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被谢安问:“你和你爸爸的书法,哪个更好?”王献之说:“当然是我。”谢安说:“大家可不这么看。”王献之说:“他们哪里晓得?”关于王献之不够谦逊的传说很多,我觉得这是一种世俗的偏好,不管它是真是假,我倒看出王献之确实在很多方面超越了他父亲。当今书坛,有很多名气大得吓人的书法家,有很多超过6000每平尺的润格,也是很狂,可一看作品,实在寒碜。
书法之狂,和其他的狂不大一样。书法之狂,于笔法惊觉之狂,于胸有笔墨之狂,是以满腹经纶狂傲之姿立身书法殿堂,持真材实料之狂,不是虚无之轻狂。而当代不少“书法家”大多只是轻狂。
张旭被达官显贵邀请,在张旭的头脑里形成的概念是:“被美酒相邀。”他一喝酒便逸兴横飞,目空一切,甚至把代表身份的帽子都扔了。张旭也是被当时的世人看不起的,在张旭的头脑里形成的概念是:“没有一个人值得让张旭看得起”。李白也是大书法家,《上阳台》写得惊天动地,可是也得不到尊重,否则李白写了那么多的诗,怎么就流传下一个《上阳台诗稿》?当今社会,看中的是名气,是地位,谁看中内涵?谁能真正理解李白之狂?
怀素草书,惊骇世人,震绝千古。拿张旭来对比,拿“狂”、“醉”做大旗,读来有不可一世的狂傲。可他担笈杖锡,低三下四拜见名公的时候,谁看得起他?怀素一揖到地的时候,没人能看出他的狂傲。他勤奋得狂傲,痴迷得狂傲。
黄庭坚说,得草书三味的,只有张旭、怀素和他自己。有趣的是,没人说他狂。这,是真狂。他写的书法,优游不迫,穿插有法,世人看不出狂来。真狂,就是一种超越。他写字的时候,从不计较工拙,看世间万缘,都如“蚊蚋聚散”。狂!
王铎是狂野周末。霸气、狠劲,粗拙,墨色飞扬。这种狂,融入了家国之恨,融入了平生执着。第一个让我花大价钱买字的,就是王铎,家中四壁之上挂满王铎,清气淋漓。
毛泽东研究书法的深入程度很令人吃惊。那些不讲道理的狂草字形,他都做了改变,变得有理有法。独特的美感,独特的落款,甚至从来不用印章。
这些狂人!正是他们的狂,成就了书法的狂。我把他们的作品张之四壁,朝夕相对,恍惚间时而是颠张,时而是醉素,时而黄庭坚,时而王觉斯……
不狂不大家,这就是中国古代那些登峰造极的书法名家之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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