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书之好丑,可为强哉?若人颜有美恶,岂可学以相若耶?昔西施心疹,捧胸而颦,众愚效之,只增其丑;赵女善舞,行步媚蛊,学者弗获,失节匍匐。夫杜、崔、张子,皆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馀暇,游手于斯,后世慕焉。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虽处众座,不遑谈戏展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鳃出血,犹不休辍。然其为字,无益于工拙,亦如效颦者之增丑,学步者之失节也。且草书之人,盖伎艺之细者耳。乡邑不已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征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善既不达于政,而拙无损于治,推斯言之,岂不细哉?夫务内者必阙外,志小者必忽大。俯而扪虱,不暇见天。天地至大而不见者,方锐精于虮虱,乃不暇焉。
——节赵壹《非草书》
闲议《非草书》
简析:霄之
赵壹《非草书》中“余惧其背经而趋俗,此非所以弘道兴业也。”一直被书法同道广为诟病。我想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张芝之草,开启书法的巅峰,达到了“心手合一”的境界,是集大成之作为,怎么能说是“俗”,怎么是“背经离道”呢?
二是赵壹非难草书的直接原因是,写草书的人只是专研雕虫小技,否认了草书作为艺术存在的合理性。但从历史辩证的角度来说,《非草书》居历代书论之首,也有其合理性。
一是历史环境的不同。赵壹生活的东汉是“罢除百家,独尊儒术”,孔孟“仁爱”是正统,是主流。而书法的代表们——隐士则更认同老庄的“道”学。以这一哲学思想看来,分歧是必然的,也是显而易见的。
二是历史的追求不同。“道法自然”的世界观决定了“临事从宜”的草书原则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心手合一”的书法顶层设计,呼唤书写的速度与过程和思想的表达相同步。篆前诸文是记录的特性唯一,篆隶行草的演进过程符合人们抒情达性的客观要求。
综观《非草书》,鄙贬草书之象比比皆是。但私认为,绝不能全盘否定,可取之处或主要营养至少有二:
首先,学识是书法的基础。“经史子集”为代表的传统文化始终是包括草书在内的书法形式的主要源泉之一。“字在书外”“字在功外”说得就是此理。学识渊博是历代书法名家的共同特征,历数从蔡邕,钟繇,到王羲之,颜真卿,到苏士三杰,傅山,哪一位不是饱读诗书的经略之士或学修极高的辞赋大家?!“先做人,再写字”始终是书法追求者的共识!
其次,《非草书》对“龀齿”(八岁)孩童不学其他,直学草书的做法,批评尤甚。私认为,绝对正确!“书”与“文”的区别告诉我们,在篆隶前的“甲骨文”“石鼓文”,仅表意止。“真生行,行生草”。真书(不仅指楷,更多指篆隶)是书法之本源。从真始,到行到草,乃正途。直接从草入手,乃无本之末,无源之水,传承必不久远。
全文毕。一家拙见。望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