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角度来讲,书法是最腐朽的一种文化艺术形式。诚然,它曾经是或许以后有可能依旧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

然而,现在我们不得不说,它已经开始走向病入膏肓的境地,并且将以模仿其他时尚潮流的方式走向可以预见的枯木栲朽的状态。如此会让一个书法创作者有诸多理由进行驳议,那么,书法——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至少在今天已经被囊裹这厚厚的“中国特色”的腐朽,而看不见真实的面目,却是毋庸置疑的。

“当“经典与临摹”已经成为另一种树立权威的手段时,那么“羊圈的栅栏”就是可以堆砌成山的经典法帖。

官本位在书法史中从未间断过。属于中国特色的“奴仆”观念,渗入每个人的骨髓,包括笔者本身也时常潜伏着伺机而动的“奴才”心态。然而官本位的腐朽多半依附于政治。当下,反腐、反贪,已经从表层挟制以往奢靡的书法市场和书法官僚主义,但是这种“降温”与挟控的政策性调节,却将“领导”对书法创作的操控权挤压成了另一种形式:诸如近期中国书法家协会召开的“文艺座谈会”。以给“百花齐放”的口号式要求,给每一位中国书协会员指定了“你可以在哪些方向自由”。如同科举考试所形成的“台阁体”、“馆阁体”一样,潜移默化的将书法创作者的“羊群”鞭赶到同一个路径中去。

比这种表层现象更为严重和深入创作者骨髓的就是在内心上做忠实的“仆人”。他们惯有的言论即是:“你来一个馆阁体看看?”当“经典与临摹”已经成为另一种树立权威的手段时,那么“羊圈的栅栏”就是可以堆砌成山的经典法帖。一句句“法度”的帽子便可以让每一个书法创作者深刻体会到,哪些似乎是不能逾越的栅栏。试问,若你是跳跃的黄羚或者展翅的鹂雀,有栅栏的草原和有牢笼的天空是否能给予你自由奔驰和翱翔?

我想,法帖和法度应该是自由奔驰和翱翔疲倦之后的栖息地和停靠点,否则带有銬链的黄羚、绑缚翅膀的鹂雀又怎么能体验欢悦,怎样体验宽阔,又怎能体验法帖与法度对于自由的包容?

纵观书法史,不管是唐太宗时期兴盛“大王”书风,还是玄宗时期篆隶风潮,或者是清初“崇董”书风的靡烂,也不过仅仅几十年的光景,历史无情的车辙会将其碾压成短短的一道痕迹,所以这类的腐朽是可医、可变。

“各大院校也如同民国时期的各大“军阀”龙盘虎踞一般,随着各自规模的扩大与体系建设的完备,逐渐形成了“子承父业”子子孙孙繁衍的局面。

病入“腠里”的腐朽,开始于书法专业的学科建立。从建立学科之初,便沾染着中学西化的“病菌”。特别是21世纪后,各大院校招收书法本科、研究生课程,在一片繁盛的景象之后,各大院校也如同民国时期的各大“军阀”龙盘虎踞一般,随着各自规模的扩大与体系建设的完备,逐渐形成了“子承父业”子子孙孙繁衍的局面。一种艺术风格的量词完全可以置换成“一窝”艺术风格。然而,这尚不能算院校书法腐朽之处,因为任何艺术流派的发展都伴随着相似性的呈现,只不不过当下院校学生可以独立思考和有意识学习某种风格的人占少数罢了。

科学与实用主义自清末“洋务运动”以来,西学东渐,保守派以冥顽不化的面目被舰船大炮轰炸的体无完肤,革新派经过“五四”新文化运动,全盘西化的方式也断送了自己根脉。使得大学教育建设首先考虑实用和实利。在近二十年来,各学科已经建立起完备的技术科学指导人文科学的原则和制度,现在已经蔚然成风。体现在书法教学中,技术实践的教学不管是受众(学生)还是授业者(教师),都将原本依附于“参悟”的感知性教学,机械简单的转化成了可操作的手法和观念,这为下文所说的院校书法中的腐朽提供了成长的土壤。

