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诸子力追秦汉,然相去远矣。其病在求之末技而失之大美。近世之弄粉调脂,以炫华丽者,天质尽失,更不可令人猝观。惟缶翁、白石二先贤,能驱寸铁以凿顽石,凸现骨血神气,力辟混沌,直指灵的。余治印亦无他技,惟潜心求索,不惑人议,不假绳削,趁兴而已。检点心得,乃餘五字,曰:大、拙、古、野、率。或问进境高下?余心向往之可矣。
篆刻一艺,于方寸之间,耑求精工,毫厘必较,未免耗损精神,尤伤目力。于是自庚辰岁始,余乃决计藏刀,不复为。阅十有余稔矣。然于铁笔一道,沉浸日久,笃好弥深。所喜近来老眼转明,适有山左守谷弟赠陶印坯百方,令余旧癖再萌,跃跃然故技重拾也。
盖以陶制印,古已有之。持昆吾之刀,施于垩土陶坯之上,手起刀落,易如画沙,畅快何之!
遥想周秦两汉,尚无纸张印泥,赏印唯见于封泥。而封检之事,后世久废,至晚晴封泥实物始有出土。静安先生云:『窃谓封泥与古玺印相表里。』诚哉!查二者印文阴阳恰得其反也。而数百年来古印谱,多不附封泥,可谓只见其表,不知其里,与古人之初衷大谬也。
故余不惜劳烦,每印皆翻制封泥。拓成,觉古趣烂然,溢于几案,大有意外之慨焉。
去岁刻毕,今夏烧制于东山书院。归来检点,计得陶印八十方。辑成付梓,以公同好。非借以或邀许可,实所以酬我知己也。
时在乙未伏月记于寸耕堂上
王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