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谱》,不知被我翻了多少遍,以至于胶水脱落,书页都散开了。无数个日夜,手里捧着上海书画出版的这本红册子,默然地翻着看着。我的眼和我的心顺着墨色的洪流直下,思绪被带回到那黄纸黑字构成的奇幻森林里,被带回到千百年前的古雅和风流里,被带回到孙过庭安坐挥毫的书斋里。合卷闭目,我看见吴郡孙过庭挽一挽衣袖,轻轻搁置手中的毛笔,拂袖而去,步伐轻盈,神色悠然。
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永恒的财富,而历史却欠他一个详实的记录。他是唐时杰出的书法家、理论家,他的思想与手迹灿若星辰,却不足以唤起历史对他的铭记。是因为他身份的卑微吗?也许是吧。一个曾任右卫胄参军、率府录事参军的八品小官,命运本身的安排便是被历史遗忘。当唐代大家们诸如欧颜柳赵、怀素、张旭的威名旷古烁今的时候,我们的过庭同志却宛如灿烂星空中的一片不起眼的乌云,孤零零的飘荡着。
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生卒年,“由于现有的材料不足,我们只能把孙过庭的生卒年分别划在640年和690年前后”;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籍贯,陈留抑或郡望;我们无法确定他的死因,有的只是陈子昂的一句“遇暴疾卒于洛阳植业里之客舍,时年若干”;我们无法知道他的生平事迹,唯有后人说他“好古博雅,工文辞得名翰墨间”;我们甚至不确定他的姓名,“孙虔礼,字过庭”亦或是“ 孙过庭,字虔礼”。这是被历史遗忘的角落,被时空抛弃的一隅。
然而当《书谱》卷轴缓缓打开的时候,那些流淌的跳动的墨之音符,仿佛在抗争,在倾诉,在叹息。孙过庭,他的故事他的风貌,就包裹在这一篇楚楚动人的文章里,就镶嵌在这一章闪闪发光的文字里。草中君子,风度翩翩,遗世独立,羽化成仙。鬼斧神工般的一个个汉字从他的笔底诞生,带着魏晋的韵致,带着唐朝的风雨,骄傲的向世人宣告,他们天才的主人创造了同样天才的它们。
无数的后人诵读之,临摹之,通过《书谱》,叩响通往草书的大门。伟大的孙过庭,他用这样一部天才之作,向历史宣告,他不该被遗忘。他同古代那些大家一样,在属于书法的那片星空里,永远的照耀一方土地,一方人物。
我是爱《书谱》的,心追手摹,恨不能得其万一。但我享受每一次读它,写它的过程。因为这是我与孙过庭的对话,是我对艺术与思想的顶礼膜拜。无数的学书者,都在进行着这场跨越千年的对话。忘掉时空的隔绝,沉心其中。每当此时,时空里便有一支无形的天才之笔,提按使转间,笔端开出明媚的花,每一次落笔都带来淡淡的清丽与芳香。糅杂者些许遗憾,些许悠长,却是坚定毅然的落笔在下一处地方。
墨友吴周剑来搞,书法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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