技法无意识,然而当技法变得“有意识”,且意识导向掺杂各种实利性的目的之后,因为有了实利性的目标,所以技法高度由原来的“表现方式”转变成了某种“权威”。权威的确立有意或无意的将学生转化成为粉丝,原本在本科或研究生教学中应该引导竖立起来的独立人格品质与艺术思考精神都耗费在了诸如“入展获奖”或者达到某种单一审美范畴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要么趋向于展览、市场,要么某种风格的“粉丝团”。即便不是如此,多半也会借助某些练习类理论书籍的指导,达到某种经典法帖的面貌。

这种腐朽来自于艺术的科学、实用性的异化。有了实利目标的权威榜样(不管是名家还是名帖),同时又具备了指引走向这类权威的方式方法,书法艺术的学习变少了一个反思的环节——这些权威与自己内心感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就笔者的切身感受而言,一层一层剥离开来,最后发现自己时常迷恋的是名家或者名帖发散出来的“光环”,然而这却不是艺术创作的本质。盲目已经使得大部分艺术创作者游离于追随时风或固执死守经典,前者将形成“各立山头”的腐朽,后者便是冥顽不化的腐朽。

“不断奔赴和周旋在做一个身边都喜欢的人来确立自己书品和人品的关系,这便是腐朽的开始。

如果上述的两种腐朽尚且可以随着时风的逆转而有所转变,那么另一种的腐朽却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笔者将其称之为——“腐朽的大师梦”。

这样一种腐朽不得不说其源自于书法中耳熟能详的“作字先作人”。尚且不说那些“写堂堂正正中国字,做堂堂正正中国人”这样空洞的口号。就在日常生活中那些“好人”的评价标准有多少不是建立在人情关系之上?“好人”便成了以人情世故为基础可以让众人称赞或者认可的人。为了这个“虔诚”的理想目标,多少人不断奔赴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路上。然而这种“好人”和“好品质”的判定多半是建立在伪善的客套和往来的前提中,而忽略了作为书法创作者立足于社会的价值:补充人类以书法的形式认识世界或完善已有的书法文化精神。在根本上不进行努力,而不断奔赴和周旋在做一个身边都喜欢的人来确立自己书品和人品的关系,这便是腐朽的开始。至少,二者之间的主次关系是不容颠倒的。

在市场经济为导向的今天,书法借助那些可操作性的实践理论,达到迎合展览或迎合某种风格导向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各类培训、教学很容易吸引到以此为目标的书法爱好者,并以最科学与合理的方式传授简单易学的实践经验,最终变成了较量技术高低的游戏,那些衡量的标尺便是时常挂在嘴边所谓的“法度”。

记忆中家乡赶大集时每次都会有卖各种削皮刀和切菜器的小摊贩,他们将各种的功能和实效展示给过客,面前堆积如山是被切削成各种形状的胡萝卜条——那是他们的作品。不知为何看到当今书法也走向了这种境地,开口喊出了:“南来的北往的,哈尔滨的香港的~~~~”包教包会包品味的课程推销和特价打折的作品零售。然而那些吸引我们的大师,哪一个不是有一定的骨鲠,有一定担当或在专业上不断追求极致的人呢?

当研究书法艺术创作本身被狠狠的甩在时代的后面,哪有人愿意承受对理想追求的清冷探索。然而面对这些腐朽的形式,每个人也尚且可以做些什么:比如让自我宣传的微信多一些新鲜的作品;对某些无聊的活动不进行大肆的渲染;对那些不断有创新研究的朋友多做一些鼓励。或许水落石出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卸掉一些因为这些腐朽而承担的无奈负重。

这一切都来自于现代人少有的那份安全感(不展开论述)。然而对于每一个认真探索的书法创作者来说,这样的境遇待见下,依旧想搞一些真实的创作,或许只有各种方式的——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