国画,更喜欢篆刻,虽未入室登堂,却也怡然自得、乐此不疲。如今以此为营生,也算没有入错行。时常有朋友善意地跟我讲:“雕虫小技,壮夫不为。干篆刻这一行,你再努力,还要看老天爷赏不赏你这口饭吃。”每每若此,我都回应道:“篆刻虽小道,非读书养气未能奏刀砉然。”自己听着都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老师常说,学习篆刻需从汉印入手,方是正道。我本凡子一枚,哪能免俗。习印之初,先临汉印又摹先秦古玺,后又专门研习工稳元朱一路。我在前辈们已经摸索好的道路上无知亦无畏地踽步前行。细算来,我随林再成老师习印已逾三年,在这三年中,一方面我努力临摹前贤的经典之作,力求刀与石之间的笔墨意蕴流溢,吸收铜印之厚重、古玺之烂漫、元朱之秀逸文雅;另一方面,我也积极尝试创作并且偶尔参加一些展览,每当我的作品入展或是获奖,这都无疑加强了我学习篆刻的信心。与很多年少即印风成型的人不一样,我目前的作品没有相对固定的个人风格,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倒觉得这是幸运的,没有过早地将自己困于囚笼。正是这些半新不旧、半旧不新的印章,表现了我对传统的理解与阐释,对经典所抱有的一颗敬畏之心。只有把传统经典的东西理解透彻后创作的作品,才是有鲜活生命力的作品,一切叛离传统的创新都只能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平日创作,我倾心于工稳一路风格较多,是因为我喜欢工稳印所呈现出的高古典雅、婉转流畅。工稳印风难不在用刀,而在配篆。“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每一笔、每一画、每一处穿插腾挪,都需精心锤炼、缜密设计,务必要疏密有致、虚实相生,以免呆板僵化、流于匠俗。但是字体又不可过分夸张变形,为了塑造印面效果而将文字造型弄得支离破碎、奇怪难懂,可就本末倒置了,因为篆刻艺术的美感是来自文字内容与视觉感官的双重享受,不但要有内涵,还要有可读性,让观众看得懂。用刀方面,需深浅适宜、熟中有生,方能刀笔交臻、舒展自如。我之所以着迷于篆刻,是因为对于每位印人而言,学习篆刻都犹如盲人摸象,仅得精髓之万一,永远都不知道这条路有多远,而自己又能走多远……
说到底,我学习篆刻,始终坚信着:篆刻小道,亦有大为。其他粉饰之词都有王婆卖瓜之嫌,煞风景,不说也罢!(陆晨辉,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东吴印社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