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书写的姿势引起的趣闻,今古都有。据载,清代有个书法家因没能过悬肘关,写毛笔字时手腕总是枕在桌面上,没法进行大字的创作,于是在梁上悬挂一根绳子,结成绳圈,将执笔的手套在圈里书写。这种姿势那就更是非常“可乐”了。

姿势对书写的影响非常大,书写的姿势不同产生的后果,有时候也可引为谈资,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读周作人的《桑下丛谈》第三十六则,讲有关书法家书写姿势的趣事,不妨整篇摘录:

民国初年沈桐生在绍兴自称大书家,门前立大斾,闻其写字时用力极大,每写一笔,辄呻呼以足顿地,传以为笑。近阅张在辛《隶法琐言》,署雍正五年七十七岁,自述康熙辛未学书于郑谷口,有一则云,“初拜郑先生,即命余执笔作字,才下得一画,即曰,字岂可如此写,因自就坐,取笔搦管作御敌之状,半日一画,每成一字必气喘数刻。始知前辈成名原非偶然。”因此知沈君所为亦非无据,惜所作字极笨重,不似谷口之飞跃跳动,可见大匠之规矩虽可遵循,而才力所限,其巧亦不能必至也。

古今书坛,近代现代,书写的姿势,用笔的方法,是代代相传,具有所谓深厚渊源的。明朝的大收藏家汪珂玉在《珊珊网.书品》卷二十四中就有一篇《传授笔法人名》载道:

盖自蔡邕授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繇传之卫夫人,夫人传之王羲之,羲之传之献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欣传之王僧虔,僧虔传之肖子云,子云传之智永,智永传之虞世南,世南传之欧阳询,询传之陆柬之,柬之传之侄彦远,彦远传之张旭,旭传之李阳冰,阳冰授徐浩、颜真卿、邬彤、韦玩、崔邈,凡二十有三人。书法之传,终于此矣。

也许是真的如汪所言“书法之传,终于此矣”。后学书家在执笔方面,就难得古法了,他们或因此写得累,或因此写得偃偃蹇蹇。清代何绍基的“回腕高悬”法,虎口向上,掌心向胸,指端执笔,腕肘俱悬,写时须通身着力,没写几个字就已经汗流浃背了。这样写字,确实非常辛苦,大概非有匹夫之勇而不能为之,启功先生称其执笔法——“猪蹄式”。刘墉强调“指不死则画不活”,坚持古“龙睛法”,指不动而运腕。但据载他人前说写字要用这种姿势,人后又自己用另一种姿势,有口是心非之嫌。他的字嘛?启功先生评: “骄恣偃蹇,了无足取”。

千百年来,中国的书法的不断的发展,执笔方法也有各种各样、品种繁多的分类,如三指、四指、五指法执笔法,撮管、握管、搦管执笔法,单钩、双钩执笔法,龙眼、凤眼法执笔法,双苞、单苞执笔法和执笔无定法之大法等等……单纯一个执笔的问题,就让人差点摸不着北。

执笔方法不同,书写姿势不同,就会造成用笔的不同。于是就产生另一个问题,讲究所谓的正锋、偏锋、藏锋、落锋和裹锋,讲究所谓的使转、提按、翻断和飞白,讲究字形的外拓、内擫,并出现诸如“锥画沙”、“屋漏痕”、“铁画”、呼和“银钩”的效果。

古人究竟是如何写字的,他们写字时人姿势又是如何呢?有文物为证。1985年长沙出土西晋永宁二年的青釉双坐书写瓷俑的文物——两俑对坐,中间为一长方形几,上面放置着砚台、笔与笔架。一俑捧尺牍。另一俑侧左手持牍,右手执笔作书写状。

这件文物不仅真实再现了西晋人的书写姿势,也证实了几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做书写时肘、腕的支撑与依托,同时还证明了,中国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在手臂、手腕没有任何凭借的基础上进行书写工作的。

现在,我一直猜想,王羲之写兰亭序的时候,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他一定和那西晋的陶俑一样,是坐着悬腕,完成了他那天下第一行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